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彩云5
“你不舒服么？”罗婧紧张地低声问道，一手搭上白语的肩。
白语摇摇头。
“你怎么了？”
“我……我猜到了，只是不敢说。”
罗婧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柔声问：“那你想不想说？”
白语点点头。
“那就去说。”
“可是我……”白语声音发颤，咬唇不说了。
罗婧惊讶，小公主胆子居然小到这种地步？稍一思忖，便有了主意。左手忽然伸过去，与白语右手相扣，道：“去吧。我这样牵着你，就代表我支持你。你可以依靠我，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这么棒的机会，不去的话太可惜了！加油！”
她连珠炮似地讲，白语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可奇怪的是，听她一番话，白语竟真的安下心来。
这时，台上那人正确认问道：“还有同学要试么？没有人的话，我就……”
“等等！”罗婧右手高抬，挥舞示意。
“罗婧同学，还请指教。”台上的男生彬彬有礼。
罗婧惊讶：“你居然知道我名字？”
四周同学笑道：“只要是上过台的，恐怕还没有他不记得的！”“刚才每一位举手的同学都被他叫出名字了呢！”
闻言，罗婧不禁赞道：“厉害厉害！”
那人回道：“哪里哪里。还是你比较厉害，连这种不入流的字谜都能得猜出。”
罗婧左手一抬，将白语也拉起来，失笑道：“我可猜不出，是我同桌厉害。”
大伙目光早就集中到教室最后一排的这个角落。
白语胸口起伏不定，活像海浪汹涌。
罗婧将两人相扣的手握得更紧些，鼓励道：“小公主，别怕，其他人都不会，你是最棒的。快说给大家听！”
罗婧的话仿佛有安神定心的功效，白语勇气更增了几分，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尖锐的嘲声打断。
“说不说啊！别浪费时间！找什么存在感！我看啊，八成是不知道！”这音色很熟悉，白语听出说话人是自己的舍友之一，肖霜，整个人瞬间焉了下去了。
罗婧右手一拳击在桌上，如鼓大震。
场面陡然尴尬。
台上那人却开口化解僵局，温声道：“这位同学别卖关子了，连我都等不及了呢。”
白语望向罗婧，收到对方眼神中的肯定与期盼，这才低声道了两个字：“陶、寂。”
陶寂轻轻拍掌，喜道：“你好聪慧！我酷爱玩文字，可身边的人多数爱打游戏，爱刷视频，对文字没有兴趣，难能遇上一个同好。正因如此，我编的字谜往往无人能解，而今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解开了陶字和寂字，当真可算是我的知己。”
原本，大家也服这个外表木讷愚钝的女同学，可听陶寂直白夸她，个别女孩心中竟不禁产生轻微的妒意，但又注意到，陶寂并没叫她的名字，而只用了一个“同学”，便猜测，这人存在感太低，连陶寂都没记住名字，想到这一细节，便又窃喜。
白语自然无法得知同学们的内心活动。
“对了，你怎么想到答案的？”陶寂星眸灿烂，神采飞扬，自带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熟悉偏旁部首，也不是难题。”白语回答，心跳如鼓。
原来这人把自己的名字当做谜底。
陶，将耳旁换成手，是掏，含取索之意；换成口，则是嚎啕的啕。
同理，寂字，偏旁一换，椒味芳香，淑表明朗。本来是极简单的几个字，但若要倒推，一般人便不容易想得到。
“谦虚了，是你聪颖过人。”陶寂毫不吝啬夸奖。
若是别的女生，被长相如此俊美态度如此谦和的少年称赞一句，只怕要害羞。而白语的心情此时已被公开发言的紧张占领侵袭，脑子空茫一片，早就停止运作了，丝毫没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半小时过去了，白语的心都还在喷喷喷地加速跳。但凡当众开口，她都倍感紧张，胃酸，腹痛，头晕，手脚发软……
这些症状，从不缺席。
只不过，这次，似乎没从前那么严重。难道，是因为有个人一直在安抚自己么？白语右手背轻轻蹭了蹭脸颊，隐隐约约反应过来，好像是罗婧把她拉着坐下的，又想起之前被罗婧紧握的情状，脸颊一红，竟感到几丝羞涩几丝甜蜜。
罗婧见白语柔情的模样，凑过去调侃：“你是不是也瞧那陶寂好看，犯花痴了？”
白语瞪眼，嘟嘴道：“才不是！”
罗婧意味深长地冲着她笑，也不说什么，愣是给白语盯得发毛。
等所有人都轮完了自我介绍，宫鼎就让大家随便聊天，美其名与：熟悉环境、熟悉同学。说完，宫鼎飘然而去，带学生跟养猴放羊似的。
若没有罗婧，这个环节，白语一定是一壶煮沸的水，不声不响，却在不停消耗着自己的能量和热情。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暗戳戳地和自己生闷气。
被教室里的聒噪恼怒，嘲笑他们的无所事事。
“拥有一个人，就好似拥有了全世界。”
类似的话，白语只在言情剧里见过，从来嗤之以鼻，可是这时候，和这个红卫衣的女孩并肩，除了这句话外，她竟再也找不到第二句如此贴切的表达。
很多道理，若情感和经历未到那个点上，人总觉得不过尔尔。
可假设某个瞬间，因为某个人，你突然理解了某句陈词滥调，突然顿悟了某句话背后的深意，便会肃然起敬，视如真理。
不过，在罗婧视角，故事又是另一种画风了。
罗婧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高中生，而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孙子，最大不超过七周岁的那款。
呃……
见过不会聊天的，但没见过这么这么不会聊天的。
仿若中国人和英国人打招呼。
你好！
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白语！你呢！
我是罗婧！
oh！howareyou？！
iahankyou！
简直匪夷所思，就这么弱智的对话，罗婧居然兴趣盎然地聊嗨了！！！就如同头一次被中国人搭话的老外，耐心而热情。
她觉得，这个叫白语的人，好干净。
一尘不染。
和双腿泥泞满身伤疤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对了，你怎么没去自我介绍？”罗婧问道。
白语低声道：“我怕……”
“胆子太小，有时可不是件好事。”罗婧似在劝导。
白语并无回应。
罗婧喃喃：“难怪那小白脸没叫出你名字……”
“你倒是心细。”白语道
“谢谢夸奖。”罗婧欣然接受。
“我才没夸你……”
或许是教室的白炽灯太柔和，或许是窗外的夜空太冷美，又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原因，罗婧脑袋里不知闪现了什么情绪，突然很想要告诉白语一句话。
这时，宫鼎重新回到教室，拍了拍讲桌，示意安静，清清嗓子，开始做思想工作：“明天开始，便是军训周，大家需要早上六点二十到操场集合……”
罗婧大笔一挥，在空白纸上留下了一排鸡爬字。
很多时候，气氛很重要，也难得，某个瞬间的冲动，一旦被割断了，以后再想说，也终究会少了点什么，索性便永远都不再提起。可罗婧不是这样的人。
她并不想往后回忆起来，自己的一生都塞满了各种各样被打断的小遗憾。
a班的学生，整体上脑袋瓜的灵敏度都很高。放松时间，那声波能把天花板掀了顶，而班主任一喊停，就立马收住心，秒切换到安安静静乖学生的频道。
当然也就是表面上的安静哈。
多少人暗潮涌动意犹未尽啊！
这不，白语先是感觉手拐被同桌拱了拱，然后，自己这半边桌上就缓缓爬来一张白纸。
白语接过它，翻了个面。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再也回不来】
一行丑字，却让心隐隐作痛。
她发现，罗婧的字，竖划总会写得很长，不管和不和谐，都要高高起笔，再拉下来，好似冬日里一排排的枯树枝，伸长了枝丫，向苦寒冷寂的天空索求自由、讨寻希望。
教室里，宫鼎的声音持续响起：“军训结束后，每天早上六点二十开始早操，晚上十一点熄灯，请注意，中考完疯玩了几个月，是时候收心了！高中三年，将是你们最苦的日子……”
白语侧过脑袋，认认真真地望向罗婧。
她同桌此时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笔玩，下巴微微扬起，遥遥盯着宫主，既是很专心听讲的样子，却又表现出懒散的味道。
白语瑶摇头，心中反驳班主任的话语：“不是的。不会的。”
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以后，会有不同的。
会有吧？
纸条被她攥紧，仿佛她手拳里多出来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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