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弟弟
“父亲，孩儿来看看父亲。”
早膳时分，皓影站在望月门外，向里面请示。
一连数日，望月都闭门不出，也不知独自闷在屋内作甚，皓影不放心，想着来看看。
里面没有声音。
“父亲，您在里面吗？”皓影又问了一句，这次他等了数秒。
“为父一切安好，你回去吧。”是望月的声音，很是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皓影不甘心，“哦……今日天气甚好，孩儿想约父亲一同去校场走走，想来父亲也很久未去慰问军中将士了。”
“不必了，回吧。”这次是秒答，似乎不太耐烦的样子。
皓影有些无奈，也不好再坚持了，“如此……孩儿便告退了。”
他说完，在门外又立了一会儿，侧耳仔细听了听，也没听到什么异常，便只好返身准备回去了。
“呜……”
里面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似是要吐出什么没忍住，皓影一个警醒，又返回来，双手扒拉在门框上，拍打了几下。
“父亲，您怎么了？让孩儿看看您！”
屋内，望月盘坐在床榻上，原是在疗伤，他的修为被废去一半，那日聂云舒那掌，打的实实在在，内伤很重，尚未恢复。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将帕子收起来，定了定神，便下榻走了出来。
“哐！”门开了。
“父亲，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您是否身体不适？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孩儿？”
见他终于出来，皓影赶紧上前说出了自己这一阵子心内的疑问。
“为父无事，只是近日妖君闭关，妖族事务繁多，有些操劳疲累，无须担心，你且回去吧。”
“父亲……”
“回去吧，为父只需静心调养几日即可恢复。”
“好吧，那父亲好生静修，孩儿便退下了。”
皓影这才作揖离开了，虽心中尚有疑虑，但见到父亲看上去安好无虞，他也算放心了些。
……
天族。
“来人啊，有没有人！”被聂云慕敲晕的星瑶终于是醒了。
“大火球，你快放我出去！”
原来聂云慕给星瑶的房间设了结界，这丫头修为太浅，醒了之后一直在折腾，但就是破不了结界出不去，于是一阵闹腾。
“吵什么吵，放你出来有何用，你就别添乱了！”
聂云慕端着一些吃食走了过来。
“我父君呢？我要见父君！”星瑶扒在结界上喊道。
果然在父君的危情面前，聂云慕的潇洒倜傥瞬间失去光环不值一提。
“冰块还在妖族呢，急也没有用，过两日我们便一同去营救他。”
聂云慕穿过结界进入屋内，继续说道：“你修为太浅，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还得护着你，把你关在这里是为了你安全，也能更顺利地营救你那冰块爹爹。不然你想想，万一你跟着我们到了战场，他们将你也擒了去做人质威胁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一个没救着，还又搭上一个……所以啊，你呢这几日别到处乱跑，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等着我们把他带回来，就已经是为你那爹爹出了很大力啦！”
他像是哄孩子般，说出了这一番很有道理的话，怕她不放心，他极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完还轻轻拍了一下星瑶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算是二人距离最近的一次，星瑶愣了一下。
说罢聂云慕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房间的桌案上，又转过身看了星瑶一眼，想着星瑶小小年纪，还未见上母亲一面，聂淑言已重伤沉睡过去，如今楚凌风也不知道情势如何，还好她被关在这里，有些事情还不知道……
他有些心疼，抬起手，本是想摸一下她的头，可星瑶上次被他敲晕，已经怕了他了，她下意识微微往后退了一下。
他便又将手收了回去，“好好待着，别闹啊！”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离开了。再多待一会儿，万一星瑶再撒个娇软磨硬泡一下，他怕他心软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出来，还是走为上计。
半晌，星瑶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又喊了起来：“喂！我保证不去捣乱，你放我出来呀！”
聂云慕也没回头，抬起右手示意她别喊了，径直走了。
……
妖族，幻鹤闭目盘坐，正在养息疗伤，聂云舒那一掌，望月尚未恢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
奇英匆匆进来，“师父，我们的人发现近期天族与魔族过往甚密，不知他们在搞些什么花样。”
幻鹤缓缓睁开眼睛，“哼，花样，他们能弄出什么花样，多半是想商议些计谋，将魔尊救出去！”
说到这里，他便问道：“那小子眼下如何？”
“魔尊……那人虽受了很重的伤，但尚且有一口气撑着，妖君将他从大牢提走后，便一直将他关在羽屋内，护住了灵根。只是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似是妖君在闭关前设下了极强大的结界……而且，若是我们硬破了结界，妖君也是马上会感应到的，届时也不好交代。”
“师父，若是天魔两族联合起来对付妖族，我们该如何应对啊？”
奇英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焦虑了，可他都能考虑到的事情，幻鹤怎会没有思量。
幻鹤捋了捋那几根稀拉的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莫慌，那魔尊小儿，本是天帝的师弟，又与天族三公主有一段旧情，如今他在我们手里，便是一个极有利的人质，纵使他们有千军万马，也不敢拿我们怎样，再说，即便是真要正面对峙，不是还有妖君，伏龙鼎的战力，说是以一敌万尚不为过，有这等神器，我们还怕他们不成！尔等只需如常操练我族兵将，做好准备即可。”
“可是师父，妖君那儿……”
“无碍，让她好生修炼，无论如何她总不会与自己的族群为敌，她就像我们手里的一把刀，她越是强大，我们便越能早一日实现一统天下的霸业！”
他停了停，嘴角浮现一抹阴森的笑意，“而后，对付自己人，将大权夺回我们手中，就简单多了。”
“师父高明！”
……
决战前夜，大家似乎都睡不着。
华黎在镜幽宫最外面的宫门口等着，直到荻一从天族回来。
他急忙迎上去，“公主可安好？”
“公主……挺好的，只是被二殿下用结界锁在房内了。”
华黎一听猛地想说点什么，但似乎又瞬间想到什么，没开口。
荻一走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荻一站住。
“二殿下做的没错，眼下这样是最好的安排了，公主若是一时间知道母亲重伤沉睡，父亲又生死未卜，以公主的性子，怕是不会安心呆在一处等待，必是要闹出什么乱子的，她修为尚浅，我们届时自顾不暇，若是让她跟到战场上，谁来保护她。”
确实如此，华黎点点头。
荻一转身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二人不禁更加挂念楚凌风了。
“事情顺利的话，明日就要见到尊上了，也不知他伤势如何……华黎，我们明日要将最好的疗伤丹药都带上。”
“好。”
“禀报二位将军，宫门外有一妖族使者，说是要见荻一将军！”一个魔族小兵上前汇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妖族？”荻一华黎二人皆有些惊讶。
天魔二族虽已决策明日攻打妖族，但并未下战书通知什么的，因聂云舒顾及三界安生，若是围了妖族不经战事便可接回楚凌风，不必大动干戈，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按理说妖族对此并不知情，可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妖族突然有人造访，二人不由得有些担忧。
“来者何人，竟指名要见我？”
“报将军，来者是一名年轻男子，自报名号为皓影。”
他？？
荻一心中安定了些，对华黎说道：“我认得此人，是妖族一位小将军，你且在此候着，我去去就回。”
又对使者道：“不必放他进来，我出去见他。”
“是！”
“欸，万一有诈……”华黎有些担心地拦了上来。
“不会的，此人心思单纯……不必担心。”荻一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说罢荻一便拿起剑出了门。留下华黎一脸懵逼地在身后思考一个问题：她认识人家便也罢了，怎的连人家心思单纯都知道……
魔族宫门外，荻一果然见到了皓影，他像一根杆子似的，笔直地立在那里，很是规矩乖巧的样子，还是如此呆呆的，荻一见了有些想笑。
也是，堂堂一介妖族年轻有为的将军，怎么一遇到荻一，就变得如此青涩可爱。
“小兄弟，好久不见！”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姐姐，你来了。”皓影这一声姐姐，听在荻一心里，竟有种久违的微甜的感觉。
“嗯，听说你找我，何事啊，等不及白天么，还非要在夜里来！”
“非要在夜里来”几个字，听的皓影脸色一阵潮红，还好夜色正浓，掩饰了他的窘迫尴尬。
“姐姐，君上……君上将你们魔尊关押在我族，这事……你们想必知道了吧？”
呵，难道是来打探消息的？
荻一故作轻松，“知道啊。”
“那姐姐眼下如何打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荻一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走上前，与他面对面肩并肩，这才回答他。
“这个……是尊上与妖君的私人恩怨，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在打情骂俏呢，我们做属下的，虽然有些担心，但不了解内情，也不好插手，眼下并无打算。”
荻一说完，侧过脸将右手搭在皓影的右肩上，直直盯着皓影，换了个声音柔声问了句：“还是说……小兄弟你，有什么想法打算？”
这一下有些魅惑的操作，把皓影整的有些不会了，他微微后退了半步，嘴上赶紧说道：“我……并无打算，只是想来问问姐姐及整个魔族，如何看待此事。”
荻一抽回了手，突然严肃起来，“你可有见过我们尊上？”
“这个……未曾，魔尊……我也只是听说，他只在妖族大牢关了不到半日，便被君上带走了，如今……如今应该是关在君上的羽屋中了，不过我等臣子也是见不到的。”
许是见荻一面色沉下来许多，皓影脱口而出：“不过我父亲手中有君上授予的金羽令，有金羽令，便可自如进入君上设下的结界，不仅可以见到魔尊，甚至还可以见到君上……姐姐想见你们尊上吗？”
荻一看了看他，又将目光移到别处，她方才说的话，本是防着他的，却不想皓影一片赤诚，如此信任她，竟将这些都一股脑地告诉了她。
她眼睛飞快地眨了眨，脑中瞬时有些想法乱窜了起来。
“姐姐，姐姐！”
“你为什么将这些都告诉给我？不怕我起什么歹心吗？”
“不会的，我第一次见姐姐，就觉得姐姐气度不凡，并非心思深重之人。”皓影回答的十分笃定。
原来他早就注意上她了。
这么一夸，荻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眼中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好弟弟，你可愿帮姐姐一个忙？”
“嗯……只要是不伤害妖族利益，不引发三界动乱，姐姐的事，我自是愿意出力的。”
“不过……”
“怎么，你有什么条件？”荻一条件反射地问道。
“姐姐可否不要再喊我弟弟了，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叫我皓影就好。”
果然甘愿做弟弟的将军都不是好男儿，原来他的要求竟是这个。
荻一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会被敲上一笔，欠下个大人情什么的……
“这个，好说！皓影！”荻一喊着他的名字，顺手一掌拍在他肩上。
皓影又窘了，“那……我可以唤姐姐的名字吗？”
年纪不大，歪心思真多，不过遇上荻一这个大聪明，这么操作，就有些冒险了，皓影小将军丝毫不知自己是在荻一姐姐的敏感地带来回横跳。
“当然可以！”
荻一笑开颜爽快答道。
皓影好看的嘴角弯弯勾起，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荻一姑娘。”
“嗯！”
下一秒荻一却伸手直接揽过他的肩膀，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跟俩兄弟似的，拽着他往前走，皓影的言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呆若木鸡。
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走了两步荻一突然将嘴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问道：“欸，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炸了，皓影整个脑子都炸了。
事儿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可他没料到荻一这么聪明洒脱又直接……他一整个从脸红到脖子到耳根子，“我……我……”
“哈哈哈，逗你的，你紧张什么！”
荻一这魔性的魅笑，是皓影听到过的最诱人的声音了。
……
大战在即，另一个睡不着的灵魂，便是聂云慕了。
他抱着一壶酒在月下独饮，天界不比人间，在天界看到的漫天星辰，离的更近，真是璀璨明亮。
这是他那日和星瑶谈心的地方，此时此处，四下无人，他正放浪形骸，并没有坐在石凳上，而是很随意地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凳，似是有些踌躇抑郁的样子。
他对着星空发呆良久，似有所思。
片刻，他停止了思考，很烦闷地灌了几口酒后，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猛地站起来，将酒壶往地上用力掷去。
“哐”一声，酒壶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聂云慕却头也没回，径直大步流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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