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结尾

城主殿中，叶平城哼着不知名的幽怨小曲，温柔的擦拭他的剑。孙永栢和汪峥的血聚集成了一滩血泊，在玉石阶上静静流淌。

        叶平城志得意满，心中充满了欢愉。孙永栢和汪峥的修为都十分高深，要对付一个已经不容易，他一下就送走了两位，实在很值得高兴。虽然受了些伤，不过也无伤大雅。更高兴的是他算无遗策，每一枚棋子都按照预设的道路为他出着力。叶平城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了，高兴的时候应当有酒，叶平城回转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下，舒服得长叹一声。

        叶平城一边自饮自酌，一边断断续续的哼着小调，他的声音变了，和叶平城截然不同。

        “原来是你。”

        这声音如此突然，在空旷的大殿中突然响起，把叶平城吓了一跳，他回过头，一抹剑影从脸边擦过，削去了他一缕头发，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燕飞！”

        “……灵均。”

        叶平城笑了起来，面上一层轻烟散去，露出小和尚灵均的模样。

        “哎呀，燕施主，你可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我。”

        燕飞站在大殿角落，身形隐藏在黑暗中，她问：“云鼎寺的人都是你杀的？”

        灵均偏偏头爽快的承认了：“是啊。”

        “你就是戚幼鱼？”

        “我的名字可太多了，戚幼鱼是俗家的名字，灵均是法号，燕真人想怎么称呼都可以。或者，以后也可以叫我叶平城。”

        “叶平城呢？”

        “死了。”

        “叶呦呦的姐姐呢？”

        “当然也死了，不过不是我杀的，她们两姐妹的运气不好。我刚杀了叶平城，回头就看见她们躲在叶平城的密室里偷偷看书。那时我正想着怎么把你们引去云鼎寺呢，这不是凑了巧吗。把她们带回去后，又遇见了元尘，他说要去玄德那里告我一状，我答应把叶呦呦姐妹两个送给他，他才没坏事。这个元尘我最讨厌……”戚幼鱼说，一面说一面很厌烦的皱起眉，“人也送给他了，他还蹬鼻子上脸，非要我给他善后，说叶家两姐妹是叶平城的女儿，要我在他玩完了之后亲自动手，要是收拾不干净手尾，就有我好看。我就只好借燕真人的手，先一步送他去见佛祖了。”

        “不对，我看过叶呦呦的尸体，她并未被侵犯过。”

        “大约她姐姐不愿意她活着受苦吧，”戚幼鱼说，又饮下一杯，“元尘打开棺材叶呦呦就死了，另外一个正准备自杀，被拦了下来。我想叶呦呦要是稍微等一等，说不定在黄泉路上也能等到她姐姐呢。”

        “叶呦呦的魂魄是你故意留下的？”

        “是啊，不然怎么让你们发现万骨窟？”

        燕飞又问：“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无日峰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我高兴，”戚幼鱼说，“燕真人对云鼎寺也有些了解了，何必为那些人打抱不平呢，以德报怨也太可笑了吧？”

        以德报怨的确很可笑，所以燕飞转而问他：“你是怎么办到的。”

        戚幼鱼很有闲情逸致跟燕飞说话，或许也觉得自己种种安排太过精彩，没个听众实在可惜。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邀请燕飞来石桌旁喝酒。燕飞不来，他就自己喝。

        “后山的梨花树一向都是用灵露养着的，我悄悄换了种灵露，散出的香气就可以使修行之人筋骨酥软，灵力凝滞。没了灵力，云鼎寺的和尚简直比待宰的猪还听话，杀他们根本不费功夫。这就是家贼难防了，日日夜夜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想让他们死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万骨窟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灵均慢慢的品着酒，一手撑着头，似乎已经有了两三分醉意，“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大概是我刚到云鼎寺没两年的时候，玄德开始闭关。师兄们都说玄德修为圆满将证大道，可惜他出来以后反而实力大跌，否则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得手。还有孙永栢，他虽没闭关，却也功力大减，若是当初的孙永栢，要对付汪峥，哪里需要和叶平城联手呢？”

        燕飞想到了万骨窟中的累累白骨：“万骨窟是孙永栢和玄德联手制造的？”

        “应该是孙永栢和玄德的师父，那个时候玄德还不是主持呢，主持另有其人，万骨窟的建造非旦夕之功。不知道孙永栢哪里得到的残法，一开始用死人，后来用将死之人，最后干脆私下抓捕修行者投入窟中。万骨窟用人命炼出来的东西叫做灵丹，待到灵丹大成，老主持已经油尽灯枯，只能把灵丹留给他徒弟，也就是玄德了。

        玄德知道一切，却装作不知道，此人最擅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元尘的事，他若有心怎么会一点风声也听不到，所以死了也不冤。至于汪峥嘛，他也是老主持的弟子，因为怨恨老主持把灵丹给了玄德没给他而叛出师门。他对万骨窟一知半解，一直以为是什么仙家法门，还去问过孙永栢。云鼎寺的人包括玄德一夜之间都死了，孙永栢还能怀疑谁，他那样的脑子，也只能怀疑怀疑汪峥了。你瞧，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就是这么回事。”

        燕飞听了戚幼鱼的解释，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只是她笑得很难看。

        “那又关我们什么事呢？”燕飞问。

        戚幼鱼看她一眼：“那没有办法了，谁让燕真人你的小情郎不小心一点，偏偏被叶平城抓住了。谁让我正想办法怎么栽赃陷害汪峥的时候，一下就想到了大名鼎鼎的燕真人你呢？又正好我从叶平城身上找到一瓶九日绝，就是这么巧了。谁都知道燕飞杨羽是刚正不阿的大侠，有你们在，这出戏才会更好玩嘛。”

        燕飞问完了，得到了一个答案，不管这个答案再怎么荒诞不经，这就是事实。她抽出自己的剑，问戚幼鱼：“你休息好了吗？”

        戚幼鱼笑了笑：“燕真人，我刚对付了孙永栢和汪峥，也着实受了些伤，乘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燕飞没有说话，只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戚幼鱼最恨燕飞的这种眼神，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燕飞时她对杨羽说的话。那是前几年的事，戚幼鱼还当着他的和尚，平时诵经念佛，无聊时就找几个倒霉的女子玩乐，有一次出门化缘，遇上了燕飞和杨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们助的是一群凡夫俗子，斗的是一群流匪，戚幼鱼顺水推舟的帮了他们一把。那些凡人对他感恩戴德，燕飞却对他不屑一顾，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戚幼鱼皮囊下的肮脏恶臭。还偷偷告诫杨羽，不准跟他这样的人接触。

        燕飞或许早就忘记了，云鼎寺再见，她早就不记得灵均和尚。可戚幼鱼打小就记仇，这件事便让他一直记到了现在，偶尔回想起来还十分不痛快。燕杨二人在云鼎寺名气不小，戚幼鱼每次听说他们又做了什么惩恶扬善的好事，对燕飞的恨意就多累积一点。他长得俊俏，早几年就同叶平城的妻子勾搭上了，一直在想办法图谋无日峰，偶然听闻叶平城抓住了杨羽，戚幼鱼简直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才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呢。

        “燕真人，”戚幼鱼直勾勾的盯着燕飞，“不如你再求求我，说不定我一高兴，杨大侠就有救了呢？”

        燕飞的回答是凌厉的剑光，杀意凛然不可抵挡。

        戚幼鱼转身就跑，燕飞紧追不舍，身影在夜色中几乎难以捕捉。追逐之间，竟然又回到了云鼎寺。这里本来有苏白布下的阵法，杨羽出事后没人再守着也荒废了。

        燕飞找到阵门，灌注灵力，云鼎寺便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燕真人这是要同我一决生死啊，燕真人这么有自信，就不怕输吗？”

        燕飞没有废话，到了这个地步，必然要死一个才能解决了。

        戚幼鱼本来很有自信，他也有自傲的本钱，可是燕飞的剑太凌厉，气势逼人，竟然逐渐也让他感到难以招架。

        戚幼鱼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的背后冒出了冷汗：“燕真人，你不想要解药了吗，你的小情郎已经死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光，那一点白光转瞬即至，在他眼前炸开，猛地穿透戚幼鱼的心脏，准得不能再准。长剑去势不减，将戚幼鱼整个人带着飞离数丈远，钉在了云鼎寺巨大的佛像身上。鲜红的血顺着金身缓缓流淌，妖异无比，一直流到燕飞脚下，她咳嗽两声，吐出一大口血沫。

        燕飞觉得太累了，她放了把火，将这一切付之一炬，远远的看着被烈火焚烧的云鼎寺，燕飞却脸色惨白缺乏神情。

        她想，像这种除奸杀恶的时候，缺了杨羽的叽叽喳喳，真是好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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