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彩云6
下了晚自习，夜已经凉了。
白语挽着罗婧的胳膊，二人一并走出教室。
通常来说，有社交障碍的人不太能接受肢体的接触，但白语其实很迷恋和人拥抱抅楼的触感，虽然孤独已经习以为常，但她内心还是渴求一份可摸得到的实实在在的踏实感。
她只是好久都没有和一个人好好的相处过了，不知道一段情要怎么开始，怎么维护，怎么珍惜。
在过去的初中三年里，她最讨厌下晚自习的时候。
每到这时，似乎全世界满满的都是互相依偎的人。从教室门外到学校门口，再到校外的条条大路小巷，结伴而行的人绵延，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貌合神离，只要他们她们走在一起，都会扎到白语的眼睛。
因为只有她，形单影只，无人问津。
只好假装自己不喜欢和人在一起——是我不要你们，而不是我没有人要——时间长了，却也骗不了自己，白语明白，她想要一个人作伴。
不知道一段感情如何开始，可总得开始吧？如果来到这里，还是和往年一样孤独，那她拼命考来一中的意义在哪里？用过去埋葬当下？天底下没有这道理。
所以，和罗婧手臂勾着手臂，白语很开心。
“小酒窝都笑出来了呢。”罗婧食指戳戳白语的脸颊，道：“真好看。”
白语立刻就垮下脸来，罗婧一愣，兀自笑笑，搞不懂哪里冒犯了小公主。
二人出了教室的门，罗婧却是逆着人流走，并没有直接回宿舍。
白语顺着罗婧的脚步走，却在a班前门停下了。
“她……在等人？”白语心有疑惑，挑起了眉毛。
果然，不久后，从b班后门走出一个穿着粉红色外套的女生，一见罗婧，径直走过来。而罗婧亦掉过头，她们两个人就自然地顺着人流走向白语这边。
白语看着她俩的身影，脚步犹豫，低下了头。
藏在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头。
“她在骗我。”白语对自己说。
好容易被点亮的眼睛，一时之间，又黯淡了回去。
总那么轻易。
她自作主张把一颗心交了出去，再不负责任地让这颗心慢慢下沉，慢慢变冷……
人潮如织，喧闹杂乱。就这么一瞬，白语感觉自己又被丢在了后面。太多人影碍眼，太多人声刺耳，让她一个人心烦意乱。
忽然，白语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
“嘿！小公主？”
白语抬头，自动略过行色匆匆的路人，目光直达站在不远处一粉一红两个影子。粉红外衣的女孩原地站着，而那抹红色，正一点点往自己这边靠近。不用看仔细，她也知道这是正往回走的罗婧。
她一颗心还没有沉到底，还没有冷成冰时，又被对方一个回头、一声招呼，及时遏制住。
同样轻易。
“诶！你别动！我过来！”白语笑容可掬，心中却一半羞愧，一半感激。
罗婧站在原地，默默吐槽：哟，小短腿步频还挺快。
待白语挨近了，罗婧单手敞开臂，自然而然地搭上了白语的半边肩膀。
白语：“……”
怎么感觉……有一点别扭？
“怎么了你？”罗婧问。
“啊？”自认小气理亏，单方面闹别扭又单方面和好，祈祷了一万次，千万不要被罗婧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不然也太丢人了……心虚的白语慌不择言，“我肚子疼。”
白语边说边捶捶背。
“……”理智分析告诉罗婧这不可信，可偏偏仁道上不方便去质疑。
罗婧长吁了一口气，道：“那我帮你揉揉吧。”
说着，便把另一只空闲的手覆了上去，隔着衣料，手掌轻轻摩着白语的小腹。
白语捶背的拳头也正巧碰到了肩上那人的手腕。
高中的学生一放学就散得飞快，现下又只有高一一个年级因为军训提前开学，这才几分钟的功夫，人口密度就低了一半。
白语莫名其妙就不动了。
罗婧也是。
半个头的身高差，罗婧垂眼看着她，却见她平视着远方。
其实白语在之前就仰视着罗婧了，只不过在罗婧眼神过来的前一刻，本能地躲闪开了。
星光像是u形教学楼的璀璨屋顶，交相映照年少之人眼底的情绪。
忽然，白语眼底被一团粉色填满。待眼睛重启聚焦，她看见了b班的那个女生。
那女生道：“老罗！你们怎么回事！搂搂抱抱的，摆pose，不怕挡道呢？怎么着还看对眼了？我隔着老远都看不下去啊……”
“旺财你别乱说话……”
结尾的感叹号发展成了省略号，原本话里的嗔意突然夹杂着猝不及防的错愕。罗婧战败般收回搭在白语肩膀上的手，揣回了自己的裤兜。而另一着手，却被桎梏了。
原来是白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了她的手，一同压在软和的肚子上。
“你……”罗婧语塞。
“我肚子疼。”白语道，原本不疼，现在真的疼了。你弄的，湿漉漉的，很酸。
名为旺财的人也语塞了。想了想，还是拉了拉罗婧，道：“老罗啊，她疼你也不能帮她疼，不是么？估计是给冷的，回宿舍，暖暖，保不准就好了。”
“嗯。”罗婧道，话间，感觉白语正把她“老罗”的手往外送。罗婧来了一股莫名气，竟是把自己手又推了回去，可抵在对方衣料之上的力，却是轻柔柔的，控制得极好。
旺财就见这俩妹子的手，隔着肚皮推推搡搡，不禁满脸问号。
“看什么看？走了！”罗婧凶旺财。
旺财不服气地抱怨：“靠！罗婧！我没看过不行么？我和你都认识十几年了，都还不知道你喜欢揉女孩肚子哦！她谁啊，才认识的？你就这样乱摸？！合适吗这？”
“那我也摸摸你的，合不合适，你自己好好体会。”罗婧说着便伸出邪恶的双手，往旺财人上扑。
旺财感到一阵恶寒，一边逃离一边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死罗！滚远点！别玷污本仙女！！”
“仙女才不会问候我大爷！”
那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倒是像在夜里打雪仗的欢乐儿童。
白语静悄悄看着她们，收回抬得不太高、伸得不明显的手。这手原打算去搂罗婧胳膊的，可才抬起来，罗婧整个人就从自己身边射出去了。
这么打打闹闹的，真好。
如果……
如果没发生那些事，她也能有这样一个放得开的朋友吗？
落寞和秋风一同袭来，包裹着白语，让她避无可避。
女孩的头发丝颤动。
她羡慕老罗和旺财，也讨厌敏感的自己。
那两人兜兜转转，还是罗婧先转回了白语身后，双手搭着白语的肩膀，探出半个脑袋，喊话道：“够了旺财！别追了！再追我就要跑死了！”
罗婧说话间，热气都呼到了白语后脖上。白语特别敏感，总觉得自己后颈都湿完了，牵连整个背部都麻酥酥的。
旺财停步在白语跟前，但隔着一定的距离，气喘吁吁道：“看在小公主的份上，给你点面子。”
“小公主。”白语低声重复，转头看罗婧。
两个脑袋面对面，唇间隔了粒樱桃的空隙。
旺财腹诽：靠，这两人是亲上了么？
罗婧瞳孔具震，随后也转头，看着空气。
白语没再追问。
旺财倒是贴心，道：“小公主就是小公主！我倒是不知道老罗还会起这么少女心的外号！多高级啊！”
“你不就是怨恨我叫你旺财吗？直接说嘛！不用这么委婉的！”
罗婧的声音从白语肩头越过，懒洋洋地拖着调子，充满挑衅。
啧，这人原来挺刁钻的？但貌似对我却很友善？为什么？白语一念及此，不禁对新同桌增了几分兴趣，暂时把对这俩老同学关系好的嫉妒情绪压了下去。
心情一好，情商也跟着上涨，轻轻松松就转移了话题。白语嫣然，插嘴道，“旺……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旺财轻轻嗓子，道：“王采芸。采薇的采，芸芸众生的芸。”
白语嘴巴动了动，没出声音，忽然，捂起嘴偷笑，还顺道往罗婧脸上偷瞄。
罗婧见白语笑了，视线自然而然就往白语那儿转移。
这不，二人又对上眼了。
被晾在一旁的旺财：“……”白眼一翻，气愤地加快了脚步。
罗婧早就习惯了旺财的暴躁小脾气，任由她去，又将双唇凑近白语耳边，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懒啊。王采芸，王采，旺财。”白语道。
“原来你不憨啊？”罗婧佯作惊讶地转移重点。
“我一副憨相，我明白。”白·我黑我自己·语道
“……”罗婧挠了挠头，阿不，手还放在别人那儿呢，就……挠成了白语的双肩。
问白语感受？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刚被收养的狗，有点儿受宠若惊，还不太适应被人撸……
整个后背如箭在弦，简直要炸了！白语忍无可忍，一把将罗婧拉向前，拉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线上，还胳膊扣胳膊地把罗婧的手锁死了。
“那总不能叫彩云吧。”罗婧悠悠道，从善如流地和白语并肩而走。
“对哦，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散作五般色，凝为一段愁。”
“麻烦583说人话。”
“彩云太柔美了，会影响婧子高大伟岸的形象。”白语道。
“原来你会聊天啊？”罗婧趁机再损上一把，心里倒是百分百赞同白语的理解了。
“我那只是不想聊天。”白语也懒洋洋地傲娇道。
“哦，不想和别人聊，只想和我聊，是不是？”罗婧问道。
“嗯。”白语不过脑子地敷衍完，才反射过来罗婧问了句什么。还待再要张开嘴抗议，却被罗婧带着飞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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