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敌
妖族，凤鸣殿，殿内空荡荡，仅有白洛尘一人孑然站立的背影，望月正走进殿来。
白洛尘打算这两天安排好妖族的各类要事，便要闭关修炼了，伏龙鼎之力若不彻底炼化，恐也是反伤自身，难以长久维系，且她还未做到对那金龙彻底掌控收放自如，若不能以意念操控，一则需要精血养护，另则她也担心以那金龙好战好斗的脾性，若不能操控自如，怕是早晚还要误伤更多人。
妖族百废待兴，还将魔尊大佬关起来，天魔二族不知会有何异动，在这个时间闭关，更多了一些不得已的成分，想到自己一旦闭关，妖族又将无人统领，她还须得交代好身后事，将妖族暂交给望月代管。
“拜见君上！”
望月拱手作揖。
白洛尘连忙将他扶起，“长老快请起。”
“君上唤老臣来，所为何事？”
“长老有所不知，妖族最近新得的宝器伏龙鼎，虽威力巨大，却也会反噬主人，需本君以精血温养，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本君需闭关修炼些时日，将其力量彻底炼化掌控，否则不仅我自身会被反噬，一旦金龙失控，恐还会伤及无辜。”
望闻言惊诧，“想不到那伏龙鼎竟是如此邪物……君上身体可还好？”
白洛尘摆摆手，“暂且无大碍，长老不必担心。”
“今日唤长老来，便是因本君闭关期间，妖族又将无人统领，所以本君想将妖族暂交于长老统领，还望长老体恤，不要推辞。”
说这句时，白洛尘对望月拱手了。
望月连忙回礼道：“君上折煞老臣了！君上凤体康健乃是我妖族之根本，老臣应下便是了！”
“好，本君这便将金羽令交予你。”
说罢她抬手，手中出现一个锦盒，盒子的缝隙散发出屡屡金光。
望月跪地接过，“老臣感念君上信任，一定替君上守护妖族臣民，等待君上出关！”
白洛尘双手扶起望月，叮嘱了几句：“本君不在的这段时间，请长老切记，不得轻易与三界他族冲突，妖族如今还在恢复气力中，羽翼尚新，本君会带走伏龙鼎闭关，没有伏龙鼎的庇佑，我族近期更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复仇大计本君不曾忘却，一切等我出关，再从长计议。”
“另外，楚凌风如今被我拘在妖族，想必长老已经听说，此事本也不必瞒你，只是我担心天魔二族近期会因此有什么过激举动，还须长老继续密切关注两族动向，若遇急情，长老可凭金羽令传话于我，切记。”
望月郑重点头：“君上放心，老臣知道轻重。”
“三长老……三长老脾性较易冲动，思虑盘算较多，恐多生事端，还请长老多留意，必要的时候……可对其加以控制，切勿任由其作乱闯祸。”
“老臣，领命。”
自白洛尘从临天洞内醒来，已多次听到幻鹤口出狂言，又是想找天族复仇，又是想挑战魔族，更是日日将“霸业”二字挂在嘴边，此人野心不小，她又怎会不知。况且她失忆一事各种原委，幻鹤与楚凌风各执一词，还没查清楚真相。只是见他也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也便没有过于管制罢了。
不过她又岂知，眼前的望月虽看着并无异常，却早已被种下噬灵蛊，受幻鹤掌控。别提控制幻鹤了，他自己不被幻鹤出手灭掉已是万幸。
若是白洛尘知道这些，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望月退去，白洛尘回到自己房中，她穿着一身素净的亵衣，独自坐到铜镜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端详自己了。容颜倒是没有大改，依然是绝美动人，只是连她自己都感觉，以她这本该是无忧少女的年纪，已经经历了太多，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她拿起木梳，梳着一头如瀑般柔顺的长发，梳着梳着，突然停手，她明白了，是眼神。变了的是眼神。
往日做公主时，虽很傲娇，眼神却也可爱灵动，而如今她的眼神，却犹如一片沉寂的灰霾，波澜不惊，暗淡冰冷而没有生气。
白洛尘整理完妆容，站起身，伸手，屏风上一袭蓝衣便轻轻飘过来，她轻轻转圈，将蓝衣穿在身上。她站定，侧着脸，轮廓姿态优美如仙鹤，飘扬在空中的发丝一根根一缕缕摇曳回来，轻轻拍在香肩美背之上，此情此景，如诗如画，只是远远观之，便似已嗅到香气缭绕。
已是午夜时分，她却独自出去了。
……
转眼，白洛尘出现在一处烟雾缭绕的秘境，一个由树藤与羽毛交织制成的巨大“巢穴”出现在眼前，说是巢穴，更似牢笼，仔细看白色的羽毛中，还夹杂着一些金色的羽毛，格外惹眼。
巢穴内有一千年玄冰制成的床，其上躺着一名男子，他头顶用玉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其余头发自然散落，男子身上穿着的白色衣衫已是血迹斑斑，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暗沉，唇色苍白，看上去毫无生机。
自那日她将楚凌风带回羽屋，她便忙于处理妖族各类事务，没再来看过他一眼。
白洛尘缓缓走近，看着面前这张毫无血色的熟悉的脸，想起他第一次出现在天妖大战时犹如天神突降，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却是这样狼狈，白洛尘一时有些触动。
她挥袖，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这样他看起来就干净舒服多了。她又抬手，给他输了一些灵力。
床上的楚凌风睫毛动了动，终是慢慢睁开了眼睛，白洛尘眼皮一眨，立马收手，怕他看到此举多想。
说是关进妖族大牢，白洛尘还是对他特殊优待了，第二日便将他转移，关在了她自制的羽屋内，虽也是牢笼，羽屋有她的金羽灵力加持，无论内藏之人伤势如何惨重，皆能保灵力不溃，元神不散。
如此算是护住了楚凌风的命脉。
“小白!”
楚凌风开口了，声音微弱沙哑。
这一声无力的小白，仿佛击中了白洛尘有些冷硬的心，她刹那双目湿润，却没有说话。
“小白，你终于来看我了……”
白洛尘不语。
楚凌风抬起一只手挣扎着，艰难地支起身，微微侧过身来。不过才过去几日，他却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的小白了，即使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小白，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想好好看她一眼。
“小白，放下心中的仇恨好吗，做回从前无忧无虑的小白，你若怨恨我，我便此生伴你左右，任你打骂听凭你差遣……”他说话的气息非常弱，很是艰难。
“楚凌风！”
白洛尘这一声带着恨意的叫唤打断了他。
“我问你。”
“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封印我的记忆，欺骗我至此吗？”
问出这一句，白洛尘眼里泪光闪烁。
楚凌风却眼神一亮，闪过一丝欣喜，那一句那一瞬间，她用的词是“封印”。
或许她在心里，是相信了他的吧……
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红着眼睛看着她：“小白，我也问你一句，若是你知道我后来会封印你的记忆，会欺你瞒你，不让你去涉险复仇，那么……当年在醉凤池底，你还会救那个少年吗？”
白洛尘猛地一惊。
当初在魔界秘境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楚凌风的脸，她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醉凤池底的美少年，原来竟是他！
原来两个人命运的轨迹早已有过交汇，是什么样的缘分，才会让两人在漫长的神生里，这样反复纠葛缠绕在一起啊……
他定定地看着她，在等一个回答。
她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答复。
或许答案已经不重要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撰写神仙命运的三生石，比凡间的话本先生还要无厘头，也并不会先问过谁的意见，只是自己书写了这一篇篇故事与情缘……
片刻，她颓然地垂下衣袖，默默转身离去。
“小白！”
楚凌风心痛不已，欲伸手挽留，什么也没抓住。除了一挣扎全身如碎裂般疼痛，如剥筋般无力，让他一瞬间只能瘫了回去，方才这一番口舌，已将气力用尽，他又昏睡了过去。
白洛尘两行眼泪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她步履踉跄，扶着秘境内墙站了一会儿，才终于走了出去，她需要时间，静心去接受和梳理很多事，或许等她闭关出来，便能想通一些事情，放下一些仇恨了……
“禀报君上，外面有一个天族来的不速之客，已经与我族守将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一名妖族兵将的传报声，打断了白洛尘的黯然神伤。
天族来客？又是天族！！
难不成自己失忆期间，尽跟天族的人打架结仇去了？！还是……楚凌风在天族流连忘返，惹了一屁股的风流债？！
不然一时之间怎会有如此多的天族之人，动不动打上门来，简直不胜其烦。好在如今她修为远胜从前，不然要接待处理这么多仇敌和楚凌风的烂桃花……
越想越气，此刻她很想冲回去羽屋将楚凌风从冰床上拧起来，质问他一句平日里都造了多少孽了！
哼！
白洛尘面色十分不爽眉毛一挑，眼神瞬间锐利，一挥袖遁身去了。
……
这次天族来的“不速之客”实力还行，算是优于上次的四季神女，外面的守将们没能拦住，此时人都已经打进来了。
在凤鸣殿外，白洛尘见到了此人，她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又是位女子……
她不想再次发挥自己的脑洞猜想新的剧情。
她甚至已经不想说话了。
她只想把楚凌风从床上拧起来一掌拍死。
这次来的这位女子身着一身茶色纱裙，相貌出众，虽说不上是绝色，却也素雅明媚。眼下女子正与众守将厮打着，皓影也在众人之中。
白洛尘歪着脑袋有些戏谑的表情，看着那女子，心中直犯嘀咕：这天族的女子，都如此勇猛好战么？
见皓影他们这样打斗有些费时费力，她看不下去了，一挥袖，一根金色的羽毛飞过去，似有一股疾风扫过，那疾风力量强劲，众人皆被震飞摔倒在一边，那女子也被震的退了数步，方才站稳。
“来者何人！”
是白洛尘好听的声音了。
女子端详了一下眼前的人，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又是一个被白洛尘的美貌惊到的天族猛女了。
不过这女子气势上似乎有点不一样，她很快便将这惊诧掩了下去，一脸高傲淡定地问道：“想必你便是如今的妖君了？”
白洛尘拂袖坐上正殿宝座，更添王者霸气，“正是，阁下是天族何人，闯我妖族，所为何事？”
“哼，我乃天族公主聂淑言，区区小辈，也敢问我名讳。”
虽说年纪辈分上有差异，可这也真是天族“大公主”遇上妖族“小公主”的罕见场景了，一旁众人不仅不担心他们的妖君，竟还有些期待，纷纷进入吃瓜状态。
只是“聂淑言”三字入耳，犹如雷电暴击，白洛尘脑海中的碎片又混乱翻飞起来，这个名字，似乎是……楚凌风在她耳边说出来的，对她来说，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是一个她应该印象深刻的名字……
片刻回忆，白洛尘感觉头疼目裂，她闭目轻轻摇了一下头镇定了一下，下一刻，她猛地抬眼，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殿中站着的这位盛气凌人的女子。
白洛尘不太情愿地确认了，那日楚凌风在她枕边说出的那个名字，聂淑言……
这便是……那个人了？
白洛尘眼中的惊讶震惊，转瞬又成了审视探究，她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聂淑言……虽然她已经知道他们的过去，对于聂淑言“哪怕孤注一掷也终是未能换得一点点被爱”的故事，她当初是既同情聂淑言，又佩服其勇气。
对于聂淑言的形象，她亦有过一些幻想和勾画。
但当这个隐身了数千年，只存在于众人和楚凌风记忆中的人，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甚至更多的是觉得不舒服，这些奇怪的感觉，即使她不愿意承认和面对，也生生佐证了她的心。
无论嘴上如何说恨，如何误会，他已经在她心里有了方寸之地了，赶都赶不走。
白洛尘就这样凝神看着聂淑言，谁也不知地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她脸上的神情与眼神瞬间万变，时间仿佛停住了，她一动不动。
聂淑言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子如此盯住，也是有些不适了。
“你这样盯着我作甚？”
白洛尘愣了一下，眼皮动了动，仿佛从梦中被唤醒，她迅速调整了一下，神情恢复如常。
“阁下来我妖族作甚？”
“哼，自然是来找人的，你们把楚凌风关在哪里了！”聂淑言倒爽快，直接要人了。
白洛尘心中冷冷一笑，果然，她早该想到了，旧情人来寻，也不足为怪。
说不定她失忆那段日子，他们又藕断丝连了呢。
真莫名地来气。
白洛尘没有急着回答，她必须要出一出气了。
接下来似是刻意的，她捋了捋披散到腰间的长发，慢悠悠将手臂搁在座椅扶手上，一举一动，简直傲慢又妖娆，很是让人妒恨。这还不算，就连声音，也变得妖娆暧昧起来。
“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他啊。”
“楚凌风确实在我妖族，不过眼下他已是我的人了，这位……姐姐，你想带他走，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往日做公主时，白洛尘算是端庄可爱，这妩媚这挑逗这声音，这一整个气质面，皓影都从未见过，他两只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一脸惊讶难以置信的样子。
聂淑言也是有些懵逼，这招她可不会，往日但凡她有这半分魅惑劲儿，也不至于勾不来楚凌风三分魂。
聂淑言有些别扭地问出一句：“你想如何？”
白洛尘没说话，而是抬手，轻轻翻过手掌，一片金色的羽毛便浮现出来。
“这样吧，三招之内，姐姐若是取的了我手上这支金羽，我便放了楚凌风，让你二人同归，成全姐姐这……一片痴心。可若是姐姐未能得手……我便送姐姐进我妖族大牢，如此，有姐姐做人质，来日天妖两族再战，我妖族便又多了一个筹码，姐姐意下如何？”
“一言为定！”
聂淑言倒是个爽快性子，见她如此自信和果决，白洛尘倒是抬眼来了兴致，她好看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心中也是高看了她一眼。
这几千年来，聂淑言从一个毫无建树的天族公主，到为情所伤闭关修炼，修为确有提高，如今已是拥有上神之力了。她料想昔日她闭关之时，眼前这小丫头怕是还乳臭未干，即使从方才小丫头出现时那一招看来，小丫头修为不浅，她也并未把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妖君，当一回事。
况且，自从看见这位容貌气质都是神中龙凤三界罕有的小丫头，她心里也是不舒服不服气的，数千年前她一腔热情生生错付，楚凌风拒了他就算了，如今这丫头不择手段，竟还用掳的，把人打伤关在她妖族不放了，这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自己都自叹弗如。
比起她来，除了样貌略输一筹，其他无论身份地位用情之深，没有哪样是输的，再说，比起这丫头的狠辣，自己温柔可人多了。
她暗暗跟自己较着一股劲儿，若是楚凌风当初拒绝了她的温柔深情，却对眼前这丫头……
那便只能用“看脸”这种肤浅的理由来解释了。
……
这架势必是要打的，毕竟也没见着楚凌风，有气没地方撒。
果然女人，哪怕是女神仙，都是这样的天性，一句话不用问，已经靠自己脑补出话本故事了。不用解释，她们自己会制造误会加深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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