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二姨太房间亮着灯。
“辰耀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都派人把见面礼交给你了，只要转手送给男、送给辞尘就行，你干嘛节外生枝没事找事？你就是想跟你父亲对着干是吧！”
“那是你父亲，就算他曾经做错事那也是你父亲，子不言父过，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你气也该消了，那病秧子又没死成，老爷有多偏心你也看到了，保不齐又给病秧子什么好东西，这个节骨眼上你别裹乱行不行”
二姨太絮絮叨叨半天，沐辰耀端着热茶轻抿，眼皮都没抬一下。
“辰耀!”二姨太生气了。
沐辰耀嗤笑一声，“偏心？你说他偏心哈哈哈”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沐辰耀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癫狂的样子和沐善芳有得一拼。
二姨太气焰被打断，儿子这幅样子让她感到不安，“辰耀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呀。”
沐辰耀猛然起身，二姨太下意识身体后仰，沐辰耀没看二姨太，擦干眼角那点湿润往外走去。
二姨太追在后面喊，“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想去的地方。\"
“你给我站住！再去倚翠楼，我、我叫老爷打断你的腿！”
沐辰耀停下脚步，不等二姨太心喜，就见这个曾经让她倍感骄傲的儿子转过脸，神色似嘲非嘲，“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说完大步离开。
二姨太失了魂似的站在原地，良久，她瘫坐在地，浑身力气在这刻被抽干。
“作孽啊——”
幽幽的抽泣随夜风化作呜咽飘荡在沐宅上空，也不知是谁在忏悔。
安泰苑，东厢。
床幔无风自动，原本起身都困难的人此时却斜倚在床头，似乎发现有趣的玩具，男人翻来覆去摆弄无名指，对这个小游戏乐此不疲。
眼角一抹嫣红破坏原本的清俊，整个人阴郁而邪异，衬得眼底那浓重兴味带多出满满恶意。
纤长指尖轻弹，凭空出现一道红色流光，红线一头系在男人无名指指根，另一头延续向不知名的空间，片刻之后红线隐没，红线仿佛根本不存在。
凭姻缘线就想牵制他，笑话！
不过小东西还挺有趣，日子无趣，暂且先留着吧。
就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惊喜。
“别让我失望啊”
空荡荡的房间响起呢喃，犹如情人间的低喃缠绵缱绻，又如鬼魅的诅咒阴恻渗人。
沐家一团乱麻的关系更加坚定了辞尘尽快离开的决心。
一大早辞尘便起来在宅院里四处溜达，没有人时刻跟在后面，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许是沐辰刹的招呼起到作用，一路上辞尘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有当他快要误闯进其他人院子时，会有人跑出来提醒他一声。
不带偏见的说，二姨太管家水平很不错。
辞尘走走停停，到了沐家正门口时已大致摸清整个宅邸的格局，他撩起长衫准备踏出大门，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辞尘抬眼，是张熟悉的脸。
在新房外面当了一晚门神的护院张嘴呲出憨厚的笑，“大少奶奶您这是要出门？”
“嗯，清河镇我还没逛过，想出去看看。”
护院一脸为难。
辞尘从善如流问道：“怎么，不方便？”
“倒不是不方便，只是”护院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什么？”辞尘笑笑，“大少爷不是说我可以自由活动么，这个活动，只包括家里？”
“大少奶奶您别难为他了！”远远一声吆喝打断两人交流，就见曾替沐辰刹接亲的张管家一路小跑过来。
到了跟前，张管家拱了拱手，笑得一脸谦卑，“是这样大少奶奶，我们清河镇有规矩，新嫁娘迎进门的第一个月不能出家门，不然会把福气带出去，一个月后夫妻琴瑟和鸣，这个时候会敞开大门宴客，向外人表示新嫁娘已经彻底融入夫家。所以，大少奶奶您看”
辞尘没有顺着对方，而是问道：“那回门宴呢？”
各地习俗虽各有不同，新婚夫妇三天回门的习惯还是大差不离，如果新嫁娘第一个月不出门，岂不是连回门都取消？
“嗐，姑娘嫁过去就是夫家的人，怎么能时时想着回家呢？”张管家袖着手不以为然，“要是娘家真疼女儿自然会上门看望，夫家不会拒绝。”
但疼爱女儿的人家顾及到女儿在夫家的生活，为了不给女儿添麻烦，会忍住思念，不会轻易去女婿家走动。
这样一来，姑娘在夫家生活如何娘家人一无所知，若是遇上不好的事恐怕叫天天不应。
这是彻底断了姑娘们找人撑腰的底气啊。
辞尘眼眸深沉，“如果新婚后发现丈夫不好呢？”
一个月时间，足以让期待新生活的新妇变成枯萎凋零的花朵。
“看您这话说的，在家从父在嫁从夫，没有不好的丈夫，只有不够贤惠温柔的妻子，那等在外胡乱编排至亲之人的姑娘从根子上就坏了，没人会娶。”
张管家话锋一转，“当然您不是女子，没有那么多规矩，不过新嫁娘一个月不出门是清河镇老祖宗们定下来的规矩，为了咱家福气不外泄，您还是回去吧。”
护院对张管家的话一脸认同，这些观念他们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辞尘张张嘴，一向见鬼说鬼话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转身往回走，心里仿若堵了团棉花，不复来时那般平静。
现代社会尚且存在类似思想，更何况如今这民智未开的封闭小镇。
辞尘有心做些什么，却也知道改变绝非一朝一夕完成，从坐上花轿到现在不过两三日，他已经从各个方面深切感受到民众有多么愚昧无知，于是不由更加感念照亮黑夜的先辈们，也更加怀念那个和平稳定开放包容的时代。
如果能回去
辞尘很少假设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此时却任由思绪伸出触角。
回到安泰苑辞尘先问沐辰刹的情况，得知他吃过早饭又睡了过去，便没有打扰他，直接回到自己房间。
当空气存在时人们不会珍惜，而当习以为常的东西忽然消失，才会明白它有多珍贵。
沐家，清河镇，这个时代处处让辞尘感到窒息。
他清楚意识到，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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