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121磊落
尽管他此刻胜券在握，羽飞烟的加速迫近还是让他稍觉紧张，先前被花轮切中侧脸的痛觉还残留在体内，他不禁沉下目光，紧盯着羽飞烟的“梦境群落”，不怀好意地感慨：“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这种野蛮人竟然对自己的妹妹怀有不伦的感情，这不可告人的禁忌之情恐怕……”
“少胡说！”一秒传来怒声打断他。
蓝色巨目恶毒地眯紧，“……折磨你很多年了吧？”
怒斥继续，“不可告人个头，不要小看我一天宣告五百次的爱，白痴！”
巨目一滞，随即不死心地转向另一处，“哦哦，这是什么，明明只是学生会的下级干部，却暗地里渴望着学生会长的宝座，如此肮脏的野心……”
“……就是男人的热血魂啊，娘炮！”羽飞烟大吼着越跑越快，每一步都在石质地面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两人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蝎魇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更加专注地搜寻对手“梦境群落”中的污点，连嗓音也越压越低，“表面上和名为‘夜莺’的少年以同伴相称，其实却……”
“谁和那只鸟是同伴！”
“总觉得罂粟花在拖你的后腿……”
“互相拖后腿才是好搭档！”
“每天都意淫某个有着丰满肉//体的学姊……”
“搞笑了你没有性//欲吗？”
“同时却又对自己的部门主管想入非非……”
“花芷学姊超——帅的啊！”
每吼出一句，羽飞烟就跑得更快一点，身周黑气越来越重，眼底逐秒蓬勃的怒火简直令人生畏。蝎魇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心念急转——怎么回事，这男人身上某种无耻的力量……
他凝聚精神，正要更仔细地搜寻，变化突然发生。
正从羽飞烟眉心往外喷涌的光河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涌动之势骤缓，一眨眼就从爆发的山洪变成沉静的大江，江水中沉浮着少年过往十六年的生活……毋宁说，那“江水”就是他过去十六年的生活，是他迄今为止从世界上接收到的“全部”。
不再有更多的画面碎片从他眉心溢出。
他的“梦境群落”，已经不设防地横陈在蝎魇面前。
“！”羽飞烟大受冲击地放慢脚步。
“飞烟小心！”弓暗大叫提醒。
“……喔喔，结束了。”蝎魇全身的眼睛都因兴奋而骤然变亮。为此所激励，天蓝色光束猛地朝前窜出，一瞬即扑进“梦境群落”中，化成千万道流光飞快地窜动，形态酷似在水底搜寻浮游生物的游鱼。
“炸，飞，野，蛮，人！”蝎魇乐不可支地跳来跳去。
羽飞烟眉心一霎浮出怒纹。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落地的足尖猛一踩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奔向蝎魇，一边跑一边将一只花轮抛上半空，接着一扯锁链，将蓄满力量的飞轮朝蝎人抡过去，一长串吼声紧随其后——
“我会把你丢去乱葬岗的，不用谢！”
疾旋的轮齿化成一片白影扑向蝎人，蝎魇逐渐伏低身体，准备躲避，同时眯紧巨目，紧盯着那些在“梦境群落”中搜寻脆弱之处的流光。
流光窜动渐慢，慢慢地静止，接着各自散开，化作一片徒劳的光点消失在羽飞烟的“梦境群落”中。
“！！！！！！！！！！！！！！！！！！！”
蝎魇全身大震，巨目飞快地眨动好几次，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他看到的事情，情不自禁喃喃出声：“没有……不可能……”
“怎么可能……”
“从来没人会……”
然而，不管他怎么难以置信，“梦境群落”还是环绕着银发少年静静流淌，闪着光，满蓄着多达十六年的笑容、眼泪、愤怒、沮丧……还有很多。
唯独没有黑暗。
那片梦境中，没有能生出“负能炸弹”的土壤。
飞轮激起的锐风已经刮到了他身侧，他却没有去躲。世界观被整个颠覆，精神防线完全崩溃，巨大的震撼让他只能扭一扭脖子，艰难地看向光河围拥中的少年。
少年正跃起于半空中，怒吼着朝他甩出第二只飞轮，“梦境群落”的光芒照得那双蓝眼睛熠熠生辉。
这是蝎魇一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想到“光明磊落”这个词。
模糊的念头掠过脑海。
——这个男人的心……没有弱点。
心念未定，高速转动的轮齿切进他的身体，撞得他直往外飞，一路血肉四溅，简直像天上下了一阵血雨。紧接着，他狠狠地撞上卡巴拉主根，飞轮一瞬即从他身体中碾压过去，余势不止又深深切进树根，发出一阵刀割豆腐似的利落声音。
下一秒。
“沙！”
花轮冲出树根，带着无数木屑斜斜飞上半空，静止的轮齿上微光流烁。
飞至最顶峰后，花轮开始慢慢下坠，坠落不到一半就爆成大片红光，一道人影在红光中展开身体。
啪，弓暗落在地上，身形有点不稳，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重创中完全恢复过来，但他的第一个动作还是转身跑向搭档。
羽飞烟面朝蝎魇飞出去的方向定定站着，额头有汗水在往外渗，呼吸也还很急促，整个人看上去离脱力摔倒只剩一线的距离。
失去了“恶魔之眼”的凝视，环绕着他的“梦境群落”开始慢慢往回流，就见一道细细的光流不断淌进少年眉心，景象很美丽。
羽飞烟皱眉盯着这一幕，过了半天，抬手一指眉心，侧目，嘶哑声发问：“这要多久才能结束？”
弓暗低头大致估算一下，抽搐着嘴角回答：“大概……两、三个小时吧，呵呵呵……”
“……死蝎子就会给我添麻烦！”
“讲实话你给他添的麻烦更多……”
“他怎么样了？”
“挂了……吧……”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几秒钟，羽飞烟突然长出一口气，直直朝后倒，“砰”一声大字型摔在地上，看着慢吞吞往自己大脑里回流的“梦境群落”眼神死，半天才蹦出一句：“是说，为什么我没有被炸进精神病院啊？”
弓暗揉着头发在他身边坐下，随便猜测：“大概蝎子没来得及？”
“什么，害我还期待了一两下，他竟然……”话说一□□飞烟就感到搭档全身都在冒黑气，立即干笑着改口，“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啦，论打架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啊。”
弓暗懒得理他，他现在头还很晕，并不想和神经病理论……一点都不想！
羽飞烟也不再说话，湛蓝双瞳倒映着光流间的夜色，半晌，忽然低笑一声，“如果我去年选了武战系，肯定是最强新生啊。”
“哦，后悔了吗？”
“刺客系厉害的人太多了，而且和武战系那种摆在外面的强悍不同，每个人都厉害得难以捉摸。不管是擅长狙击的神风院和卫箭羽，还是精于毒术的七月学姊和马克西米利安，都像怪物一样，很难相信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到的。”
“好像有一阵没听你提到七月学姊了耶。”
“我不想输给他们。”
弓暗目光一怔，不由得扭头，就看到羽飞烟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笑笑地说：“已经属于那只鸟的名号，我不稀罕。但，我会变成更厉害的人——以‘幻术师’的身份。”短暂停顿，“以‘罂粟的花匠’的身份。”
在褐色乱毛里使劲揉的手稍一停滞。
接着，是介于叹气与嗤笑之间的话音，“终于打算认真练习幻术了吗？那我讲实话喔，你的‘废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加固，‘株体’也……痛死了你又干啥！”
羽飞烟收回削他后脑的手，额角抽搐，“这种时候只要说‘我也会加油’就行了。”
“少把人当木偶！”
怒斥声震得羽飞烟耳膜“嗡嗡”作响，紧接着，不仅耳膜，连全身血液都震颤起来，广场上所有的碎石子都在不安地弹跳，他躺在地上，脊背能清楚地感到大地的震动。
只是弓暗的喊声当然不可能带来这种效果。
“怎么回事？”他手一撑地坐起来，第一眼先看到弓暗目瞪口呆地望着卡巴拉主根的方向，脸色白得让人害怕。于是，他很忐忑地顺着搭档的视线望过去，只望了一眼，他的脸就变得比弓暗还要白。
他看到擎天柱在弯折。
壮硕的卡巴拉主根，正沿着刚才被轮齿切开的位置缓缓弯折，速度很慢，但每一公分的倾斜都在整个地下城中激起连锁反应——穹顶上不断坠下沙石，大地“隆隆”震动，白雾中翻搅着不安的波纹……简直是一副世界末日前的景象。
“这……”羽飞烟瞠目结舌。
“……怪我咯？”弓暗根本傻眼。
“应该……不怪我吧？”羽飞烟很拿不准的语气。
不等这两只罪魁祸首把责任推卸干净，主根猛一倾斜，瞬间大地就像要翻过来一样开始猛震。两个人狂叫一声，跳起来转身就跑，可才跑出两步，地震就停止了。
“……”
两个人胆战心惊地停下来，回头望。
确实，地震停止了，主根也没有再继续往下折。现在，它以比比萨斜塔还斜一点的角度支在天地间，整个看上去就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惊险。
受到存量不多的责任心的驱使，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慢慢朝主根靠近，一路上如履薄冰，随时准备掉头逃命。不过还好，他们平安地走到了主根下面，立即，一个非常糟糕的画面映入眼帘。
前往地下三层的通道被堵死了。
显然是受刚才树根折断加地震的影响，通道入口的门被压成了不规则的梯形，门扇往外弹开，露出堵满了砖块、沙土与石头的内部……不需要过人的智慧也能做出判断：除了鼹鼠和穿山甲没人能从这个地方通过。
很明显羽飞烟不是鼹鼠，弓暗也不是穿山甲。
两人朝着堵死的通道怔怔盯了很久。
忽然。
“飞烟，你说小夜莺和小痕能救出学姊吗？”
“有‘那个人’在，应该不用太担心颜姬了。我现在只希望夜莺小朋友不要和人打起来太兴奋然后往树根上砍一刀……”顿了顿，补充，“如果他在下面的话。”
惆怅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远处，主根的裂隙里，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掉出来、飘进风里，悄无声息地坠地。
从形状看，那很像一只被锐器从腹部切开的巨大蝎子……蝎子皮。
就只是一张皮，支撑着它的“东西”失踪了，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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