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文学馆
晚上回到天策府，李世勋想到今日在无名婆婆家的习字还没有完成。他便提笔，在自己的书房中又练习了起来。
正巧，他的正妻长孙如芸拿了碗羹汤，从门外走了进来。
“殿下，这些日子，你怎么这么有雅兴，练起书法来了？”长孙如芸将羹汤端到他面前，说，“自打我嫁过来，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你平日得闲，要么舞刀弄剑，要么去猎场里打猎。我还是头回见到，你安安静静地在书房里习字呢……”
“不瞒你说，其实，我这几日有空的时候，没有去打猎，也没有去饮酒，而是跑去找无名婆婆，让她教我习字。”李世勋拿起盛有羹汤的瓷碗，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如此回答。
“无名婆婆？就是那个医治你毒伤的老人家？”长孙如芸好奇地问。
“对！就是她！”李世勋喝了口热汤，说道，“过几日，文学馆开馆的时候，我还会邀请她来捧场。”
“那真是太好了！前些日子，你一直跟我说，无名婆婆不喜人打扰，我才没当面去酬谢。”长孙如芸感到又惊又喜，“现在终于有机会，让我一睹真容了。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殿下从一个武将，变成一个书生……”
……
文学馆开馆之日，宾客满座，盛况空前。
但无名婆婆却迟迟没有出现。一直到傍晚，李世勋左等右等都不来，以为她不会再出现了。
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送走了绝大多数客人之后，门外有仆人来报，“殿下，无名婆婆到了”。
李世勋估摸着，婆婆可能是不喜欢热闹的缘故，才选择了这个相对清净的当口过来。于是，他赶忙让仆人接婆婆来听雨阁就座。
听雨阁是文学馆一处供人休息之处。李世勋遣人将它装饰得颇为古朴典雅，并在此处点了让人心旷神怡的香薰。听雨阁走几步，就是紧邻宅院内湖的凉亭。内湖里，涟漪阵阵，鱼儿则嬉戏其间。
不管是谁在此处休憩，都会感叹景色宜人，匠心独具。
无名婆婆在仆人的引领下，进了文学馆的听雨阁。
她刚坐定，李世勋和长孙如芸便赶了过来。
“婆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李世勋一边让仆人们上茶，一边说道。
“我说过会来，那就一定会来。只是白天人太多，我清净惯了，不喜应酬，所以，就赶在这会儿过来。”无名婆婆接过茶水，悠悠地说道。
“婆婆，这些日子多亏你的帮忙，秦王才能安然无恙。而且，自从在婆婆身边清修，我觉得秦王的变化很大。他跟我说，之所以有今日的文学馆，也是受了您的启发呢。”长孙如芸坐在李世勋身旁，恭恭敬敬地说，“本来，我早应该去看望您。但听秦王说，您不喜欢被人打扰，便迟迟没有动身。今日，趁此机会，我备了些薄礼，用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长孙如芸拍了拍手，随即，就有仆人将为数众多的彩绢拿了出来，放在无名婆婆眼前。
这些绢帛绣工精美，光彩夺目，一看就并非凡品。
“多谢王妃美意。但是，我之前既然不要秦王的赏赐，今日自然也不要王妃的赏赐。”无名婆婆不紧不慢地说，“我今日之所以会来，主要是听秦王说，文学馆的藏书楼中，收藏了无数文人墨客的典章古籍。我想过来瞻仰瞻仰，不知道是否方便？”
“难得婆婆有此雅兴。我今日就陪你去藏书楼走一遭吧。”李世勋笑了笑，然后便陪着无名婆婆，朝藏书楼的方向走去。
藏书楼位于文学馆的中央，因为藏品众多的缘故，看守十分严密。
李世勋带无名婆婆进入藏书楼，正巧碰到他的手下褚颖达在里面勘验书法大家的遗作。
“婆婆，我之前跟你说过，褚颖达是负责帮我到处搜罗各大名家墨宝的官员。”李世勋指了指不远处的褚颖达，说道。
听到李世勋的声音，刚才还在认真做事的褚颖达抬起头来，随即放下手头的卷轴，上前几步作揖，“殿下，这么晚了，你来藏书楼，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我是陪无名婆婆来的。她想看下你收藏的那些名家墨宝——”李世勋如此说道。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无名婆婆就踱步到褚颖达刚才在看的卷轴跟前，瞧了一眼，便说道，“这幅王尧昔的《兰亭集序》，是假的。”
“婆婆何出此言？”褚颖达听婆婆如此说，顿时感到吃惊。
要知道，摆在眼前的那幅卷轴上面，是东晋书法大家王尧昔的墨宝。他刚刚从琅琊王氏后人那儿花重金购入。因为觉得渠道可靠，便没怎么仔细甄别，就打算入库藏书楼了。
“其一，王尧昔习字，不喜欢用这种麻笺纸，书写用的纸张就不对；其二，王尧昔的字，讲究抑扬顿挫、起承转合，但此卷轴上的字却过于平实、圆润……”无名婆婆不假思索地说道。
“可是，我是从琅琊王氏后人那儿购得，并没有经他人之手，不大可能出错啊。”听到无名婆婆这么说，褚颖达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这幅卷轴应该是出自王尧昔之妻郗蕊之手。王尧昔晚年病重，但还是有很多要他的墨宝。郗蕊为了让夫君安心养病，模仿夫君的笔触，题了不少字。如果不仔细甄别，确实难以分辨。而且，他们的后人，留有几幅她的遗作，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无名婆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婆婆对名家书法的研究如此之深，实在是让褚某佩服。”听她这么分析，褚颖达对无名婆婆佩服得五体投地，“希望婆婆以后常来藏书楼。我们这里碰到一些不好甄别的名家墨宝，也好请婆婆帮忙辨一辨。”
说完，褚颖达便兴高采烈地拿出其他藏品，一一展示给无名婆婆看。
而无名婆婆呢，也是饶有兴致，时而颔首，时而品评，不亦乐乎。
……
直到深夜，在李世勋的提醒下，无名婆婆才依依不舍地出了藏书楼。
“婆婆，夜已深了。今日，你就不要连夜回家了，到我府上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李世勋送无名婆婆到文学馆门口，挽留道。
但无名婆婆却摇了摇头，“我说过不进任何王府半步的，希望殿下不要为难老身。”
李世勋见无名婆婆心意已决，便给她叫来了马车，护送她回去。
临别前，他还将一个通行令牌交到她手中，“我见婆婆对藏书楼颇感兴趣。以后，你只要出示这个令牌，就能随时出入文学馆，甚至天策府的任何一个地方。”
“多谢殿下美意。”这次，无名婆婆没有拒绝“礼物”。她将令牌握在手心，然后向李世勋挥了挥手，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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