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卡萝陷入沉思。
连续几天，恶龙没出现过，诱惑她到地下室的魔音也停止，不过他闹脾气引发的地震在一天之中增加至几次。
龙蛋用抖动的方式强烈要求呆在她怀里。
这几晚，她做同一个恶梦，梦见一条冷冰冰的蛇舔自己的脸。
恐怖。
她害怕蛇。
今天，她如常来到厨房给恶龙做汤羹，等待厨师先生分派她食材。
厨师先生兢兢业业，紧守岗位洗海鲜。
它是不是忘了什么？
“厨师先生，打扰一下，今天给龙阁下做汤羹的食材是什么？”
它转头来，然后摇头。
“什么意思？今天不用做汤羹？”
它又摇头。
“那好吧。”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之际，她的后衣领被勾住，她疑惑地回头。
勾她衣领的厨师指着冷藏室。
噢，懂了。
“我可以自己配搭食材吗？”
它点头。
她兴冲冲地跑去冷藏室，挑一早就想用的食材。
奎妮走到厨师旁边转头“看”它，后者也转过头，但随即“看”回清洗的海鲜，继续干活。
奎妮“看”向冷藏室，额头的裂纹已经消失。
这一次，卡萝做玉米浓汤。
她在黄色的浓汤中间放了一朵西兰花和胡萝卜粒点缀，明艳的颜色等同于她的心情。
她相信，她可以靠厨艺慢慢地感动恶龙。
末了，她把玉米浓汤放在餐盘上。
厨师低头，似乎是看她的新汤羹。
它反应淡淡，端起餐盘就走。
午后，它端餐盘回来，每个盘子被清空，包括盛玉米浓汤的盘子——完好无损。
卡萝已经安全度过五天，不禁松懈了几分。晚上，她如常给龙蛋讲故事。
龙蛋离壁炉不远也不近，她希望这种暖暖的温度能让它早日孵化。
好景不长，讲故事的话音随着开房门的声响戛然而止。
简直就是撬动她心脏的声音。
他又来了。
卡萝警惕地望房门的方向，果不其然望见漆黑的身影。
乌发如瀑布，曳地的黑袍宛如盛开的黑玫瑰。
她心惊胆战地抱龙蛋入怀。
到来的厄里斯塔一瞥龙蛋，金色的眸子隐约燃烧恼火。
龙蛋感受到蛋碎的杀气，抖了抖。
卡萝搂紧它，惴惴不安地盯着厄里斯塔。“龙阁下，几天不见，您安好？”
活脱脱一个惊恐的小白兔，却硬着头皮虚张声势。
他冷哼一声，斜睨边上。“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完，无礼的人类。”
她瞅他看的方向，如梦方醒。“对不起，因为龙阁下几天没来，所以延误了。”
“你是责备我？”
“当然不是。”
“你是想我来？”
不想。
她沉默半秒才说：“这里是您的居所，您来去自如。”
“哼。”他不计较她沉默的瞬间，“履行你的承诺，胆小的人类。”
“噢。”
她发现他没带剑，不知该庆幸还是继续提心吊胆。
第二回作画，画架依旧距离他有些远。
他阴鸷的俊脸写满烦躁。“靠近一点，如果你笔下的肖像与我不相似，我马上杀了你。”
卡萝慢吞吞地搬近画架，和上次一样离他三米左右。
他烦躁的面容才缓和一点点。
开始动笔，她依旧精雕细琢他的双眼拖延时间，时而抬眸看他。
他也在看她，从波浪似的金发，看至她的额头、她的脸，继而眉头深锁。
糟了。
卡萝自然注意到他很不爽的表情，画笔抖了一下，在肖像的脸上留下一笔。
完了，他肯定又想杀死她！
“不想履行承诺？”他捕捉到她心虚的目光。
“当然不是！”她急忙沾白色的石膏，掩盖那一笔。
“你现在正画哪一部分？”
她不想回答，怕踩雷。
“不回答就马上杀了你。”
“眼、眼睛。”
他默了默，“你上次说过，我的眼睛像什么？”
“月亮……”
她怕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为什么是月亮？”
她抿嘴，很不想回答。
他扬起下巴目光下移，居高临下。“回答我。”
“我担心您会生气。”
“别废话。”
卡萝深呼吸，一鼓作气说完：“因为月亮不像太阳太过热烈也不像星星只有萤火之光反而温柔而遥远。”
厄里斯塔凝眉捋清楚她的话。“所以，你觉得我的眼睛温柔吗？”
她干脆闭眼。“是的，是温柔的金色。”
她看不见厄里斯塔此刻的表情，听不到任何动静，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直到冰凉之物捏着下巴，把下巴抬起。
“睁开眼。”
她乖乖地睁眼，闯入他探究的视线。
他再度离她咫尺，能看清金色的眼眸澄澈明亮，根本没有被他的暴躁和戾气污染。
像月亮，像蜂蜜，又像黄色的钻石。
很美。
厄里斯塔定定地注视她的眼睛，拇指停留在她淡红的唇前，时而微曲关节，时而伸直。
一会儿，他悄然别开视线，松开她的下巴。
“继续画。”
话音低沉。
卡萝回神，额角的发丝藏着冒出的冷汗。她不再看厄里斯塔，把深深刻在脑海的金色眸子画下来。
娴静的时光再次因她停留，他凝神注视绘画的少女，眉心不知不觉舒展。
她故意画慢一点，先精细绘画他的五官。绘画的人有一个习惯，一旦沉醉于塑造画面便对外界不闻不问。
她像是深陷小提琴舒缓的琴音，投入轻柔丝绸的怀抱，没察觉气氛变得如此轻松。
时间流逝极慢。
直到身后响起漫不经心的低语：“画得尚可。”
她猛地一个激灵，右手里的画笔一撇，眼看要划过肖像的半张脸，冰凉的手轻轻地托着她抖动的右手。
及时拯救画好的脸部。
“真胆小。”语气饱含嘲讽。
卡萝默默地抛他白眼，神出鬼没地站在她后面并突然说话，谁能不吓着？
何况她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不对，就算她回到天使的身体也打不过他。
恶龙了不起哦。
她懒得反驳，保命要紧。
“这是画完了吗？”身后的男人问。
“还没，衣服和手部需要细化绘画。”
冷汗滑落到脖子，她紧张地握着画笔，祈祷她的回答不会惹怒他，祈祷能活过今晚。
“明晚继续。”
她错愕，回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他离开了。
他离开了？
她难以置信地环顾卧室，甚至走到每一个角落检查，确定他真的已经离开。
此时此刻，她感动得流泪。
神啊，她又活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
她赶紧跑到床上睡个好觉。
夜深，一楼的钟声响十一下，回荡幽暗死寂的庄园。
柔软的床幔被大手娴熟地撩开，借旁边的木柱勾着，与夜色交融的人影肆无忌惮地坐在床沿。
大手伸过去，轻轻地触摸她的眼皮。指尖顺着眼睑轻划弧度，像一支正在绘画眼睛的画笔。
沿着眼梢，指尖滑下至唇边停留。
柴火的余光晦暗朦胧，未能染红淡淡的唇色。
美丽而脆弱。
指尖似乎卯足勇气，往唇中一点。
浑厚的钟声敲响七下，森冷的日光唤醒熟睡的少女。
每天早上起来，她第一时间摸脖子。
活着就好。
然后检查龙蛋有没有孵化的迹象。
她有点愁，“小龙，你许久不孵化，蛋里面的营养能跟上吗？”
蛋里没有动静，它可能还没起床。
她无奈地放好龙蛋到床头柜上，没看见蛋壳的一道细微裂纹长出一条难以察觉的分支。
奎妮早早过来伺候她洗漱，拿来总是偏大的衣裙。
它站着托腮，“注视”她松垮垮的裙子，然后摇头。
“怎么了？”她感觉它像是叹气。
奎妮指着她的身体。
“我不明白。”
它又摇头。
早餐时间，奎妮陆续端来餐盘，卧室的茶几快要放不下。
卡萝以为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为什么今天的份量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平日的果汁或者牛奶换成牛油番茄肉汤，面包换成芝士焗面，还添加一碟松露鹅肝、一块薄饼和一杯布丁。
奎妮无法回答，站在旁边候着。
卡萝疑惑不解地拿起刀叉。
到了晌午，她深感今天一定是某个重要的大日子，居然给她增设下午茶！
花边瓷杯盛着香浓的红茶，镀金边的碟子盛着曲奇饼干和不同口味的蛋糕。
她忍不住咽口水。
这种吃法，长胖指日可待。
“奎妮，能不能告诉厨师先生不用增设下午茶？”
它摇头。
那她自己去说。
到了厨房，她郑重其事地把想法告诉厨师，哪知它也摇头。
搞什么，厨师还能控制不了不做下午茶？她一头雾水。
“厨师先生，我没有嫌弃你的厨艺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吃不完会浪费，你能不能……”
还没说完，她看见厨师用木头手指沾水，在灶台的台面写下：必须吃。
她吃了一惊。
原来厨师先生是霸道的性格？
深藏不露啊。
也对，毕竟它的雇主是恶龙，她提出的要求会为难它。
“我建议奎妮也一起吃？我真的吃不完。”
奎妮果断摇头。
“好吧，我自己吃。辛苦你了，厨师先生。”
她决定吃一半，留下一半放在冷藏室作明天的下午茶。
前提是，今晚也能从恶龙的手下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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