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拨正46

停云轻手将他翻了过来，目光落在他胸口至腰腹的伤口后，血气翻涌，转身之间捞起陆野落在地上的长刀，往回廊下走去。
  刀光一反，血色飚溅。
  穆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疯狂的在地上抽搐着。
  停云用那柄刀，自他肩头深深刻到了腹下。
  “风鸢！给他喂一颗丹，吊着命。”
  她眉眼阴森狠厉，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穆商。
  无数次推测猜想，唯独忘记了他。
  人呐，总是先入为主。
  穆商在她推行政策困难举步维艰之时站出来帮过她，她便一时间别住了脑筋，想不透看不明。
  风鸢飞快从腰间的取出了一只翡色玉瓶，倒出一颗明黄丹药，下手极重的捏开他的下颌骨，将药丢了进去，随后猛的拍上了他的下巴，只听颌骨碰撞发出了脆脆清响。
  穆商痛得翻起了白眼，两脚一挺差点就过去了。
  风鸢将他像捆死猪一般捆了起来，压在了一旁。
  “王上，王宫之中恐怕全被药人侵占了。”
  她忧心忡忡的环视了眼前的光景，看着停云说道。
  停云眉眼低垂不语，只沉静的在陆野身旁蹲下身:“你将此处收拾好。替他把伤口清理一下，而后等我回来。”
  “奴婢遵命。”
  风鸢眉眼间皆是忧虑，但还是应下了。
  她没有把握将这么多药人清理干净……
  正一筹莫展时，停云转眸看着她:“这些害人的东西，烧干净。”
  说罢她裙摆一晃，直往双月楼外走去。
  她至死方生，这些鬼东西定是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否则不可能蹲着炼制化生蛊这个时间段专门来杀她夺位。
  他们定然知晓，这次炼蛊，九死一生，故而部署好了一切，就等她身死魂消，圣蛇群蛇无主，不再难以攻杀……
  停云眉眼紧紧皱起，脚下步子越发快了。
  时间紧迫，她得赶紧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稳定人心。
  身后的煌玉横冲直撞，将拦在路上的失魂药人通通扫除干净，给停云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后，低头将她邀上了蛇首。
  一时间巨蟒狂啸，似龙之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隐隐神灵之光。
  停云握着它额角的角，轻声命令着:“先去黑狱。”
  ……
  漆黑的石狱依山而建，巍峨肃穆的坐落在此地。
  原本空无一人的广场上，此刻正乌泱泱的站着数不清多少数量的药人。
  他们或撕咬或狰狞恐吓的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停云自煌玉头顶跳落，大步往黑狱大门行去。
  石狱之下血色斑斑，紧闭的大门坚不可摧的将外头一切阻隔在冰冷的巨石之下。
  她提着长裙走到了黑狱门前的两只白玉莲花鼎盆前，指尖扣着鼎身，十长九短，厚重的石门沉沉大开。
  忽然一阵箭雨落下，停云眉眼轻皱，脚下未动，煌玉一个旋身将她护在了粗壮的血色长躯之下。
  凌厉霸道的箭雨停歇，黎苏带着寥寥几人，从黑狱昏暗阴森的甬道中走出。
  见到停云的那一刹那，他心口巨石落地，脚步仓惶的向她奔来。
  他探知到药人的气息后，立刻出了黑狱迎战，杀了几只药人，原想去寻停云的，可谁料到，刚出黑狱门院便是步步杀机，宫道上血流成河残骸碎肢处处可见。
  黎苏震惊，心下骇然时，大批药人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向他嘶吼怪叫着冲来。
  他不得不退，那些药人目的性极强，稍有不慎就会冲破他的防御，往黑狱中冲去。
  最终黎苏决定退回黑狱，没入黑狱之门时，他向天际发了一道求救信，希望远在宗庙的丰无极调用王城之外的南疆大军抵御药人之祸。
  他拼着被抓心破膛的风险杀了两只突破防御，向他身后的门内冲去的药人后，肩头一阵剧痛。
  垂首一看，已经被那些鬼东西伤到了。
  伤口黑红淌着粘稠的污血，身上没有解毒丹，他只能咬牙剜去这块死肉。
  黑狱之门缓缓闭合，他看着眼前来不及回来的狱卒一个个倒在了自己面前。
  无可奈何。
  这里头关押了太多性命攸关之人，先前丢了个阿袅，停云已然不满，若是再走闪失，他真的就愧对她的信任了。
  黎苏拄着长杖，独眼之中满是浑浊于痛意，一字一句的向她诉说着。
  “他们是冲着黑狱和你来的。”黎苏眉眼紧紧团在了一起。
  停云伸手将他扶起，目光落在了黑狱深处的漆黑之中，她未曾言语，只是伸手拍了拍黎苏的肩头。
  他吃痛一声闷哼，血色从他斑驳阑珊的外袍下透出。
  停云见状缓缓开口:“你且去吃一颗疗伤药，休养片刻后立刻去查此次药人之根源，本王去瞧瞧这狱中人。”
  说罢不等黎苏说话，她就带着煌玉直往黑狱通道中走去。
  她心中盘算着。
  如此数量庞大的药人出现在王城之中，一是杀她二怕就是要找她那个好师父。
  唯一知晓蛇蛊正确炼制之人。

  如此一来，此事似乎可以追溯到几年前，姬无生忽然与她决裂，她原以为是因为长命蛊之事。
  如今想，似乎那段时间姬无生心事重重，一直独来独往躲避着她和阿袅，偶尔几次深夜归谷，停云在谷口侯着他时，甚至在他身上闻到了些许血腥气。
  当时没想多，权当他在寻找某些稀有蛊材受伤了。
  左右问不出他什么，停云暗中跟了他几日，也没有发现什么。
  之后半月，阿袅长命蛊之风波后姬无生行踪更是飘忽不定，彻底与她断了联系。
  停云找了他许久，他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踪迹全无。
  如此全部顺下来了……
  思量间，她已经折过几道重弯到了泥犁殿。
  殿侧的两间牢房已经空了，大奚那些人已经跟着六万大军先行了。
  如今这间殿里只剩下那个年轻的右相之子李裴章。
  他听到了动静，双手趴在铁栅上看向停云，目光尚未落定便狠狠一缩，惊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后跌退。
  李裴章看到了跟在停云身后的煌玉，吓得面色惨白。
  停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凤眸中满是阴阴沉沉。
  她没有理会，直径往更深处那间石房走去。
  森森幽火，冥冥中透彻，停云的身影沿着石壁消失在了转角处，只余下一道修长扭曲的黑影刻在墙上。
  煌玉粗壮的身躯泛着隐隐红光，顷刻间遮去了她的影子，嘶嘶蛇语回响在阴森昏暗的泥犁殿中，如鬼魅轻诵恶魂低语。
  石室牢门沉重而启，有萤火翩翩而舞，将原本暗无天日的石室照的微光灵动。
  停云心中一酸。
  这是萤蛊。
  小时候她常常睡不着觉，一闭眼都是那些乱七八糟血腥恐怖之事，夜夜不能寐，姬无生为了哄她，研究出了这只蛊。
  萤火点点，驱散至暗。
  “师父。”
  停云沿着石阶走下，昏沉的石室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他听到了停云的声音，吃力的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她。
  “你来啦。”
  姬无生沙到几近失声的嗓音在暗处响起。
  停云眉眼低垂，将眼中的酸楚遮去，她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他。
  姬无生原本蜷缩着的身体逐渐探起，他愤愤的瞪着眼眸骂着:“这么年了，还是不肯放弃！”
  停云走到了他身边，缓缓蹲下，目光幽深的看着他:“那些人，你可有头绪？”
  姬无生有些失魂落魄的摇着头:“我只知道他们全部都穿着黑袍，浑身上下遮盖的严严实实，无从窥见，声音也是用音蛊刻意改变过的，自从你频频出现在繁谷之后，那群人就出现了。”
  停云眉眼紧紧皱了起来，那段时光是她此生之快意，山谷幽深草木一秋，没有杀伐没有心谋，一切都是最祥和安泰之貌。
  “我也暗中查探过，可惜这些人背后的组织势力似乎深不可查，要看就要有线索了，次次都会被截胡，后来我想着，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姬无生自嘲着笑了起来，“好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几次给你提醒，你都能明白。”
  停云眉眼一扬，抬眸看着他。
  她自繁谷回王都后，几次出行决定前都收到了同样的密信，无一不是阻止她出行。
  几次三番停云只觉得这份密信背后之人没有恶意，便耐下了。
  除了商路哪次她临时决议之外，再也没有出过王宫。
  “此次之祸，也算因祸得福。”姬无生抬着昏沉的眼眸看向煌玉。
  欣慰的笑意浮现在布满沟壑的沧桑脸庞，他伸手拍了拍停云放在膝上的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之后的任何计划，眼下无人可信，你能信的只有自己和圣蛇。”
  姬无生咳嗽了几声继续道:“眼下煌玉由圣成绝，这等高度是整个南疆上下千年都没有的，向来蛇狂之祸应该算是解了吧。”
  停云哼笑着，眸中烁着骄傲:“你那条蛇蛊，在煌玉被化生蛊同化后就已经伤害不了他了，至于现在，它已经是这世间最强大最凶悍的存在了，没有天敌没有对手，天地间唯它独尊。”
  姬无生幽幽叹了口气，眸中透着歉意看向停云:“你别怪师父。”
  停云凤眸半垂，许久未曾说话。
  “此事终结之后，我带你一起回大奚。”
  说罢她起身，莲裙款动之间踏出了那扇大门。
  石门未曾合拢，光明透入照在了姬无生身上。
  他垂首低笑着，柔声道了句好。
  ……
  药人之祸第二日
  停云命人烧光了王宫之中的药人后，把此次主使者穆商当街处以剐身极刑。
  惨叫萦绕在辉煌的南疆王宫之前，整整三日不停歇。
  王郊之外的宗祠也被药人践踏的惨不忍睹。
  大祭司丰无极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王都百姓拿着各种废菜烂叶，以最恶毒的话语谴责着逆反之人。
  他们愤恨不平，吐沫星子飞溅，将自己的不满以及对停云的拥戴尽数展示。

  黎苏已经将药人之源查到了。
  穆府之下，有整整三层之巨层隐匿其下，但其深远只怕不止，黎苏到时有一条密道已经被人为炸毁，他们费劲开采了许久，只进咫尺。
  密道坍塌成度怕是同山崩一样，碎石恶土不断，早就将那些本就被刻意掩盖的秘密遮没。
  黎苏将暗室中的密密麻麻满是药人之事一一告知。
  停云沉吟片刻，一声令下，整座穆府顷刻化作一团烈火，焚烧殆尽。
  穆氏九族夷断，上至老叟下至幼童，一个没留。
  于其有联系之人，通通下了狱，以问心拷问，如有疑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停云手段之狠戾，一时间整个朝野人人自危，明哲保身的同时还得向王上表忠心。
  除了躺在床上重伤不醒的大祭司丰无极之外，没有一个朝臣以及家眷逃得了这次问心之问。
  期间黎苏来报，跟穆商交恶的那位尚大人，明面上处处与他作对，可背地里两人私交甚好，得知此事后竟连夜出逃，还好风鸢反应快，带了一队人马追上了他们。
  只可惜，尚大人一家齐齐毒发身亡。
  那毒蛊无解，蛊丹一碎便生机全无。
  线索彻底断裂，无奈之下，穆商药人之祸，只能暂且告了一段落。
  ……
  王宫寝殿
  陆野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面无血色躺在轻纱薄幔之间，殿上紫烟袅袅，隐有清雅温润之气香随烟而蔓延至整个大殿。
  他一连昏睡了三四日，停云的丹药像不要钱的往他最塞，终于是吊住了一条命。
  停云提裙坐在床榻边，蹙眉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陆野伤得实在太重了，前胸后背皆是致命伤，他实在是强悍，凭着一口气生生吊到了她醒来。
  万幸，人总算是从阎罗手里拖回来了。
  她手上拿着一只小瓷瓶，指尖轻轻扣着瓶身，里头是两粒明黄蛊丹，枯残化生之双。
  那日化生反噬，剥夺她的生机后也沾染了她的气息，蛊主已认陆野再去触碰问题已然不大了。
  停云轻轻晃着瓶身，清脆的撞响回荡在耳里。
  她得回大奚了。
  南疆之中，有煌玉替她守着，不管之后有何祸患，她都能有后路可退了。
  煌玉之绝，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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