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老树
雪景虚化成一片银白，然后重新寻回焦点——望月盏海洋在远处辉射着柔和的光。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夜莺停步回头，轻软黑发在耳畔起落无定。
“图书馆确实很漂亮，不过你也留点东西下次再看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花痕沉默了一秒，这才点点头，提步跟上。
（那不是梦。）
熟悉的警示再次在心中奏响，那是以前所未有的确定语气。
……是幻觉。由他人刻意制造的幻觉。
一开始，“它”还用梦境的形式隐藏自身，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似也知道她不会被假象欺骗太久，索性抛去伪装，坦然向她宣告自身的存在，同时发出挑衅：纵然知道事实，你也无计可施。
夹带轻蔑的恶意。
最让她不舒服的是，这种被不明意图缠绕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仅在不久之前，那名来历不明的神秘敌人，菟丝子族巴钱天，在正式亮相之前，她就通过他到处制造破坏的行动感受到了——明确的、只指向她的恶意。
而且，从对方渗透她生活的手段中，她相信这回面对的敌人远比巴钱天棘手。
冷静，耐心，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朝目标进逼，自身却不露出半点破绽，只用寂静制造恐惧，等待猎物自乱阵脚。
完全不知道所有这些都是为什么。上次的菟丝子也是，现在也是。
只不过……
花痕咬紧了牙关，眼底有阴影无声蔓延。
被巴钱天寄生的屈辱感从未离开血液。
……休想再耍我。
“新生？”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花痕一怔抬头，看清面前那玩意儿的时候，立即整个人都被惊成了比萨斜塔的形状。
——不、不是吧，这个设定太离谱了，真的太离谱了！背离基本世界观了！
这么诧异不能怪她，因为耸立在图书馆大门正前方并口吐人言跟她说话的——是一棵树。超级恐怖的树。
恐怖到什么程度呢？只要想象一下暗黑系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枝杈狰狞，像是被雷劈过，全身上下一片叶子都没有，既干枯又焦黑，树干上还有个像血盆大口一样的树洞的树，那就对了！完全就是那个样子！
就连血盆大口的部分也一模一样。
花痕偷偷侧转视线看向夜莺，发现他的表情也有些许的不对称……显然关于这棵树的内容并没有写在《学生手册》里。
就在她还惊诧万分的时候，树干上的血盆大口……总之就是那个树洞，又动了起来，周围干硬的树皮像橡胶一样被灵活地扯动着。伴随着这样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景象，苍老空洞的话音再次响起，“懵懂无知的新生，你可知你正要前往的，是何等样的场所？”
花痕后退半步，迟疑着回答：“图……书馆？”
“错。”老树的声音威严地回响着，“是知识的圣殿。”
不就是图书馆吗？
老树继续说道：“对于人类而言，知识本应是禁忌。你们的始祖亚当与夏娃，正是因为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实而被父神逐出伊甸园。然而，现在的你们却将获取知识视作理所当然，没有半分感激、敬畏或惶恐。”
花痕一开始还认真聆听，可越到后来就越难以掩藏嘴角的抽搐，忍不住为人类分辩道：“图书馆盖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人使用的吧？”
“可悲的事实。但老夫不能容许你们无限度地堕落。”
你才堕落。
“知识是宝贵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新生，如果你想踏入老夫身后的神圣殿堂……”
树干倏忽前倾，满是锯齿的树洞距离她仅毫厘之遥，空洞枝干里的话音像狂风一样“嗡嗡”作响。
“……就拿东西来换。”
沉寂。
回声犹未落定，疏淡嗓音在花痕后方响起。
“你想要什么？”
老树的树枝狡黠地摇晃了一下，“你的历史，少年。”
“哦？”夜莺挑起了眉毛。
“历史，历史——逝去的事实，对于往昔的记载，时光留下的痕迹……是这些痕迹塑造了你我。”说话间，一根枯枝以不可思议的柔软角度探出去，精确地从一名过路女生头上揪下一根头发。女生惊叫一声，迅速跑开了。
那根棕红色的头发静悄悄停留在老树“手”中。
异变突生。
发丝透出隐约的暗红光芒，接着分解成数股，像相互缠绕的螺旋一般顺着干枯的枝杈延伸。所过之处，朵朵红花绽开在枯枝上，细嫩绿枝也随之抽芽。不过一眨眼，老树已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地挺直了枝干。
“温厚善良，总是作出正确的选择，因此而显得有些乏味——她的历史是木棉花的味道。”伴随着老树的评论声，遍布枝头的木棉花却已开始枯萎凋谢，很快就飘散在了空气中。
重归干枯的老树戏剧性地长叹一声，口气厌倦，“老夫不讨厌木棉，可惜她的人生之书老夫已经读过了，再读一遍一点都不兴奋。那么现在——”
三根树枝毫无征兆伸向夜莺的头发，“把你的过去交给老夫。”
“不要。”秒拒。
枯枝在少年面前两公分处停住了。
夜莺看着面前布满锯齿的树洞，表情不为所动，“我的记忆不是给人消遣的。让开。”
数秒沉默后，从树洞中传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狡猾，“这幢建筑可只有老夫身后的一个入口。”
花痕脑内某根敏感神经立即警铃大作：拜托你不要说这种威胁暗示爆表的话——
她还没想完，就听到夜莺冷笑了一声。
……啊……糟糕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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