第7章 殿中邪神
一路走来，没有丝毫阻拦。
叶重光的猜测几近成了真：
魔气的主人并非无所不能，只有身上沾了魔气的人才能被他时刻监控。
叶重光用了不到半刻钟，就从西厢房到后院园林，锁定了假山附近黑气最重的地方，轻飘飘，风中的蝴蝶一样地落了地。
落地无声，也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脚印。
叶重光伸出剑敲敲打打地面。
她们还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搞清楚情况，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因此不能把这座假山直接掀翻。
地面和山体敲起来都是闷闷的，听不出来哪里是假的空的，让她感觉自己跟谢柔兆学的找密室的方法都白费了。
时间拖得不能太久，叶重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试着将身上的、附近的清气如昨天附在剑上时一样凝实。
叶重光双目紧闭，将清气拉长，化作一张薄薄的膜，并且不断地向膜上加厚加重，全方面地向着这块儿路面假山里面压。
有些运力不当的闷痛萦绕在额角，叶重光太阳穴鼓动，眉头微蹙。
时间约莫过了几息，丹田处也隐隐闷痛了起来。
正在此时，山体发出了一声闷响。
一块藏在缝隙中的石头被压了进去，厚重的石门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随后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条漆黑的密道。
这条密道从入口来看便不窄，可以供五六人同时通入，建的不是台阶而是斜坡。
道路两边两边雕着未燃的铜油灯，灯是美人抱灯，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起来却有以美人为灯的感觉。
还好没有失败。
叶重光收回清气，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入口的灯，踏入了密道之中。
铜灯每隔三丈多便有一盏，她卡着灯光的照耀范围的极限点亮，并不挨个点燃，耽误行进的速度。
本就宽阔的密道越走越宽。
到最后已经与街上的官道宽度无异，周围的墙壁也不再仅有铜灯，逐渐出现了一些花纹。
粗一看似乎是寻常的祥云回蝠纹，仔细一看却是不知什么东西的古怪花纹，叶重光看了便忍不住皱起眉头，手中长剑蠢蠢欲动，想要将这些花纹统统毁掉。
叶重光深吸一口地底污浊的空气，将这种厌恶冲动强行压下。
向前快步几步，突然出现了一个向上的斜坡，有光的出口出现在了眼前。
到地方了。
叶重光顿时一震，抬脚跨过了出口，迈入了地狱。
一种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是不知道多少血液堆积出的恶心气味。
入目是如白昼一样明亮的精致宫殿——如果只看建筑的话。
十二根柱子环立，每一根上面盘亘着睁眼的恶龙，踏入的一瞬间，一种恶寒锁定了叶重光，这十二条恶龙一瞬间仿佛瞬间鲜活起来，在柱子上游动挣扎，几乎要挣脱柱子来噬人。
再定睛一看，便发现刚才不过是一种错觉。
那十二条恶龙仍凶神恶煞地盘在上面，龙头都对着最中间的祭坛。
祭坛、墙壁四周都燃着蜡黄的蜡烛，上面缠绕着浓重的怨气，照亮了这座殿堂。
叶重光没有沿台阶走下，而是左右环视，这个环状平台往左往右都有许多扇门，看不出门与门之间的差异，而且每扇门都严丝合缝地嵌在墙壁里。
不由叹息一声，暗想人还是有极限的，没有办法像鬼一样能够直接穿墙找东西，还要通过观察实际环境才能够分辨。
可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略一思考，找了一扇看起来最暗的门，门上布满了诡秘的花纹，像是某种花，但是又有恶兽融于其中。
叶重光抽了剑，一剑劈下——
这扇门也是石门，但是在叶重光手下犹如分金断玉一般容易，她抽剑时一带，侧身躲过，躲过落下石门，手中长剑急转，清光剑气同出，未等石门坠地便化作了粉芥。
叶重光屏息，平静地踏入了这条路。
路的尽头是一片地牢。
因为没有人，灯未亮着，叶重光随意拿了一盏桌上的油灯，点了执在手中照明。
这片地牢左右两边的功能不同，左手边的房间里都是刑具，应是一直都被养护着，在油灯不甚明亮的光照下仍然闪着骇人的寒光，累累血痕层层压覆下的墙壁已然成了黑红色，一边钉死在墙上的锁链，蔓延下来，无声地躺在地上。
叶重光的影子落在上面，就像仍然有人在尖叫呐喊，痛苦挣扎。
她不再往前走了。
因为前面都是相似的风景，都是来自不同苦命人的相似痛苦，是宋姝口中空无一人一鬼的牢房。
叶重光吹灭油灯，让黑暗闭合。
紧接着她又以同样的方式破开了两扇门，看到的晦涩仍然是同样的晦涩。
这时，从叶重光的体感来说，她已经来这里一炷香了，不能再拖了。
她不再在上层寻找，直接跳下了平台。
地上无灰，不知是经常有人来，还是有专人打扫。
叶重光目光在祭坛上繁复的纠缠花纹上略一而过，走上了这片平台。
首先，环视了一圈，这一层没有任何看起来像通道的地方，四周墙壁上的刻纹连续而完整，没有任何断续的情况，再细也没有。
叶重光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脚下。
这片平台里面镶嵌着一大块一大块的血玉，纹路与之前的石门一样，是陷入其中的槐木。
叶重光皱眉，俯身触摸地面，入手沁凉，邪气顺着手掌想往她的体内钻，却被清气驱散。
看来这祭坛对她无虞。
叶重光直起身来，大步迈向祭坛。
祭坛上立着一个不大的石雕，是个衣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双眼闭合，嘴角微扬，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可他周围拱卫的小雕像可就不是如此了。
他身下坐着的是扭曲的聚拢人体，挣扎着向四处伸出手，四周都是猪狗一样的挣扎之人，背后飘摇的是狞笑的鬼魂。
当然，除此之外，祭坛底座除了其内的怨气魔气与鬼气简直熏得人头疼，也没有发现任何通往它处的迹象，这就是一个单纯的祭坛。
“……”
叶重光的本能在疯狂嗡鸣，催促她拔出抽出手中长剑。
她叹息，不再思考会不会暴露的问题，抽剑斩妖邪。
石雕瞬间添上了神采，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嘴角更弯起，满是邪性。
叶重光一怔，下一瞬可怖的一击向她袭来，落下的长剑未停，而是略为一转顺势抵住了这满怀恶意的一击，这一击被卸掉的魔气与清气混杂重重地落在了附近的一根柱子上，柱身上现出了几道裂纹。
石雕一击不成，笑容越发邪佞，身躯缓缓增长。
她双目一凝，立刻又折身再度挥出一剑。
可是这一剑被无形的防御抵住了，能够轻易粉碎厚石的利剑无法再前进半寸。
叶重光皱眉，余光发现柱子上的龙缓缓地游动起来，头颅更加往下低垂，似乎在对着她的血肉龙视眈眈，干脆收剑急退，推到祭坛边缘时，另一道无形的屏障已然筑起，阻碍了叶重光后退的步伐。
“无知蝼蚁，惊扰神的安眠。”
石雕开口言道，他的躯体已经与常人无异，足下隐隐现出了人类哭嚎挣扎的雾气。
他仍是笑着的，温和的笑容出现在这样的姿态上，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没有退路，但是奇怪的，叶重光并不感觉恐惧，相反，有一种愤怒充盈着她的胸腔。
恨不得将眼前的邪魔劈成碎片。
要冷静，要冷静。
她对自己说，随手丢开了剑鞘，避免耽误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叶重光脸上扬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浑身上下看着很松懈，握着剑柄的手却捏得极紧，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都在等待着被调动。
“是吗？你是哪个破烂神？”
“竖子小辈。”
邪魔仿佛真的神明一样喟叹。
果然，此话刚落，石雕一扬手，一阵罡风夹杂着浓烈的魔气猛地向叶重光的面门袭来。
叶重光立刻闪身躲过，顺便反手一剑斩落了猛地向他袭来的龙头。
但是下一刻，那龙头又飞回了它原本所在的躯体上，完美无差地安了回去。
叶重光“啧”了一声，反手一剑，剑光无匹，剑意纵横，于是剑气携清气而往，摧枯拉朽地击碎了三个龙首，又奔邪魔而去。
依旧没能击破邪魔的屏障，却令他的脚步停滞一瞬。
叶重光一振，这就说明，这邪魔并非无坚不摧！
她深吸一口气，在与对面的邪魔保持距离的同时，思索自己最初的问题。
血池到底在哪里？
邪魔的步伐越来越流畅，越来越迅速，四周的十二恶龙袭击的速度也更加迅捷起来。
叶重光挥剑的速度也更加快，并且维持着最初的精准度，仿佛在她的前后左右都分布着眼睛，能够精准地捕捉到从任何角度袭来的攻击，并且一击制敌，绝不会多花一剑。
邪魔的笑容依旧，眼神却阴沉了起来，这样的割裂感，加深了其给人的不适感。
他的目光也变了，从看蝼蚁，变成了看一盘菜。
“灵力充沛的蝼蚁……是最好的祭品。”
这声音中夹杂了某种魔性的力量，叶重光瞳孔猛地扩大，一瞬间思维没能跟上邪魔和恶龙的齐齐攻击，以至于避无可避。
可是下一瞬，她的身体却本能地越起，随即稳稳地虚踏清气停留在了半空。
叶重光来不及惊讶，便顺着种感觉出剑，力量流转，顺着手臂手腕手指到剑，剑已不是剑，而是它的一部分，力量倾吐间将脚下一齐扑来的五条龙碾成了粉末，而后扑向最下的邪魔。
邪魔眼中的胜券在握还未来得及收起，便扭曲成了不可置信，惊声道“什么？”
连忙抬手抵挡，屏障还是斩出了一道裂痕，最后才勉勉强强将剑气挪转到了身边，在祭坛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等下——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叶重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个误区。
会剑道，可她不一定是武林人。
这邪魔刚才就说了“灵力”二字。
那么假山附近，难道就一定是假山下的密道吗？
从这密道下来，其实她一直在向北走，走出的距离实际算下来，根本就不是假山附近了。
她找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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