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威胁学生
盛淮安吃完最后一口早饭，正好到了下课时间。
铃声在她头顶响起来的时候，操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紧接着，一群一群的学生从操场的小门出来。
盛淮安刚把袋子捏在手里，那边的学生们就已经看见她了。
“老师！”
正好是高老师他们班的。
她看过去，见到几个隐约有点印象的面孔，点了点头：“早点上楼吧。”
等这些人都走进了楼道，外面的廊道终于安静了下来。
盛淮安看向一旁的小孩，问道：“你还不上去吗？”
小男生摇了摇头：“不上。”
“赶紧上去吧。快上课了。”
她拿着自己的垃圾站起来，又看了一眼还在玩蚂蚁的男孩，晃了晃脑袋，拐进了教学楼里。
……
上周周五，全校的老师进行了一次例会。
因为实习生不用参加，所以那天盛淮安早早的就回到了宿舍。
至于这周要进行小月考的事，是后来一年级数学组组长扣扣发给她的。
和这个消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考试范围，出题规范，以及到时候的考场规划。
时间就在这周四。
盛淮安上周接手这个班的时候，王老师基本上已经把考试范围都给讲完了，只剩下了后面的一个简单乘法。
盛淮安在上周周五就把这节课给讲完了。
于是他们班这周不用赶课，直接复习做一下卷子和练习题就好了。
小学的走廊里很闹腾。
有些班的班主任会管的比较严，学生下课也不能到处跑动，会有老师专门坐在班里。有些班就相对比较宽松。
学生总是会对年轻老师投以很多的关注。
盛淮安到二年级五班的这一路上，几乎所有见到她的学生都会往这边看一两眼。一直走到班级门口，仍旧有不少小女孩往这边看。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班里很乱。
有女生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问：“老师，这节课上数学吗？”
盛淮安愣了一下：“嗯。”
她看了一眼后排。
因为这个班本来就没有对学生的下课时间进行约束，所以后排乱糟糟的一团。
看见盛淮安走进班里，学生也没有说要上课的意识，直到盛淮安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要上课了。”
这才渐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盛淮安站在讲台上，把手里拿着的练习册打开：“今天咱们把小册子给讲了。下课以后，收一下你们周六周天回家写的那张卷子。”
“好。”
盛淮安看着下面涉世未深一脸稚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脸，有些痛苦地揉了一下额头。
“把小册子翻到十五页。”
她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
之前林恩宿跟她说，这些学生过两天就能给闹起来，今天不过是第四天，下面就已经有人在说话了。
从一开始耳边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到后来满耳的嗡嗡声。
她声音勉强大些，似乎还能压过。
如果不是之前王老师管班颇有成效，盛淮安觉得，可能真闹起来她还不一定能管得住。
只是如今仅仅是声音大一些，便也觉得累了。
她叹了口气，扶着讲桌，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这些年她经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只有三个字。
——后悔吗？
任何一个时期，后悔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然而，不管答案是什么，至少在诞生这个问题的想法的这一刻，答案是清晰的。
——是的，我很后悔。
那种后悔，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刻在骨子里的。
好像只要沾上了这点后悔，所谓的看清与接受，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可是，盛淮安明明能够清晰地分辨，心里的悔，还夹杂着恨。活在过去里的人，仍旧在被那时的情绪所侵占着整个身心。
就像是多年以后的哭着笑，和笑着哭。
都是命运的安排，与浮沉的无奈。
有多少人能够人生重来呢？
既然不能人生重来，那为什么不能后悔呢？
就像她早上遇见的那个被赶到教室外面的学生。
如果不是真的造成了影响，又有哪个老师会放弃一个学生呢？
她从小就不在这里，她从小就没有被赶出来过，她很想代入这些学生，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态对待的学校对待知识，但是她做不到。
她只能以一个过来人的目光，以一个“真正的”长者，以一个“学生眼里”的老师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就像她母亲说的那样——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可体验的，也不是她的人生啊。
那是谁的人生呢？
她看着下面等待着她讲话的人。
——你们，是谁啊？
她听着耳边有一个声音：“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来看下一道题。”
可是这个说话的人，又是谁啊？
她明明不应该是一个老师啊。
她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前不挨墙后不沾椅，孤零零地站在这中间。就好像是站在囚笼里。
周围却又围满了学生。
——你们，也已身陷囹圄了吗？
可是不对啊。
为什么还在笑呢？
不应该哭吗？
不应该像她一样，惶惶然不知所措吗？
不应该恐惧、害怕吗？
她好像又讲完了一道题，正在询问下面的学生是否听明白了。
忽然就听见有个女生问道：“老师，你是不是很难过？”
盛淮安愣住。
她看向了那个女孩，笑了笑：“没有啊。”她说完，将垂下来的头发重新挂在耳朵上，“咱们接着看下一题。”
环视了一圈整个班级。
嘈杂的，充满宛若念经一般没有起伏的喧闹的班级。
盛淮安将手里的题放下来。
——她还在这囚牢里，又岂是一句呼唤能够摆脱的？
她紧紧地绷着嘴。往教室后面走。直到站在吵得最闹腾的男生面前。
男生仰着头。
死皮赖脸，得意洋洋。
因为还在晃腿，整个人都一抖一抖的。
盛淮安从他的表情里知道，他在说，“哟？发现我说话了？来管我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她不能拿他怎么办。
所以她抬起了一条腿。
“咣当”一声。
课桌整个趴到在地上。
书包，混杂在一起的作业本，散落一地。
巨大的，连续的声音从这一小块地方发出来，教室里终于有了短暂的安静。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聚在这里。
男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看着地上那一片，似乎是想捡起来，但是又心有顾虑。
盛淮安面无表情地走回到了讲台上。
临站定时，踢翻了讲台上放着的凳子。
“终于安静了啊。”
她抠着掌心，似笑非笑。
“说够了吗？没说够咱们继续。”她看着教室后面那个站着的，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课桌扶起来的男生，说道，“来，你说说，刚才说到哪儿了。”
见男生没说话，她笑了一下：“不敢说？”
她从讲台下来，走到门边，把门关得严丝合缝：“没关系。我也不会把你们撵到门外面，咱们自己班的事，自己关上门，内部解决。”
说完这句话，她已然走到了教室后面。
她绕在男生的身后，一手拽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扭，膝盖再顺势往下一压，男生瞬间就跪趴在地上：“还说话吗？”
无人敢应声。
盛淮安好心地押着男生往前蹭了蹭，让他的脑袋碰到那堆散落的知识旁，手上用了些力气：“这个时候怎么怂了呢？还说话吗？”
男生慌乱地摇了摇头：“不说了。”
她松开桎梏着那个男生的手，也没去看那个男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直接往前走到了坐在中间的，刚才更跳脱的男生身边：“哦，我都忘了，还有个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纤细的脖子，似乎一用力就可以断掉。
于是盛淮安明显感觉到，这个刚刚七岁的孩子，瑟缩了一下。
她笑了出来：“害怕什么啊？我又不可能拿你怎么样。”
她将头低下去，倒着，和那个男生对视：“还说话吗？”
男生摇了摇头。
她挑着眉松开手，挺直腰背，缓缓走上了讲台。
“既然都没什么意见了，咱们就接着讲题。后排的桌子下课再扶，男生现在，坐下。就趴在那堆树上，听我讲课。”
她走了两步，又环视了一圈。视线着重落在几个人的身上，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还有几个我刚才没点到的。不要以为我没发现。要是真的惹恼了我，我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下一题。”
……
这天一直到放学，盛淮安的脑子都是懵的。
她和林恩宿一起回到五中。一直到坐在自己的床上，周围那些住在一起的实习生都陆续从办公室回来，才突然如梦初醒。
她快速穿上鞋，几乎是奔跑着出了宿舍楼，到空荡荡的操场上坐下。
天还没黑，学生也刚放学没多久。不远处的操场后门还有几个学生在打闹。
盛淮安看着已然出现橙色光芒的晚霞，有些怔然地握紧了手机。
刚刚感觉到那坚硬的触感，便觉察到这东西嗡嗡嗡开始震动起来。
于是她顺手接过，刚放在耳朵边上，便说道：“诶，恐吓学生是不是犯法啊？”
这话似乎吓到对方了，对面一直没说话。
那人沉默了半晌，直到盛淮安视线落处，那些学生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外，那人这才问道：“你做了什么啊？”
是阮禾溪。
“锁喉，反扣，压在地上，威胁。”盛淮安想了想自己的行径，觉得自己就是个恶人。
阮禾溪连呼吸都停住了。
过了很久，直到盛淮安准备喂两声唤回女生的时候，阮禾溪终于说话了：“姐姐，这是对待犯人才用的缉拿手段，你怎么给用学生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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