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相
外面夜色阑珊风云暗涌，只有白洛尘仍是孑然一身在追月崖顶的洞府内潜心修炼伏龙鼎之力，仿佛与世隔绝。
闭关了一些时日，白洛尘心静了不少，倒不像前阵子，每日诸多烦心事要处理，她坐在那里，双目微闭，一旁流水潺潺，鲜花环绕，于水雾缭绕中，她似仙似魅，犹如画中之人。
伏龙鼎散发着幽幽的金光，围着她的头顶一圈一圈缓缓转着圈，而她周身也因灵力日益充沛而散发着一个浅浅的光圈。看样子，将伏龙鼎之力彻底炼化，已是指日可待了。
不愧是万年难得一遇的金凤之身。
这段时间，她在修炼，也在思绪纷飞中不断感悟。关于过去经历的种种，她思考了很多，她感念父母给她的庇佑，于不幸之中，仍算幸运，给她留下了上古至宝，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和底气。
她也不那么恨楚凌风了，他虽骗了她，可或许他也是有悔意的吧，否则以他的修为，当初他的神尊之力怎么会敌不过她一个上神，她那样对他，他明明可以自保，都不见他还手，他对她始终没有表现出半分恶意，她是有感知的。
况且聂淑言去羽屋时，楚凌风的态度与他说的那些话，也令她很想相信，他对她是唯一的、认真的、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深情，这一点使她内心无比动摇。
她想，或许此次出关之后，想通了很多事的自己，会有一些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举动吧。
“外面都快变天了，你却独自一人在此，倒乐得清闲。”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白洛尘的思绪，她睁开眼睛。
从那人的声音可以判断，那人是在洞外传音进来的。
白洛尘微微侧耳听了一下，那人却是直接穿过了结界，走进来了。
她轻轻挑眉抬起双目，洞口的结界是她亲自设下的，若没有上神之巅乃至神尊修为，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进来了，但她感知了一下，此人的气息却很熟悉，而且没有杀意。
她便收了伏龙鼎，坐在原地没有动，等着那人进来。
下一刻她的疑问便都解开了，一身白衣翩翩走来的正是聂云慕。
“怎么是你？”
“应该是谁？”
这二人也算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了，好无厘头的一番开场。
白洛尘一眼便看到聂云慕手中拿着的金羽令。
她顿时警觉起来，“难怪你能如此轻易便穿过结界进入此地……你如何会有我的金羽令？”
“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事。”
聂云慕转悠着手里的金羽，一瞬间将金羽隐去，随即撩起衣衫，坐在离白洛尘不远处一块大石之上。
白洛尘性子倒是淡定了许多，眼中一丝冷冷的笑意浅浅划过，很是敏锐：“你到此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叙旧，你方才说外面都快变天了，是什么意思？”
“看你这样子，果然你并不知道，你那些幕僚们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白洛尘骄傲地抬起好看的下巴，“我更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与你们天族何干？”
这一来一往话里行间火花“呲呲”的碰撞，真是带劲。
“唉行了行了，大局当前，你我二人就别在这里做此姿态了，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你要再不管管，明日你妖族就会大乱了，而且……而且楚凌风那个冰块，你若是不出面，恐怕也是小命不保了。”
终是聂云慕先把持不住了，在白洛尘面前，他可高冷不起来，硬是装高冷，他也没有赢面儿，方才那一番看似无事的镇定从容，装的他好累。
白洛尘闻言皱起眉头脸色严肃起来，“妖族为何要大乱？莫非你们……？”
“嗯。”聂云慕点点头。
“明日天族与魔族便会集结，前来妖族要人，若你那些属下再造作生事，不能给个满意的交代，则两族将不惜与妖族开战，那时势必会生灵涂炭，莫说您妖族剩几许胜算，怕是三界都不得安宁。”
白洛尘站起来，倒不震惊，只是脸色稍微一寒，“既如此，你何必在今夜赶来告诉我，我若出关，你们胜算不是越发小了。”
这“越发”二字就……果然是金羽妖君，十分狂妄嚣张。
“因为我知你不是那种人！”
聂云慕说的十分认真，白洛尘挑了挑眉，眼里有些好奇有些笑意，却突然来了兴致，调侃道：“哪种人？”
一双美目盯的聂云慕都不好意思了，他可不能被眼前的美色带沟里去搞得晕头转向，赶紧局促地转了个身，正色道，“我不知道你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对冰块产生了如此深的隔阂误会，如此重伤于他，要置他于死地！”
白洛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聂云慕打断了。
“只因你在万年前无意中救过他一次，我三妹贵为天族公主对他苦苦追求，被他先是拒绝后又无情遗弃，即使为他诞下一女也未丝毫改变他的心意。他寻找你数千年，好容易因缘际会将你从天妖两族战场上救回，发现你便是他一直记挂的人后，见你悲痛难抑一心复仇，不忍心让你一生背负仇恨为此痛苦走入迷途，哪怕明知你日后会恨他，也要痛下决断将你的记忆封印，怕你失去记忆后回到妖族遭同族排斥欺凌利用，便将你带回魔族疗伤，还日日带在身边极力保护……”
确实和幻鹤所说的版本不太一样，白洛尘像是听到了一个别人的故事，眼皮动了动，静静听着。
“你伤好后便不记得从前的事，他怕引起外界侧目，因你年幼，他不敢有任何逾越，可又要护你清白，为了时时刻刻保护你，他才将你化作贴身侍女，天天随侍他左右。说是侍女，却对你百般照顾疼爱，不惜在天族大宴上自斩桃花拒绝了一众仙娥还得罪了四季神女……堂堂一介魔尊，为了哄一个小侍女开心，不惜屈尊降贵带你到凡间游玩，还偷偷准备那漫天烟花的惊喜……”
义愤填膺的聂云慕这一大段一大段的输出，简直流畅，大快人心，得亏来的途中遇到荻一，她给他讲了好多他们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很戳心，有些他在场，有些他未曾参与……
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这一切，仿佛也是在说给自己听，自己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了。
聂云慕语气有些委屈地喃喃道：“他将你护于羽翼之下，让你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快乐地生活，享受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和情谊……即便是望月长老去寻你，他一个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人，宁肯撒谎演戏耍赖，甚至跪在长老面前起誓会保护你一世，也不肯将你交还妖族……”
白洛尘心头一颤，脑海里翻滚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若是无人愿意娶你，我便将你留在身边，护你一世。”
这句话，他竟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认真在做……
说到最后，聂云慕仰头，终于将他心底里方才想通的那段话说了出来。
“即便是我这样曾经爱慕于你，嫉妒他恼他霸道专横，一度想与他大打出手争个高下的人，却也不得不认输，论及对你用心之诚用情之恳，我确实做不到他这样。”
许是来之前喝了许多酒，借着那股酒劲儿，聂云慕算是将自己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全部倒了出来，甚至将自己曾经暗恋于她的心意也翻出来给她看了个透……他大概是豁出去了，还有什么是比明天眼睁睁看着三族大战更令人糟心的呢。
一吐为快后，聂云慕似乎也酒醒了，他猛然转身看着白洛尘，“所以你究竟是什么铁石心肠，一朝恢复记忆，就伤他至此，还将他当囚犯一样关了起来，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白洛尘眼里星光闪烁，是泪花，聂云慕突然这么霸道一问，她被问懵了，有些心虚，很无辜地退了两步，两行眼泪滑到下颌处。
“你所说的，是真的吗？”
“都这时候了，我何苦跑这一趟，将明日战机泄露，还撒这一通谎来欺你骗你！你如此聪慧，不会不知道，以冰块的修为，若不是他在意你由着你撒恨解气，你能轻易重伤他至此？！”
看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样子，聂云慕双手抓住她的双臂，他仿佛要给她坚定的力量，头一次勇敢地直直地、一脸诚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所认识的白洛尘，虽脾性有些傲慢跋扈，却是单纯善良，重情重义，明日，若你不出来主持大局，若你手下那些幕僚动了歹念伤了楚凌风，亦或是三族开战尸横遍野，我怕你会忏悔此生，不得自解！”
白洛尘眼神迷离涣散，心痛，后悔，茫然，悲伤……都不完全是。
她定了定神，“好，就算楚凌风我可以放，可我妖族多年前这一场无妄之灾，又有谁来还我公道？！”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聂云慕更窝火了。
“还不够吗？我三妹都已经被你手下之人重伤至元神沉睡，此生可能都无法醒来了！我天族伤你一个太子，如今你妖族伤我们一个公主，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还要再继续撕扯下去世世代代都不得安生？！”
白洛尘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她明明是已经放走了聂淑言的。看来幻鹤那帮人，果然心思不正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不止这一件，其他的一些事情，恐怕也失控了。
无论如何，聂淑言还是星瑶的娘亲，且两人虽只是一面之缘，却也是不打不相识，颇有些惺惺相惜，若不是立场不同，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她并未想过伤害她半分的……无论如何，她都已经直接或间接地伤了两个她极不愿意伤害的人，想到这里，于自己的心，于楚凌风，甚至于淑言于星瑶，她又多了一层愧疚。
她突觉一阵无力站不稳，只得扶住身旁一个石墩，“该说的你已经都说完了，你走吧，让我静一静，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聂云慕见状，本想上前搀扶一下，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他转身向洞府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也是……我想珍惜的朋友，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蒙在鼓里，被有心之人利用，也不希望与你再次在战场上对阵。今日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若不能，你我明日也只能战场上见了！”
说罢他便一副仁至义尽大义凛然的样子径直走了，再未回头。
……
洞府外，追月崖顶，皓影独自站在那儿，见聂云慕归来，赶紧迎了上来。
“如何？君上答应了吗？”
聂云慕并未急着说话，而是一挥袖将金羽令幻化出来，先交还给皓影。
“我已言尽，至于你们主子如何行事，还要看她能否想明白了。皓影将军心有如此大局，是妖族之幸，今日出手相助，我想不只是我和荻一，天族魔族众人若知晓将军大义，都会对你感激不尽，希望明日我们不用在战场上兵戈相向，还得劳烦你快去将金羽令归还于望月长老处，时间久了会被发现的。”
说完聂云慕拱手感谢。
皓影便也回礼：“不必多礼，你我……还有荻一姑娘，皆为三界太平，我也希望君上能够放下仇恨，追求自己的幸福，做回幼年时那样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聂云慕点点头，告辞离去。皓影便收好金羽令，也离去了。
原来荻一想让皓影帮忙之事，是这个，只是她并未耗费多少口舌，便说服了皓影。皓影自小受望月亲自言传身教，忠孝大义均铭记心中，此等关乎大局与立场的事情，他本就不支持再起大战祸及无辜，何况他从小与白洛尘一起长大，亦不希望洛尘一生深陷复仇，内心不得宽恕完满……
虽非同族，荻一却正正戳中了他的心思，二人可谓是一拍即合，皓影才从望月那里偷来了金羽令。
荻一得到金羽令，第一时间便上天族想商议如何行事，却刚好遇上也是同样睡不着正打算前往妖族的聂云慕，他本就是要去找白洛尘的，这金羽令，还有皓影提供的信息，让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地见到了白洛尘。
一切的配合，都很完美，让这个难眠之夜，不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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