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偶遇
出人意料的是，她想象中的糟糕进展没有发生。夜莺只是绕过树干，打算从旁边走进正门而已。这让她长出一口气，感激地想：就算是这家伙，总算也知道在图书馆应该谨言慎行，保持安静……
悲伤的是，这次她也没能想完。
焦褐色的枝桠从她眼前奔过——
“轰隆！”
数十道枯枝划破空气，像钻头一样毫不留情地砸穿了夜莺立足的地砖。
狂风卷动，险然跳开的少年——他的黑发紧贴耳廓发出细微的颤动，唇边却有弯弧傲然张扬。
——龟裂纹在地面扩展。
——暗色人影朝后飞掠。
钻头立刻拔出深坑，高速旋转中朝对手攒刺，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可惜，它所谓的“高速”还是太慢了。
足尖触地的瞬间，夜莺袖口有银芒微烁，一线刀光笔直前挺，毫不犹疑地——正面撞进了钻头最锐处。
“喀拉——”
撕裂声爽硬干脆。枯枝拧成的激流蓦然散开，犹如昙花自毁式的暴烈绽放。余音未落，夜莺手腕微动，反手一刀挥起，十几根树枝被齐根斩断。然而，更多的枝条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根攒射如疾电。
少年上跃的速度却比它们还要快。
隔着涌动的树枝和浮动的夜色，花痕第一次看到他用两手握住了刀。
刀弧将月光散射成不规则的粼粼银波。
他的发梢流淌着柔缓的阴影。
下一刹！
黑发骤然鸟羽般鼓动，错落光影淹没了他的眼睛与表情，天地间只有刀光疾坠，斩向所有枝杈的交汇之处——
巨响震耳欲聋。
早在木屑飞散之前，他已经再次抽身。只见一道墨影在空气中倏忽上下，与之相伴，刀光接连闪动，爆响沉闷相续，让人眼花的高速连击不断穿透树身，粗壮巨树逐渐化为千百片碎木头被刀风卷上半空——
毫无征兆地，轰鸣停止了。
墨色人影无声坠落在图书馆正门前。
夜莺挺直背脊，从衣袋里掏出手帕，细心拭去刀刃上的一星灰尘，这才舒展手腕，将长刀收回袖中。
刀光消没之时，“噼里啪啦……”大量碎木头从高空掉落，像一阵暴雨突然席卷。
雨帘后方，少年一边拉平袖口，一边朝花痕抬一抬眼皮，“过来吧。”
“……呃……哦。”花痕仿佛听到自己是发出了类似这样的苦涩声音。
虽说她也很不想让一棵变态的树在自己的“过去”里探头探脑，可是他刚才那样的过激行为真的没事吗？真的不算毁坏公物吗？
让人生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没有写在《学生手册》里就不算公物。”
“我又在自言自语了吗！”不，问题不在这里，“你是有多喜欢《学生手册》哦？”
夜莺怔了怔，还沾染着战时冰霜的表情渐渐过渡成了一抹很淡的笑。像是为这笑容而感到不好意思，他移开视线，悠悠地说：“嗯，挺喜欢的。”
瞄到他难得一见的柔和侧脸，花痕正要跳过枯树的动作不由一滞。随即，她低下头，轻巧地从树干上方跨过去，走向光亮前方的少年。
——嘛，应该是……没有什么好不安的吧。
简直像历史的重复，和谐的气氛被一声惨叫破坏了。而且，还是他们两人都相当熟悉的声音。
一波煞气立刻冲掉了夜莺的微笑，花痕难得的安宁心情也被一阵凌乱所取代。
就在两人无语的注视中，一坨奇形怪状的东西从图书馆里面走了出来。
乍一看，那像是有人拖着一麻袋土豆在艰难跋涉，可仔细看就会发现，被拖着的那只并不是蔬菜而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双眼无神，口吐白沫……不，最后这项并没有……的人。
就连他平时总是张牙舞爪的银色硬发也颓唐地垂在脸两边。
他一边被拖动着向前，喉咙里又发出另一声惨叫，拖着他的褐发少年立即回头阻止，“你够了哦飞烟，等我把你扔进霸王花里你想怎么哀嚎都随便，但在图书馆拜托你——咦，咦，咦呀呀呀呀呀小痕痕和小夜莺！”
弓暗毫无顾忌地松开羽飞烟跑上前来，羽飞烟的后脑勺“砰”一声砸到地板上，害他发出了今晚第三声惨叫。
“你们也是来准备作业的吗？”弓暗兴致盎然地问。
不，这边只有一个人准备写作业，另外那个只是在练习劈柴而已。
“没错。”花痕点点头，“我本来想去埃里勒教授的办公室，但想想还是先看些书比较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被戳中烦心事，弓暗忍不住扶额，“一般这个钟点我应该是在睡觉啦，但飞烟自从今天上课之后就吵着什么‘世界末日已经到了，我已经没有几次日出可看，要珍惜每一秒时间’类似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是中了什么毒……”
话音未落，一只鬼爪“啪”地搭上他的肩膀，消沉的声线缓缓升起，“……我并没有中毒，世界末日就在前方。”
“哇呀——你吓死人了，快滚开！”
羽飞烟惨白的脸浮现在弓暗肩膀后方，视线缺乏焦点地在花痕和夜莺之间游移，“整件事说起来有一匹布那么长，我看不如……啊，快天亮了。”他瞥一眼东边天际隐约泛起的鱼肚白，“法楼差不多该开店了，那我去约其他人，一小时后‘谷神星’见。”
说完他像游魂一样飘进夜色里，半途被一截枯树根绊了一下。
弓暗只好也跟上去，临走前瞥一眼四周惨烈乱散着的碎木头，耸耸肩，“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黎明前的尴尬沉默里，响起了望月盏成片成片开始闭合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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