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箑州旧事
好在月失昼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在他把锄头弄坏之前，他终于敲破了一处地方，月失昼换了铲子，再接再厉。
一顿生敲猛砍下来，月失昼最后用力踹几脚，终于让那个位置的石头塌陷下去一个大坑，底下空间还挺开阔。
“你可真是不容易。”对此，千共是如此评价的，月失昼踹碎的那一大块岩石明显就是一道暗门，他却不肯去找什么机关，直接就暴力的自己给把门毁了。
“我也觉得自己不容易。”月失昼估量了一下门有多厚，此刻庆幸自己不是单纯用脚踹。
跳下去一看，这个洞比上头那个宽敞多了，但好在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隧道，就是这么大一块地方，中间是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
月失昼探查一二。
“如何？”千共在边上冷眼看着。
“还挺复杂，首先，这是个八卦……”月失昼微微皱眉，“我这边的是阴八卦，诸位，都看看阵法，阳八卦在谁那？”
“我。”熟悉的声音响起，居然是沈湛。不过这声音听着十分冷静甚至冷漠，和之前那个不太一样。
月失昼大约猜到了，这个沈湛也许恢复了记忆。
“沈少侠会破这一层阳八卦吗？”于是月失昼十分客气的问。
“在下阵法不精，只怕阳八卦一破，这子阵就要整个崩盘了。”沈湛也疏离而客气的回答。
“无事，沈少侠借我看看，兴许我会破。”
在月失昼的远程指导之下，沈湛把一层阳八卦破了。
那繁复的主阵也褪了一层，没之前看着那么晃眼了。
月失昼突然意识到，这个破玩意儿是在折腾他，他想把主阵破了，就得把另外的几个阵都破一层。
好在千共那边不用他操心，玉吟啸也对阵法有研究，南宫齐非和月失昼有些默契。
但是落单的云弗暮就惨了，月失昼费尽口舌说了半天，甚至现场画了一个阵给她演示，只恨不得直接跑到她那边去帮她把阵破了。
好在云弗暮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月失昼长长舒出一口气，看着被层层阵法覆盖之下的，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的分魂症。
血红色的阵法，边上花藤缠绕，中间一只尾羽极长的鸟，好似凤凰。
张扬的张开两只巨翅，羽毛都透着飘逸和神圣。
与此同时，另外六处子阵那里，空荡荡只剩下一个圈的阵盘上，终于也缓缓浮现出和月失昼那边一样的阵法。
血色凤凰跃然出现在地面上，长翅可遮云蔽日，尾羽比神器长鞭更加坚韧。
“这是……”
千共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血红阵法，手指一点六个聚集在一起的两仪阵。
“啊！两仪阵！”
“怎么回事……”
所有嘈杂惊慌的声音都消失了，千共一人站在那里，面对着血红阵法。
“呵呵呵……”一人低沉的笑声在这山洞内回响。
“何方鼠辈。”千共冷冷道，背后出现九条巨大的狐尾，他双眸变得赤红，血色光线发散，整个人看着阴冷得好似阴沟里的毒蛇。
“我只是好笑，你对自己够狠啊。”那人还是藏着不出来。
千共的脸色再次冷了一个度，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主空间的人？这周目这么早就插手了啊。”
“啧啧啧，无趣。”那人百无聊赖的叹息，“我猜你不会坏我好事，你也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吧？”
“不对。”
“真是不坦率，本来还打算请你看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仪阵突然断开了？”南灿问玉吟啸。
“怕是裂魂阵出现，对两仪阵有了冲击，无事，反正月失昼现在应该也出手要破阵了，我们这边都把阵破了吧。南宫，云弗暮不精阵法，你和灿灿去帮帮她。”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怎么办？这样吧，我去帮她。南灿，你给玉吟啸护法。”南宫齐非说完，就踏步赶去之前那个山洞。
玉吟啸盘膝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只通体晶莹的笔来。
那笔在他两只手的灵力引导之下，缓缓的动起来，顺着血红的纹路，他的神识也慢慢沉了进去。
“哇哇哇……”
温暖的屋内，燃着香炉和华丽缠绕的灯烛。
那股浅淡的香味，闻着温柔又华贵，叫他忍不住沉迷其间。
玉吟啸对人世最开始的意识，就是这股叫他安心的馨香，以及年幼时，母亲总是温柔的抱着，或牵着他的手。
“哇哇哇……”但是他很饿，饥肠辘辘的那种，幼崽的本能让他放声大哭起来。
“小妹，你屋子里怎么有个孩子？难道你……”
“胡说什么呢你！这……我也不知道……”女子娇嗔道，嗓音轻柔温和，他很喜欢。
“小妹，我记得之前四弟送了你一只九尾灵猫，现在在何处？”
“猫……对啊，我的猫不见了！”
“只怕就在这里。”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我就说，九尾灵猫强大凶悍，就是浦云对他们也颇为忌惮，更是十分护着幼崽，怎么会被四弟抓到，原来……”是捉了一只快要化形的来。
“眼下他还十分孱弱，脆弱的化形期想要度过，少则二十多年，多则百年，既然我同他有这样的缘分，不如我就……”
“收他为徒？”
“上门女婿？”
“认养他吧。”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玉应宫无奈的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算了，我宣布，这就是我箑州玉氏的大公子，就叫……”
她沉吟片刻，大约在思考，最后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就叫玉吟啸吧。”
他的满月宴，是那么多年来，最盛大的事情。
后来再大些，要去拜师了，他被送到离轩，因为母亲也是从那里出师的。
玉吟啸表现优异，又什么都会，学东西快，掌门很是喜爱，收他做了二弟子。
但在当时，原来只有掌门和殷师叔可以收他。
当时妖界内乱，修真界和妖界的关系一度紧张。
掌门的大弟子本来就是妖族，殷长老的二弟子更是妖主之女，半妖。
放眼整个离轩，只有他们二位才会在这样的形势压力之下，还有胆子收妖做徒弟。
其实母亲是想过，不计一切代价，求剑圣收玉吟啸为徒的，但是剑圣两极峰那边，苏切一直以剑圣在闭关为由，拒绝了。
南灿的身份一直对外保密，直到后来，妖主回归，妖界安定，玉应宫坐稳了家主之位，甚至让玉家蒸蒸日上，到了十大世家之首的位置。
直到那时，玉吟啸才知道，他还有个表妹在离轩，名叫南灿。
初次见到南灿是一次意外，当时玉吟啸御剑去流水堂，那边的山壁很险，总会有人撞在上面。
玉吟啸当时正风光无限，人人敬仰，看到有一人御剑从流水堂下来，也不躲，他还没有给人让路这个习惯，别人看到他脚下流光溢彩的星河剑就知道他是谁，向来是他们给他让路。
可这次那人居然不给他让路。
玉吟啸于是直愣愣的看着对面。
对面南灿却也是倨傲的认为，哪里有她给不知道什么人让路的道理？
于是两个人直愣愣看着对方，最后两柄飞剑撞在一起。
“砰——”一声巨响。
南灿的惨叫声响彻一片，惊飞了下头红枫亭周边的飞鸟。
两个人狼狈又凄惨的落在地上，南灿头发凌乱，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玉吟啸恶狠狠道：“你！你瞎吗？居然敢撞我？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腿断了也与我无关，你自找的！”
“你什么！”玉吟啸也怒了，从地上站起来证明自己腿没断，同时咄咄逼人，“这位师妹，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就算没那个福分见我一面，你也该听说过我这星河剑，你看到我不仅不让路，还那么直愣愣的撞过来，你想做什么？”
“你？你谁啊，哪来的脸居然敢说这种话！我告诉你，我师叔我姑姑我爹我娘都说了，我南灿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谁敢给我脸色看就杀了他！”
“呵，那我也告诉你……”玉吟啸冷笑一声，下半句还没说完突然回过味了，“你叫什么？”
“南灿！”南灿掷地有声。
“你怎么在这？”玉吟啸表情古怪了。
“呵，怎么，怕了？本小姐告诉你，没用！你等死吧。”南灿十分傲娇的抱臂，一脸蔑视。
“不，我是想说，母亲前些日子来离轩看我，你不在，就把给你带的东西给我了。”玉吟啸看着她，掏出一个造型精巧，绣着蔷薇花，金线勾勒的荷包。
“你怎么有这个？”南灿看着这荷包，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吗？我是你表哥，玉吟啸。”玉吟啸此刻也有些疑惑了。
“你姓玉？”南灿冷笑一声，把抢过来的荷包扔回玉吟啸怀里，“玉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我宫姑姑和行叔叔。”
“我就是家主之子錒。”玉吟啸懵了。
“你别过来！我宫姑姑至今未婚，哪来的什么儿子？”
“我是她抱来的……”
于是那天玉吟啸把他和玉应宫的因缘和南灿讲了一遍，南灿当时惊为天人，兄妹两正要泪洒红枫亭，大水冲了龙王庙。
就有一人从天而降，把玉吟啸吓得一哆嗦，脚崴了……
玉吟啸：“啊！”
南灿：“哥你没事吧哥！”
沈湛：“你是谁，和我师妹一起干嘛呢？！”
南灿喊道：“这是我表哥！”
短暂而尴尬的沉默后，沈湛把玉吟啸扶到红枫亭里，嘘寒问暖十分愧疚：“表哥，对不起！”
“别别别，你还是叫我师兄吧……”玉吟啸觉得自己销售不起这么个妹夫。
“抱歉啊一时心急叫错了。”
“哎，师兄我还是去给你找个会医术的来把脚上个药吧。”
“不闭我自己可以的……”
玉吟啸还没拒绝完，眼疾手快的沈湛就已经对着远处路过的萧散喊道：“萧师弟，这里！快来！”
萧散当时朝这边疑惑的看了一眼，就过来了。
当时还没有发生玉秋瑄生辰宴上的风波，玉吟啸和萧散关系还很不错。
“许久不见啊，师弟。”玉吟啸笑道。
“嗯。”萧散点头。
玉吟啸经常头疼，发作起来就不能自己，难受得要死要活，经常在宗门委托玉简上发布委托，找人去帮他按头。
当时这份委托总是被清药阁的弟子接了，多数时候都是萧散过来，当时的他还是清药阁外门，需要自己赚灵石。
“咦，你这手法……”南灿看着萧散给玉吟啸揉脚的动作，不由怀疑的看着他身上的外门弟子服，“真的是外门吗？我看那个南宫齐非也和你差不多。”
萧散当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按揉，上药，留下几句医嘱便走了。
后来玉吟啸才知道，玉秋瑄居然也喜欢这个，他一直颇为欣赏的师弟。
“你确定？萧散可是旁支，还是外姓人，你知道和他在一起，要吃多少苦吗？！”当时玉吟啸是极力反对的，玉秋瑄是他堂妹，虽然她生父和母亲有些矛盾，但是玉秋瑄好歹是嫡系，母亲不会允许如此有辱门风的事出现。旁人会如何看待玉家？
虽然萧散确实很有才华，但是他既然有才华，为什么不等着他有一番作为了再说？
于是他劝玉秋瑄缓一缓，他会安排好一切。
可是玉秋瑄是个急性子，她等不了。
南灿更是个自小在妖界长大，古灵精怪，什么都敢想的。在她耳朵怂恿之下，玉秋瑄背着玉吟啸和玉应宫，在生辰宴那天惹了一件大事情。
她给萧散敬酒的时候下药，并让人将酒液洒在他身上，把他引到了她的房间。
玉吟啸都不明白为什么，玉秋瑄会觉得这种蠢方法就能让萧散就范，她明明知道，萧散根本不喜欢她。
偏生那天还走漏了风声，玉秋瑄和南灿执意要把事情闹大，一群人到她的院子外看热闹。
不过不知道是谁在帮着萧散，最后在那屋子里的人成了南宫联和周湝，两个鳏夫，在这种场合苟合被抓现行。又是一桩震惊修真界的大丑闻。
母亲雷声大雨点小的责罚了他们三个胡闹，对于玉吟啸的失职并没有说什么，她似乎依旧信任着他，把他当做玉家的继承人看待。
但是玉家真的能落到他手上吗？
毫无疑问，南灿对于萧散两个字开始忌讳，恨极了这个让她的表妹肝肠寸断的少年。
玉吟啸也因此和萧散开始疏离，南宫齐非看到他也是绕道走，仿佛认定了玉秋瑄那天的作为也有他额份。
南宫索倒是在这之后就收了萧散为徒，大约是南宫家容不下萧散，所以他要跳出来和南宫家作对吧……
但是母亲真的对于玉秋瑄的作为一点不知情吗？南灿真的不知道玉秋瑄这作为以后在修真界会是个什么名声吗？
玉家内斗不止，玉应宫、玉应磨兄妹两个和敌人也没什么区别，玉应台更是一直教唆玉秋瑄玉秋暝兄妹两个，玉应宫是多坏的一个人。
虽然玉秋瑄依旧很爱亲近玉应宫和玉吟啸。
但是母亲真的不会对玉秋瑄心生防备疑虑吗？她那么多疑的一个人……
“没错，玉秋瑄那桩丑事就是玉应宫搞的鬼，你们玉家，就没有一天安生的。”
“不对，母亲为什么会想让秋瑄身败名裂呢……”
“玉秋瑄可是玉应磨的女儿，从小养在玉应台脚底下，你说为什么？”
“承认吧，玉家鸡飞狗跳一团糟，你又是何必，非要留在这么一个地方？”他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捏起他的下巴，依附在他耳边道。
“不留在玉家，我又去哪？”玉吟啸挣脱开他的掣肘。
“留在离轩，或者回妖界，你本就是叱咤风云的大妖，不是吗？”
“不是，我还是想留在玉家的。”
“留在玉家，为了看他们鸡飞狗跳的后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懂。”
“为了玉家，你到离轩来，费尽心思讨好掌门。为了玉家，你这些年一直苦心孤诣，帮玉应宫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为了玉家，你不得不和好友疏远，甚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要恩将仇报……”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你忘了吗？你压根不喜欢人族这些乱七八糟的符篆阵法，却要为了讨掌门喜欢，当个全才，你进入三宗堂，拉帮结派，党同伐异，蝇营狗苟，为玉家创下了多少利益？”
“养恩生恩，都是一辈子难以偿还的恩情。”
”是吗？那救命之恩呢？”
“自然同样贵重。”玉吟啸皱眉看着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却言行举止都十足古怪的人。
“你还记得，你萧哥哥上辈子救了你的命吗？”
“……”玉吟啸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人，“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能记得？”
“气死我了，你个杠精怎么就是不接招！”“玉吟啸”彻底变脸，扑过来掐住玉吟啸的脖子，“你给我emo！”
玉吟啸陷入浮沉的过往中，难以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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