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坦白局
厄休拉撑起身回去，心绪十分杂乱。她觉得自己知道答案了，但仍然难以置信。
这时伍德的胳膊好像终于能动了，用力抵着坐起，脸有些泛红，似乎刚刚才回过神。
他平复着心跳，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用睡袋裹上的冲动。
厄休拉以催促的目光盯着他看，心里也有点无所适从。
伍德偏过头，两人的视线对上。很难说出为什么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他还能意会到她的想法。
“我……”大概刚才那一出把他打懵了，他开口，语调带了点不自然。
他的手心在冒汗，不由紧紧捏住睡袋，慌得仿佛又能听见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最后才果敢地道：“我喜欢你，所以我才——没做什么反应。”
伍德只是看着她，却仿佛正捧着一个易碎的冰球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
尽管知道周围的同学应该都睡着了，他的声音也很微弱，但他心里还是一阵燥热——第一次告白的不好意思和生涩，还是在这么多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伍德又开始想用睡袋把自己像个避尘的台灯一样遮住了。
两人都没开口再说话，隔了片刻，伍德忍不住问：“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
“别问我的事，继续。”厄休拉强硬地说，看神态像极了他在球场上批评人的模样。
“好吧……我知道这很怪异，毕竟我之前那个样子——我只是太犹豫太纠结了。听了别人的话后，我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比魁地奇计划方案简单多少，有各种各样我不想要的结果。”
“所以我做了件蠢事，天大的蠢事。疏远你，也让你疏远我，”男孩用手掌捂住下半张脸，垂目看着地板，“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这样，我对你的感觉就会慢慢消失。”
“但是不是的，”他自嘲道，“那种感情日益壮大。”
伍德凝眸看向她：“所以我放弃瞻前顾后了。就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我会借着训练烦扰到你，我也发誓绝不会把个人的情绪带到赛场上。”
他的声音开始结巴：“你，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不知道……”厄休拉喃喃，看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很大的打击。在星空微茫的照映下，她的神色显得很沉重。这令他的心也忍不住下沉。
伍德抿着嘴，牙齿咬到了下唇：“我知道对你来说一个男孩的喜欢可能不算什么，但我非常认真，和你刚刚什么一时的心血来潮不同，我……”
“一时的心血来潮？”厄休拉打断道，目光猛然射向他，眼神里好像蕴着火光。
伍德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她。
“从九月份以来，我努力地向你搭话、和你聊天！我花几个晚上的时间去看魁地奇杂志与书籍，就为了能和你有话聊，尽管我根本不在乎哪种材料做的扫帚有什么样的效用、哪种守门员的技巧能用在什么情况上；我观察你、关注你，比庞弗雷女士对她的病人还用心；我暗地追求了你一个多月，事实上，我从上个学年就有点……我从未对哪个男孩做到这种程度。”
她看着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伍德：“我以为我都做了无用功。如果这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那你这算什么？一秒钟的自白吗？”
“你——喜欢我？”伍德惊愕地低声喊，“天，那么久以前？我完全没意识到……”
他忽然一手捂住嘴巴，似乎通过这种方式抑制着自己的声音，但两只眼睛还掩盖不了里面巨大的惊喜与快乐。
旋即，在厄休拉内心烦恼的叹气声中，伍德把身体挪过来了一些，“对不起，我……那，是不是这就意味着，我能做你的……男朋友？”
“不。”厄休拉言简意赅地说。伍德的脸色一下灰暗了起来。
他满脸不解，皱起眉问她：“为什么？”
厄休拉斜躺下来，用一只手支住脑袋。伍德随着她翻身，趴在睡袋上，胳膊并拢垫着下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厄休拉又叹了口气：“因为——唉，我之前的打算全都泡汤了。我本来决定在万圣节后，找一个温暖点、适合吃冰淇淋的日子告诉你。鉴于之前你的表现，理所当然的，我觉得你一定会拒绝并且用严肃的表情和我说一大堆道理。”
“然后用不了几周，我就能释怀了。忘掉一个男孩对我来说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
“你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吗？”厄休拉叹了一声，以一种极为惋惜的眼神看他，令他心慌不已，“我仍然喜欢你，但我已经不期待你的喜欢了。”
“所以，你不想再和我在一起了？”伍德涩然问出。
“我不知道，”厄休拉凝着眉，手往他的位置伸了一点，落在他的睡袋上，“起码现在，不行。”
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于是不由看向他的眼眸。那双眼里好像忽然间又有了动力，迸发着非同一般的热量。
“我会让你改变主意，”伍德坚定地说，“我会的。”
——
接下来几天里，全校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西里斯·布莱克。
而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外面的墙上，被撕坏的胖夫人肖像换成了卡多根爵士和他的肥马画像，这弄得大家都很不开心。卡多根爵士用一半的时间挑逗别人和他决斗，用另一半时间想出一些复杂到近乎荒唐的口令，一天至少还要换两次。
虽然感情生活上最近乱成一团，但厄休拉还是尽可能保持愉快的心情上课。
这其实比说起来难得多，因为现如今她这里的两位男主角——伍德和塞德里克，互相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况。
于是，这就导致了这样的情况出现。
晚餐时的礼堂灯火通明，格兰芬多长桌上，厄休拉右边坐着伍德，左边坐着塞德里克，明明一桌的佳肴，三个人却心思各异，完全没认真吃饭。
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呢？厄休拉回溯了一下时间线。
天刚擦黑，她与弗雷德、乔治来到礼堂准备用餐。还没坐下，就看见伍德冲她们招手，示意她们坐过去。
不紧不慢地走到他旁边后，伍德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坐这。”
厄休拉偏头瞄了眼双胞胎，那两人大概饿极了，心思全放到了食物上，完全没注意到其它的事。
她便依言坐到他左边，身旁另一侧空着。
“你想吃点什么？炸鱼？火腿？土豆沙拉？”伍德笑着问，语气里带着一股对非魁地奇球类运动来说极少见的热情，听着厄休拉还以为他什么时候兼职当服务生了。
都不是什么新鲜菜色，她就取了一些自己平时常吃的东西，并拒绝了伍德想要替她拿的举动。于是，伍德只好偷偷地观察厄休拉在食物上的喜好。
熏肉不夹太焦的，火腿拿最大片，土豆泥浇一点肉汤……伍德暗自记了下来，认为这些肯定在以后的某一天能派上用场。
就在他站起来往自己盘里夹了几块蒸南瓜后，一坐下朝旁边看去，他就看见了原本空空荡荡的厄休拉另一边的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碍眼的人型物体。
哦，是塞德里克·迪戈里。伍德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南瓜，大概是突然不想吃普通的蒸南瓜了，非得捣成泥才行。眼睛盯着那边一直看，任谁都能从他微微蹙起的眉毛和下抿的嘴角感觉到他心情上的不美好。
“塞德？你怎么过来了？”他听见转过头去、只给了他半个后脑勺的厄休拉这样问，眉头间的皱纹又深了些。
“我看到你来了，本来想邀请你去我们那边用餐，但你走得太快，我只好自己过来。”塞德里克说，轻轻笑了一下。
“听上去是我的错一样。”厄休拉扁嘴，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托住下巴，斜着头道。
塞德里克笑着摇头，手里的银制叉子碰了碰了她的餐刀，发出“铮”的一声脆响，“怎么会呢？你永远是对的。”
厄休拉看着他，脸上一下露出了个明朗的笑容。只是才笑了几声，就被另一个声音盖过了，“我不这么觉得，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是对的？”
她扬起眉毛转回头来，看向伍德。
“当然，”塞德里克因为他忽然的介入有些惊讶，也扭头往伍德那看，“我们只是玩笑话而已。”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厄休拉可以很肯定地说，伍德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糟糕。
程度大约等同训练时她连续打到四次队友的模样。她以研究的心理想到。
伍德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当做回应，然后就埋着头一直吃他的南瓜泥。
塞德里克又看向她，神色迷惑不解，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厄休拉无法对此进行解释，便举起叉着火腿的叉子，示意他吃点东西。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这个时候，厄休拉正在叉一片熏肉打算塞进嘴里；伍德把南瓜泥吃完了，眼睛往左边瞄；赛德里克喝了一口果汁，玻璃杯底撞到桌面，脑袋往右边转去。
“我在想……”两个人的声音完全重叠，然后又同时顿住，忽地抬头望向对方。
厄休拉的动作也停了几秒，但在这场不妙的眼神碰撞中，还是坚强地吃掉了那片美味熏肉。
“你先说。”又是两句重复的话。
厄休拉继续坚强地舀了一勺玉米浓汤尝。
“没关系，我可以后说。”再次重复。
厄休拉拿起纸巾擦擦嘴边的油渍和汤渍，随后正式开启旁观模式。
“因为我们可能会聊很久，所以你先说吧。”塞德里克谦让道。
伍德却被他的话弄得很不爽：“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会聊很久？”
“哦，你们是要谈魁地奇的事？”赛德里克扬起眉，面色有点吃惊，旋即望了她一眼，“那我待会儿再过来？”
魁地奇？虽然的确十分合理，而且也能顺理成章地把他赶开，但难不成在别人眼中他们就没有其它可聊的事吗？就只是队长和队员，全是公事？
拇指用力摁了一下餐盘，伍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好一点：“不，就是普通的聊天，和魁地奇一点关系没有。”
他又忍不住看着厄休拉加了一句：“之前我们在草坪上那次，你不是困了靠在我肩上眯了一会儿吗？要是你现在觉得累，等一下我们可以回休息室再说，你安静吃饭就好。”
哦天。厄休拉咽了口口水，决定一时半会还是别转头去看塞德里克的脸了。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能如她所愿。
“你们……关系似乎很好嘛，”塞德里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比我以为的要好。”
“还好吧，毕竟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厄休拉盯着盘子，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不和双胞胎坐在一起吃。
然后，这三个人便陷入了无言之中。
在周围的交谈声、欢笑声中，她们只有心不在焉的几声咀嚼与餐具的碰撞声证明，这里仍然有活人存在。
真不敢想象，假如，要是假如塞德里克或伍德突然透露出些不太对劲的事情，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可怕的场景。
厄休拉思考着该如何使这两个男孩闭好嘴巴。
“哦，对了，我都忘了说，”塞德里克忽然出声，在厄休拉看向他后，手很自然地放到她的肩上，嘴唇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口吻带了点委屈，“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
“咳咳咳咳……”伍德忽然大声咳嗽起来，然后指着餐桌，冲她高喊，“看！那有布丁！你要来一点吗？”
厄休拉眼神复杂地说：“那是……羊杂碎布丁。”
“是的！”
“……你是和动物肝脏杠上了吗伍德？”厄休拉忍不住问道。
伍德的表情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有趣。他的眼神总克制不住地往她肩膀上滚——那只手还搭着，仿佛要长到那扎根了，于是，伍德的嘴唇越抿越直。
在他就要说出什么话来阻止塞德里克前，厄休拉站了起来，端着自己的盘子和水杯。
“我决定去试试那个羊杂布丁。”她说，然后开始迈步移动。
“那你为什么要换个位置？”塞德里克疑惑地问她，又看了眼伍德。
“实话实说，虽然没吃过，但我可不想赌一个让你们看到我想呕又不呕模样的可能性。”
虽然晚餐时厄休拉通过自己的机智逃过一劫，但晚上在公共休息室里，她还是被伍德逮住了。
尽管他拦住她后停顿了许久也没把话说出来。
差一点厄休拉就要不顾情分地逃跑了，好在在此之前，伍德终于开口了。
“你可以叫我奥利弗的，”他说，“或者奥利，也可以。”
厄休拉点了下头，道：“好啊，奥利弗。”
伍德反而露出了很惊诧的神情：“就这样？”
“就这样，怎么了？”
“我还以为我得花点时间说服你。”伍德摸了摸鼻子。
“我可是个很善良的人，”厄休拉一下坐进沙发里，翘着腿说，“即便你让我叫你奥利弗弗，我也不会拒绝。”
然后她就被伍德敲了头。由于报复心理作祟，即使厄休拉极力压制，但手脚仍不受自己所控（厄休拉：“是真的无法控制！”），于是伍德就遭殃了，背上被重重捶了好几下。
虽然他笑得很开心，但厄休拉确信伍德已经从这件事里得到了教训。
第一场魁地奇比赛日益临近，天气越来越恶劣。为了保护哈利，她们的训练都是在霍琦女士的监督下进行，十分辛苦。在星期六比赛前的最后一次训练中，奥利弗·伍德告诉了队员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她们不和斯莱特林打了，改成了赫奇帕奇，理由是斯莱特林的找球手马尔福胳膊没好全。
奥利弗的语气十分恼火：“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明摆着。不想在这种天气比赛，认为这会减少他们赢的机会……”
狂风暴雨肆虐了一整天，他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到远处轰隆隆的雷声。
“马尔福的胳膊根本没问题！他是假装的！”哈利愤怒地说。
“这我知道，但我们没法证明，”奥利弗恨恨地说，“我们一直是按对付斯莱特林的战术训练的，结果却要打赫奇帕奇，他们的风格完全不同。他们今年新换了队长和找球手，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安吉利娜、艾丽娅和凯蒂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奥利弗皱起眉头看她们。
三个女孩目光暧昧地看着厄休拉，在男孩们莫名其妙的表情里，安吉利娜终于不再逗她，开口道：“他就是那个高个儿帅哥——”
“身材结实，不爱说话。”凯蒂笑着说。
弗雷德不耐烦地说：“他不爱说话是因为他脑子太笨！”
“嘿！”厄休拉低斥道，“别瞎说！”
弗雷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奥利弗，赫奇帕奇不过是小菜一碟。上次我们和他们比，哈利五分钟就抓住了金色飞贼，记得吗？”
“那时我们是在完全不同的情况下比赛的，”奥利弗大声嚷道，眼睛瞪着，“迪戈里组织了强大的阵容！他是个出色的找球手！恐怕你们都要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决不能放松，必须集中精力！斯莱特林想打乱我们的阵脚！我们必须获胜！”
“奥利弗，镇静！”弗雷德显得有些惊慌，说道，“我们会非常认真地对待赫奇帕奇的！非常认真。”
奥利弗冷静了一点，目光扫到厄休拉，脑子飞快运转着。
“也许，我们需要用上另一套方案……”他沉思了一会儿。在场的队员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厄休拉。
厄休拉忽然感觉很紧张。
奥利弗·伍德口气严肃地问她：“告诉我，如果你代替弗雷德或乔治上场，你能保证不会因为友情因素而犹豫吗？”
“我发誓！只要上了赛场，我们就是对手。”厄休拉也严肃地回答道。
奥利弗定定地注视了她片刻，然后就决定让她代替弗雷德，和乔治一起作为击球手上场。
“这个消息我希望在比赛那天前，除了我们没有别的人知道。厄休拉，你打球的风格攻击性强，在配合上，一定要更加注意。”
厄休拉抿着嘴点头。
“乔治，你就像往常和弗雷德搭档一样，但按照那一套训练方案来，”奥利弗最后说道，“这几天你们一定要抽出时间，自己再练一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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