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拨正45

穆商命药人改变战术后，那些药人们就趴在地上，狰狞的扭曲着四肢，像蜘蛛一样飞速游窜着。
  灰白凶残的药人手脚并用像从炼狱攀出的恶灵，飞快向风鸢爬来。
  药人跃起，风鸢咬牙，准备以命抵命。换掉一只药人时，耳边骤得响起了破风呼啸，一柄泛着凛凛红光的寒刀携着开山之势自她脸侧奔腾而过，刀光一闪，重重刻在了院中青石之上。
  风鸢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药人身首异处，惨白的人头落在了她手边，那无头尸体张牙舞爪的还在抽动。
  陆野飞身而出，矫捷如豹一脚踢开了想要张口撕咬风鸢手臂的人头后，滚身落入了院中，翻身躲避那无头药人之际抽出了那柄刀。
  “灵关！”风鸢回过神后，看着在陆野嘶声揭底的吼着。
  陆野明了，刀意如蛰雷涌动，携着蛟龙出海之势排山倒海，自灵关而上，撕开了整具尸体。
  穆商脸上肥肉抖动，眼神毒辣的盯着陆野:“小白脸还挺厉害！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更厉害的！”
  说罢他自袖间取出了一只小鼓，用力拍打了起来。
  鼓声一响，药人都像发了疯一般，癫狂嘶吼着咆哮着，灰白的发丝和乌黑的指尖暴涨，裸露在外的惨白皮肤也如僵一般生出了一层毛绒。
  “杀光他们！”
  穆商狂笑着，带着彻头彻尾的疯癫手舞足蹈的拍打着鼓面。
  药人癫啸着涌了上来。
  沐过煌玉血鳞的玄刀所向披靡，刀身坚硬无比，它砍落长甲劈开韧皮，势如破竹的一路冲向持鼓之人。
  穆商看着杀红了眼的陆野，有些慌张，手下鼓点越发密集。
  远处宫道之上，又传出了药人声潮，隐隐还有一声怪啸。
  风鸢听到那声啸后，脸上好不容易休养出来的一丝血色再次消失殆尽。
  是那条怪蛇的声音……
  “快杀了他！”风鸢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巍巍的扶着一旁的石柱，冲着在院里浴血拼杀的陆野吼道。
  只要控蛊之人一死，蛊自消亡。
  “你进殿中，守好她，”陆野几个回身从被围困之劣势中退出。
  闻言风鸢眼眶通红，跌跌撞撞的退进了大殿，关上了那扇殿门。
  门外杀伐不断，惊怖之下药人嘶吼怪蛇狂啸。
  风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跌撞到了停云身边，刚想将她抱到榻上之时，猛然发现先前她那条白骨森森的手臂自然长出了许多血肉。
  新鲜的血肉以极度缓慢之速蔓延着，小半条手臂已经长好。
  若是再等着时候，手臂复原……
  风鸢惊笑出声，欣喜若狂的抱着停云又落泪又大笑。
  不知是何原因，但她活下来了。
  ……
  殿外
  陆野以刀撑地，浑身浴血喘息不止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药人以及人堆里的那条粗短怪蛇。
  穆商看着力竭的陆野，又转眼瞥了一眼地上散乱的尸体，冷声哼笑着:“战神之名果然不虚，竟能以一人之力击杀这么多只变异药人。”
  怪蛇游曳在他身侧，冲着陆野张开了脖颈间的薄翼，挑衅十足的看着他。
  陆野眉眼一抬，森森眼眸中满是不屑，冷笑着不语。
  穆商抖着脸上的肉，得意的看着他:“今日我就拿你和停云的头颅祭酒！让整个南疆都看看清楚！谁！才是王！”
  话音方落，陆野就像离弦的利箭，杀进药人阵中。
  一时间刀忍飞卷灰白枯发，坚韧的药人皮肤被长刀划开，墨色血迹斑斑而出。
  陆野身上黑红交错，血珠墨迹洋洋洒洒的落在石地上。
  怪蛇啸啸而来，路过煌玉蛇首时，圆吻蛇鼻轻轻凑上去探了一翻，见它了无生气，仰头一阵猖狂怪啸，直往陆野冲来。
  蛇身粗壮碾压过面前的药人，张开乌黑的蛇口想咬他。
  陆野长刀一横，震开了那张恶臭无比的蛇口，刀身隐隐泛着红光，蛟蛇长鳞缓浮。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复侧身望着身后紧闭的殿门。
  殿中静可闻针，风鸢紧张又焦急的盯着缓慢恢复的停云，耳边是杂乱无章的争斗声，身后是性命攸关的生死局。
  她无比期盼着停云快些苏醒，这样一来圣蛇也可安然无虞。
  风鸢知晓，停云将血蛊吞服体内，她用自己的血肉养那些圣蛇。
  蛊与人通，血蛊反噬之苦虽凶险但若熬过去，便可以享受血蛊带来的一切好处。
  长命无绝衰，百毒不侵则一顺百顺。
  停云的血肉正在回补，那么在她身体里的血蛊应当也正在慢慢修复。
  ……
  殿外腥风血雨，尸潮涌动。
  那条怪蛇身上有两处致命伤口，它大啸着有些忌惮陆野，蛰盘在药人堆里警惕的看着他。
  陆野已然是强弩之末，他后背靠在殿外廊下的朱木圆柱上，胸口至腹部有一条横切的伤口，正不断的冒着血。
  他眼前发黑，浑身透着一股寒意，握刀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虚虚提着刀，装模作样。
  穆商藏在药人和怪蛇身后，紧紧磨着牙，怨毒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溢出来的:“捉活的！”

  他一声令下，所有药人齐齐围上，灰白的尸潮向陆野涌动而来。
  “胆敢毁我这么多心血，我定要将你炼成药人！这么强悍的身体成为药人后，一定比这些庸才次品更强大！陆野，你将成为我最得意的作品！”
  穆商看着那些药人一步一步逼近他，面容几近变态的扭曲了起来，仰天大笑。
  陆野退无可退，齿间用力的咬破了舌尖，剧痛之下将他逐渐涣散的神智刺激回神了几分。
  他从圆柱上起身，双手持刀，高束的马尾沾着血色飞扬，森然的眉眼浴血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戾鬼，带着无尽杀戮之气息战上那密密麻麻汹涌而来的药人。
  红光凛冽的刀身翻转横劈复挑起，他像蛟龙入海，矫捷游曳入尸潮，麻木不知痛苦的应敌。
  他殊死拼杀着，手中的刀成了他最后一道护命的资本。
  整座王宫都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药人尸潮围攻。
  陆野听到了许多哭嚎哀叫，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这场惨无人道的药人祸患之下。
  他后背被药人的利爪狠狠勾了一下，血色顺着那尖利乌黑的指甲翻腾而出，洒落满地。
  穆商看准时机，鼓点重拍之下，药人凶戾涌上，将他死死的压在了尸堆之下。
  陆野鼻腔中满是腥腥的血气，长刀振落混进了尸潮之下，探不到摸不着。
  成千上万的药人来势汹汹，或攀爬过跳跃疾跑涌入双月楼的院墙。
  他们怪吼着，发出着诡异又刺耳的尖锐声音，在穆商的蛊令之下，向煌玉涌去。
  穆商准备把煌玉肢解，他太痛恨这条巨蛇了！
  该说不说，停云这个女人实在会藏拙，但运气也足够的好。
  她将王宫拦得密不透风，金甲军在她统领之下忠心耿耿，再加上明珆那个不中用的，明明手里头这么多兵还不敢逼宫，白白错失多少机会！
  直到大奚攻过来，他们才知道这个女人养了圣蛇，还养了八条！
  那些圣蛇威风凌凌，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轻而易举逆转乾坤。
  他们的计划不得不终止。
  好在，上头那位神秘蛊师交给了他们一只蛇蛊。
  费心研究之下，终究是养出了几条像样的了。
  可惜可惜……
  刚孵化出来的蛇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化作一团污血碎肉，根本不顶用。
  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姬无生的蛇蛊术。
  可姬无生那个老东西阴险狡诈，每次得到风声去抓他，总归会被他逃脱，仙踪林那次，他们去晚了半步，现场只剩下一条蛇蛊残骸……
  他养的那条最纯血统的蛇蛊没能把圣蛇弄死。
  不过，他们倒是捡了现成的便宜，怪蛇尸体可比那个神秘蛊师给的蛇蛊更有研究价值。
  如今双月楼这条，就是他们新培养出来的蛇蛊，是最为接近姬无生那条蛇的蛊。
  穆商手下更用力了，怪蛇听从驱使，扑向煌玉。
  乌黑的血口刺出尖利的獠牙，凶残的向煌玉的七寸咬去。
  电光火石之间，獠牙撞上了那片血色玉鳞，生生碎成了两截。
  怪蛇一声惨叫，团在地上抽搐翻腾。
  煌玉蛇身隐隐泛出了锐利的银红光芒，蛇首缓缓抬起，赤金竖瞳倏然睁开，以惊雷之势跃起，将那条吃痛在地上抽扭的怪蛇拦腰咬断。
  巨大的蛇口淌着乌黑的血色，轰然长啸。
  蛇首上原本狰狞交错的异骨在幽幽灵光幻动下变成了似鹿如龙的角。
  它仰天长啸，俯身贴地迅速飞身扫过，面前数不尽的药人被它冲的七仰八落。
  锋利的血色蛇鳞片片张开，划过之处无所不破。
  药人大军顷刻间被它毁去大半。
  穆商大惊失色，手里的鼓险些掉在地上，他不断用力拍打着鼓面，召唤着更多的药人攻来，而他自己则隐没于药人大军之中，妄想逃脱。
  煌玉哪给他机会，巨大的蛇尾一摆，拦住了他身后院门的去路。
  一大批药人欲从院门中爬进来，疯狂且不知畏惧的攻击着煌玉拦路的尾巴。
  煌玉蛇尾一扫顷刻压碎大片药人，它带着如幽冥之下最深处的凶厉呼啸而来，巨大的蛇口敛着墨绿蛇信停在穆商面前。
  蛇口缓缓张开，狂啸之间穆商口鼻七窍齐齐流出了殷红的血色。
  他受不住煌玉这一声近在咫尺的怒啸，手中鼓滑落，整个人像破败柳絮希望飘飘然的往后倒去，最终重重坠在地上。
  药人失去了皮鼓的控制呆在原地不在动了。
  煌玉转头用蛇头拱开了压在陆野身上的那堆药人。
  深埋之下，陆野的气息薄弱之极，煌玉低头用蛇信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它回头看着满院狼藉，最终盘身上了双月楼，像停云炼蛊那天晚上一样，将整个双月楼围得水泄不通。
  楼里的挚爱还未苏醒，它只能模糊的感受到血蛊在她体内逐渐强盛，那是前所未有的蜕变。
  它的异骨蜕成了蛟角，在这场生死博弈中它强大的更胜以往。

  殿中的风鸢听到煌玉的啸声后，一颗提起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它与停云共生，它醒了停云定然也是快了。
  停云身上的伤口已经瞧不出了，只是迟迟不醒，也不知是何原因。
  风鸢看着四周骤然昏暗的光影以及隐隐落下的灰尘，此番动静定是煌玉又盘在了双月楼上了。
  也不知这岌岌可危的楼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摧残……
  思量间，怀里的人呼吸逐渐有了起伏。
  风鸢激动的坐直了身子。
  几息后，停云骤然睁开了眼眸。
  那双生的凌厉之极的凤眸空洞无神的望着殿顶，
  她像神明睁眼望世，眸中是无尽的虚妄与空灵。
  风鸢愣住了，停云的眼里没有以往的神采。
  她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迟疑的叫出了声:“王上？”
  停云没有应她，只眉眼冷冷透着森然的鬼意起身，往殿外走去。
  盘身于双月楼的煌玉缓缓低头，它感受到了停云的气息，蛇身一动，从楼上游曳而下，蛇首转去了院门口，将七窍流血的穆商叼了过来，重重摔在了廊下长阶上，随后乖巧安静的盘在院中等着她推门而来。
  殿门沉沉开启，停云那条月色莲裙血迹斑斑，精致凌厉的眉眼脸颊处处都被血色侵蚀，她垂手而立，双目空灵站在光影不显的大殿之内。
  煌玉探身上前，蛇鼻轻轻触上了她的脸颊，墨绿色的蛇信亲昵的舔舐着她。
  停云眸光稍动，眉眼轻颤，意识逐渐回神。
  灵光于她眼底迸然，她似垂死之人游过黄泉碧落，再被曳回人间。
  失魂落魄的状态终在煌玉一声轻啸中彻底被震碎。
  停云先前醒了，可她总觉得与这世界隔着什么千秋岁月，眼前万物皆模糊，万声皆寂寥。
  化生之后重坠人间，竟是如此之景。
  煌玉体内的血蛊融了那只化生蛊，而她体内的那只蛊与煌玉体内同生，煌玉因她炼蛊身死被牵连，枉顾此劫，化生回生，将它从无间地狱拖回人间，她也一样，被煌玉拖回了人间。
  停云缓缓闭上了眼眸，心力交瘁之下，煌玉在她耳边齐嘶嘶蛇鸣着。
  她眉眼紧紧皱起，伸手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煌玉。
  眼前破乱不堪，满地血污，地上生死不明的陆野和那条断成两截的怪蛇以及残肢断骸的药人，哪一样都让她怒火中烧。
  她快步走下廊桥，路过昏死过去的穆商时，眉眼间的厌恶几乎透出。
  陆野趴在地上，生气全无。
  停云和他的情蛊因她身死，已然断了。
  她伸手探着陆野的颈脉，微弱之极。
  后背上深可见骨的三道抓伤，将他所剩无几的生气蚕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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