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坠落
spiralarm地下二层，地下黑市。
黑夜如旧，寂静却已不再。
每一条街巷中、每一栋房屋里都回荡着居民们的哭喊与活死人的嘶吼，零星火光照射着墙上的血斑和地下的碎肉，时不时，一两张惊恐的面孔在火光中一闪，紧跟着就被一大群腐烂的肉块拖进黑暗更深处。
鬼镇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镇。
乱象之中，却有一道金毛人影快速跑过。
那奔跑的姿态光明正大到一种境界，好像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和僵尸狭路相逢。实际上，他已经好几次和一截截的腐烂肢体擦身而过，有一次甚至半个身子都撞进一张脓液横流的肚子里，可这一切都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没有惹来僵尸的进攻，身上也没有沾到一滴尸水。
对奔跑着的少年而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俨然都是幻象。
倒是他肩膀上的显眼兵器——状如盛绽罂粟花的血色双轮的反应比较正常：他正在惨叫，而且已经惨叫了很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嘹亮的叫声被风吹得走音，“你给我好好看路！”
金发少年奔跑中吐槽搭档气都不喘，“这是你搞出来的幻象吧？”特别强调了“幻象”二字。
双轮立即反击，“是你念的《老水手行》吧！”
“是你乖乖配合我的吧？”
“是啊我是多么恪尽职守的一个武器！为什么这都是错！”
“哈哈哈，你看看你。”
“去死！”
“并不想去。”
莫名其妙的争吵声在鲜血和烂肉间横冲直撞，一条又一条街道被甩在身后，远处的卡巴拉主根越来越近。
忽然，少年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四处张望。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正有一群僵尸围在一起啃食一堆血肉，骇人的撕扯、咀嚼声在窄巷间回荡。这次，罂粟双轮不敢再公然惨叫，只在意念空间里不停催促：“飞、飞烟你停下来干嘛，快走啦！”
羽飞烟“嘘”一声，压低嗓门，“我隐隐觉得……”
“语气不要这么阴森！”
声音更加阴沉，“……有人跟着我们。”
“呜哇——”
羽飞烟没有理会发癫的搭档。他移动视线，迅速而仔细地检查附近的每一片阴影，连那群僵尸之间的缝隙都没有放过。然而，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他的料想之中，没有任何可疑的存在物。
湛蓝色的虹膜与漆黑夜色相对峙。久久。
忽然，他出声唤：“暗。”
飞轮不爽地回应：“干啥，要走了吗？”
可惜羽飞烟讲的事和“走”没半点关系，“我们进那个假梦花园之前，你是不是也说过的？”
“我说过很多。”
“‘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什么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你这么讲过吧？”
他这么一说弓暗就想起来了。那时候，鬼镇还没像现在这么热闹，放眼望去整条街就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在走路，所以他很明显能感到一种被人盯梢的不适。他当时以为是鬼镇上的居民在监视他们两个外人，但在现在镇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如果那人还跟在后面，事情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某个令他极其不快的想法浮上心头，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猜测：“难道是蝎子？”
羽飞烟摇摇头，“感觉差很多。”他停一停，考虑着措辞慢慢补充，“虽然跟着我们，但却没有敌意……大致类似这样。”
“哈？没有敌意干嘛躲躲闪闪的？”
“原因可以有很多啦，比如愧疚，疑虑，害羞……”
“害羞？你确定吗？在一群僵尸中间？”
“不要问我面都没露的人的想法。”
“再说，在这个地方，除去小夜莺和小痕，谁会对我们没有敌意啊？”
“为啥要除去那只鸟？”
弓暗被噎了一下，没等他说话，羽飞烟啧啧嘴，转身，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堆僵尸，“算了，现在没空管太多，赶紧找到颜姬才是正事。走了。”
“喔……”
羽飞烟才刚跑出一步，闻声又狐疑地扫一眼挂在肩膀下面的飞轮，“你那犹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呃，没什么，只不过就是……”一顿之后，轮环中央传出了颇担忧的声音，“小夜莺和小痕肯定也想尽快赶到学姊身边吧？可一直都没有见到他们，现在这里又到处都是僵尸……的幻象。”他不情不愿地补上最后三个字。
羽飞烟好心地提醒：“对他们来说就是真的僵尸。”
“干嘛要让我更担心啊你！”
“你担心太多了，那两个人不会出事的。”一丝讥笑从少年脸上掠过，“毕竟是所谓‘武战系最强新生’和‘花武第一神兵’啊，要是挂在这里就笑死人了。”
“……至少不要连小痕也嘲笑进去！”
“我一向对男生和女生一视同仁。”羽飞烟说着就拎起飞轮大步朝前跑去。
“少在奇怪的地方一视同……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小心看路啊啊啊啊——！”
飞轮的惨叫声直接穿过群聚的僵尸，穿过昏暗、摇曳的光，逐渐消失在鬼镇更远处。
夜莺正在坠落。
沉沉睡意在外部缠裹着他。
危险的预感从内部不断攒刺他。
安睡的欲望与必须清醒过来应对危机的意识激烈摩擦，擦撞出一长串灼热的焦虑感。遭那热度的炙烤，他的睡意稍有消退，可也只不过是让他浅浅掀动几次眼睑——这样的程度。
在他微弱翕动的眼睑之间，外部世界数次闪现。
——高处的栈道急遽退远。
——光滑的峭壁迅速上升。
——一道惨白色的冷光从他眼前奔过，直刺进崖壁；碰撞、刮擦、穿刺、撕裂的噪音紧随其后。
恍惚中，他感到有许多石子、土块砸在自己脸上，很疼，可即使是疼痛也无法将他从深眠中拽出来。
仍在坠落。在睡意中，在深渊中。
仍在……坠……
突然。
手腕一紧，下坠的势头猛然止住，似是有人抓住了他，可不过一瞬，他的手就从对方的抓握中滑脱了，摩擦带来的疼痛让他又一次稍许撑开眼睑——几缕紫色长发从视域边缘飘过。
发丝间隙，半张苍白的面孔似焦急地喊叫着什么。
（……夜……）
微弱又飘渺的唤声让他心脏一紧，隐约意识到，必须要回应那个呼唤，可睡意像魔鬼一样紧紧缠裹着他，令他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只能听任引力的摆布，不断下坠。
一股怒气倏地蹿上心头。
——不可能。
——不可能被这种事控制。
“正被外力摆布”的体认一秒点燃怒气，火焰“轰”地爆发，将睡意的最里层烧成了灰烬。借着这股力量，他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映入眼帘的画面比之前几次都更连贯、清晰。
可总体上，那画面就像是瞬息之前的重复。
在他稍上方，某种惨白色的金属长刃一边下坠，一边急速拉长、化成一道冷光刺进峭壁，光芒中隐约着层层叠叠骇人的倒刺与利刃，它们削开土层，溅出大量石子和土块。土层的阻力让白刃下坠的势头逐分减缓，在仍处于自由落体状态的夜莺看来，是那刃在一分分离自己远去——
就在这时。
身体一沉，坠落之势又止，白刃最下方，有人第二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夜……）
又是那个唤声。
他循着声音移动视线，在这同时他就能感到自己在往下滑，抓着他的人不断加力，却仍然无法完全阻住他下滑的势头。
（夜……快醒……）
随着他的下坠，那唤声逐分为绝望所侵染。偏就在这时，莫名其妙的睡意再度袭来，他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身不由己地往下沉，往下……
……不要。
“身不由己”什么的，才不要。
绝对不要！
更加强烈的怒火顺着手臂朝前传递，一瞬即在指尖激起轻微的抽搐。抓着他的那只手立即收紧，稍显清晰的唤声回响着。
（……夜！快醒来！）
——就来了。
反射性地作出回应。
上方视野边缘，飘拂着凌乱的紫色发梢，那色彩唤起了心中某个潜藏已久的决意……曾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的决意。
为那稀有的“紫色”所象征的决意。
不容妥协的决意。
只能由……
（拜托你快醒醒，夜……）
……这具躯体、这副意念去完成的决意。
“啪嗒。”
五指猛然收紧，身体的下滑立刻停止。
在睡梦与清醒的边界，他紧紧抓住了某只冰凉的手。
“夜！”
带着哭腔的欣喜唤声传入他耳中，他抬起头，看到了在他沉睡、下坠的过程中，不断试图抓住他的那个人，也透过摇曳风中的紫色长发，看到了她眼里闪动的泪光。
心疼与歉疚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违和感忽然像针一样刺进他的眼睛。
她的瞳孔……
他尽力集中精神，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那双紫晶色的眸子。在那里，他辨出了惊恐、焦灼、担忧，以及……狂气。
激烈而蓬勃的疯狂气息，像一株长满棘刺的惨白植株，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少女的瞳仁中央朝外喷薄。此刻，它仅被最后一丝理性压制在她双眼深处，并为此而不安地躁动。
https://www.xxyanqing.net/book/53537134/5531498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xxyanqing.net 言情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2.xxyanqing.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