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傀儡术与旧情人
新幻化的这张脸，是按照苍流音自己的喜好来的，和他前世的模样有三分相似，俊美之外不失阳刚。
果然，他背着手缓缓踱下楼梯，在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青楼里，这张脸依然让离得近的男男女女眼前一亮。
恩客上门会对青楼妓子挑挑拣拣，妓子们又何尝不会在心里评价客人。楼梯还没走完一半，已经有七八个各有风姿的妓子拥过来，在苍流音身上乱摸乱捶。
“好俊俏的公子哥儿，以前怎么见过呢。”
“客人是第一次到我们绕香楼来吧？”
“这公子嫩的像是个雏儿，和人恩爱过没？今晚姐姐可以教你~”
“去去去，老女人害不害臊。小公子到哥哥这儿来，哥哥今儿啊只收你一半的钱。”
耳边嘁嘁喳喳，一声比一声百转千回。苍流音摸了摸了脸，心道我这还只是三成像呢，要是用上前世自己那张脸，方才嚷得最厉害那几个，说不定能当场迷晕过去。
苍流音瞄了一圈，顺手把那位说“只收一半钱”的男子捞过来，揽在腰上掐了一把，笑问，“哥哥说的只收一半，是今晚只收一半，还是每次都只收一半？”
被他抱住的男子眉清目秀，身形比苍流音还要纤细瘦小一些，袖子半挡住脸，娇羞地推了下他的胸口，“要是小公子觉得奴伺候的舒服，那自然是每次来都只收一半了。”
苍流音扣住他的下巴，不轻不重摩挲两下，“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哥哥摸起来真滑啊。”
男子在他胸口捶了又捶，嗔道，“哪有~”
苍流音还想调戏两句，一看怀中人含羞带怯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办法，他看到长得还算漂亮的人，就忍不住嘴贱手贱想要逗弄一下，将他丢到青楼这种美人环绕的地方，他能直接起飞了。
前世进入临澜门之后，他第一次看见只有十三岁、嫩得跟一只水灵灵白萝卜似的夏离渡，正是被对方美人胚子的皮相吸引，才会凑上去哄人说要收他为徒。
然而连蒙带骗一来二去，最后他发现，夏离渡身上不仅有很强的剑修天赋，术法悟性也极其高，是一个非常值得锤炼的好苗子，只是缺少一个人为他指导合适的修炼路法。
于是刚开始作为搭讪借口的收徒，也就真的成为两人师徒关系的契机了。
有段时间，夏离渡和苏景凌两个美人环绕，他每天欣赏自己徒弟看得不亦乐乎，然而就算是自己家里有珠宝美玉，也没改掉喜欢拈花惹草的轻浮性格。
后来被夏离渡囚禁时，他收敛了很多，但那个逆徒越来越疯魔。偶尔几次，他的目光习惯性往伺候的侍卫侍女身上瞟，夏离渡却会受到很大刺激。
他看谁一眼，夏离渡就将那人砍去一只手。苍流音骂他不可理喻，他就将那人另一只手也砍去。
后来苍流音觉得他疯了，不再试图和他讲道理，却也再不敢多看夏离渡以外的任何人。他成全了对方病态的占有欲，也让自己越来越战战兢兢、越来越孤独痛苦。
怀里男子欲拒还迎地说了句什么，其他几个被晾在旁边的人也往他身上贴，苍流音腾出另一只手左拥右抱，浮浪之词含在唇间，却忽然觉得脖子一紧。
他直觉有一道并不友好的目光落在身上，被蟒蛇贴住后背一般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抬头往楼上望，二楼回环的长廊上拉拉扯扯穿梭往来的人实在不少，靠在朱栏边往下面看的人也很多，苍流音却偏偏锁住离他很近的一个人，目光落上去就移不开眼。
那人也低头盯着他，不紧不慢挑了挑眉。
一身玄色锦袍，修长的指节扣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握着苍青色玉骨折扇。剑眉星目身长玉立，眼睫微阖眸光懒懒飘下来，可以说潇洒疏朗，但在苍流音见过的人里面算不上出挑。
苍流音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但不知为何，对方的视线落在他揽着怀中男子的手臂上，他竟然觉得分外不舒服，下意识松开一左一右两个人，莫名有些心虚。
身边男男女女还一个劲往他怀里扑，苍流音却没了玩闹的心思，在楼里走了一圈，找到被两个男人搂着喝酒的柳意。
默默寻了个位置坐下，佯装和几个妓子喝酒，等对方被其中一个男人拥住往楼上走时，他才推开那几个妓子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还没进门，先听到里面传出来声声娇喘笑闹，苍流音抬手在脸上一拂，解了幻形术恢复原本相貌。
推门进去，那男人正将柳意压在桌上，一面啃他肩膀一面猴急地脱衣服。
苍流音悄无声息靠近，在他脖子上扬手一劈，那男人动作顿住，眼睛一翻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柳意发觉身后动静没了，止住呻吟回头看，一眼和苍流音打了个照面。他见鬼般大叫一声，往旁边蹦开还踩了地上那男的两脚，“你你你你！是你！”
苍流音猜到他反应会很大，却没想到会大成这样，站在原地微笑道，“是我啊。”
柳意将身上半脱不脱的衣服乱裹一通，“你不是，你不是不久前……”
“不久前才被宋大人赎走是吧？”苍流音往桌上一靠，“没错。但我又回来了。”
“……”
他如此气定神闲理直气壮，大约柳意被他镇住了，原地焦灼的转了好几圈，跑到门口把房门关好，又将对面三扇窗户合上，也懒得整理敞开的领口了，拿起桌上一只绿色团扇，坐在凳子上扇着风瞪着他。
“你老实说吧，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姓……宋大人不高兴，把你给撵出来了？”
苍流音将旁边一只凳子勾过来坐下，信口胡诌，“不是啊，我偷偷溜出来的，那位宋大人不知道。”
柳意挥团扇的手停了停，目光逐渐复杂。苍流音总觉得这眼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被他盯得冒起一颗颗鸡皮疙瘩。
“罢了罢了！”
柳意忽然将团扇一摔，抓着苍流音来到床榻边。苍流音饶有兴味等着下一步动作，柳意又兀自挣扎一番，仿佛做出很大牺牲，将他推在床上，扑上来开始解他衣服。
这下轮到苍流音惊讶了，得亏他穿衣服时随手将腰带打了五六七八个死结，柳意一时半会儿扯不开，他抬手将人一挡，“你脱我衣服干嘛？”
柳意将他的手推开，埋头继续和一堆死结斗争，“少装蒜了，你被人赎身了还偷偷摸摸跑出来，又是跟着我到寺庙，又是溜进楼里找我，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为了和我睡一觉？虽然我不太想做上面那个……但是……我就牺牲一下好了。咱们睡一觉就两清吧，以后谁也别找谁，被宋家的人知道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苍流音瞠目，半撑起上身，原来两人之间还有这点猫腻，而且，听起来原主还是被嫌弃的那个。
认真打量穿得花花绿绿的柳意，虽然五官不错，洗掉脂粉之后应该也是个美人，但想想原主的样子，苍流音觉得，怎么也不至于追着柳意倒贴吧。难道人与人之间审美的差距这么大？还是柳意有什么不可貌相的过人之处？
柳意倒腾半天，弄不掉他身上那套连环死结，气得一扯腰带准备上手开撕。
苍流音知道这衣服布料是少了点，但材质不错，并不担心会被轻易撕开。
他既要问出消息，又不能让柳意觉得奇怪，于是瘫在床上任由对方动作，顺着话头接下去，“那个宋大人有什么厉害的，你怕成这样？”
柳意道，“我叫你别每天没事只知道藏钱数钱，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谁给的钱多就跟着谁跑。那个姓宋的，你别看他又老又丑又猥琐又好色，有点钱三天两头往府里抬小妾，一副早晚精尽人亡的样子。但是，晚渊门四大长老之一，这一个名头，就可以盖过他剩下的九成缺点了！”
苍流音琢磨了一下晚渊门这三个字，确定前世并没有怎么听过这个名号，但看柳意的意思，这个门派好像挺厉害，原主应该不至于完全不知道，于是故作恍然道，“难怪你这么怕他，那可是晚渊门啊。”
柳意哼了一声，“可不是嘛，要不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都要靠晚渊门罩着，韩门主也的确有两下子，谁买那个姓宋的账啊。我看他不过就是个狐假虎威的，托了晚渊门的光彩，这些年降妖除魔的事没做几件，作威作福搜金刮银倒干的不少。”
苍流音道，“韩门主怎么不管管他？”
“韩门主是个好人，哪儿拉的下脸斥责四大长老啊。再说了，当年定门之战，那个姓宋的好歹……”
一声丝帛撕裂的脆响，柳意捣鼓半天，腰带竟然被真的被他弄断了。
苍流音一惊，转眼间外袍被扒下来一件。柳意大概没想到脱掉一层还有一层，看了看第二件红色外衣，又看了看苍流音，愣了一下，伸爪子又要去扒里面那件。
苍流音身上可就这两件衣服，怎么可能让他继续脱，一巴掌拍在柳意肩膀，嘴唇微动。
这一掌力道不大，却让柳意停下动作往旁边栽倒，侧身面对苍流音，全身僵硬如同木板，只有眼睛还能眨一眨，嘴角僵直，说话时声音仿佛被拉平了，“我介是啧么了？”
苍流音闲闲看他，无辜道，“对啊，你这是怎么了？”
“……”
柳意一时转不过弯，毕竟绕香楼不是晚渊门，他恐怕连剑修御剑飞行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联想到术法这种被正派人士视作妖邪的东西。
柳意试图让他理解自己的处境，“我鞋在动不鸟了。”
苍流音自然比他自己更理解他现在的处境，俯身查看一番，下定结论，“好像真的动不了了，你不会被鬼压床了吧？”
“……”
他又没睡着，哪门子的鬼压的哪门子的床？
柳意试图再解释两句，桌子底下一声哼哼，那位昏迷多时的兄弟好像快要醒过来了。
苍流音挑眉，下床走过去，蹲在桌下，对那位缓缓抬头的兄弟微笑，“醒了？”
这位兄弟刚睁开眼，懵懵懂懂点了下头，“啊……”
苍流音继续微笑，“那你继续睡吧。”
一掌劈在脖子上，正是方才他劈过的地方。那兄弟只觉得手法力道位置十分熟悉，没机会多想，再次栽倒在地。
苍流音打着哈欠走回床边，搬砖一样将柳意搬上床，摆成一个规规矩矩靠在里面的姿势，他自己躺在外面睡下。
柳意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苍流音藏在袖中的手指微抬，他的嘴唇也严丝合缝地闭上，这下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苍流音对现下的安静十分满意，闭眼背对着柳意，说话间意识逐渐迷糊，“跑了大半夜累死我了，咱们都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柳意有话说不出，身体动弹不得，真是憋屈极了。但是他没怎么接触过修仙界，遇到这种诡异的事也没往术法方面猜，左右想不通，逐渐反思难道真的有一种鬼压床，是在人睡着之前就压上来的？
其实苍流音控制他的术法叫做傀儡术，和遁空术、幻形术一样，是他手底下的术法之一。
这种术法可以控制活物的动作，让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听从施法者任何号令，施法者灵力越强，一次性控制的傀儡也就越多。
这种术法看似好用，实际上也有很多弊端。首先控制的必须是活物，普通人，剑修，妖怪，只要是活的就行，一旦死了就不再受到傀儡术控制。
其次只能控制动作，却无法控制他们的思想。比如，你控制一个人过来亲你，他的确会照做，但可能脸上是龇牙咧嘴痛不欲生的表情，脑子里将你骂成一团浆糊，嘴里还问候着你的祖宗十八代。你可以操控他让他闭嘴，但没办法让他说出你想听到的话。
另外，施术者自身的灵力必须足够强大，才能同时操控多个傀儡，还不让他们挣断绳索。如果被控制的人过于强大，他是有可能摆脱控制，甚至反噬施术者的。
苍流音的师尊将傀儡术传给他之前，仙门百家早已将师尊的门派看做妖邪之流，对傀儡术的作用更是格外忌惮。
为了防止被人使用傀儡术控制，仙门百家找到一种名叫锦云石的灵石，戴在身上不会被人轻易施术控制。但这种灵石价格昂贵数量稀少，只有极少数名门子弟才能够随身佩戴，以作护身或修饰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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