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女红叶2
“我都不知道我的伤口可以愈合的这么快呢。”晴子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的脚，隔着纱布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觉得新奇无比。
“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目连的气息。”
“啊，对了，那个红叶，是酒吞童子喜欢的那个红叶吗？那样……嗯……是你们觉得她特别好看吗？”
青行灯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她并不是那样的。妖怪认为的美丽和人类认为的美丽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还没有告诉过你红叶是什么样的吧。”
“的确，我知道的都是你告诉我的。”
窗外天光大亮，时值正午，晴子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我去帮你拿一些吃的吧，想吃什么？”
“都可以。对了你有银钱吗？”
“有的，带你来这里的时候我从你怀里拿的。”
“哦，还有多少啊。”
“还有这些。”
“……我只能吃些白粥了。”青行灯的手上只有一块银币，接下来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所以只能省着点用了。
“好。”
给晴子带了一碗白粥，青行灯也把剩下的钱财还给了晴子，并且开始给晴子讲述关于红叶的事情。
鬼女红叶是由人变成鬼继而成为妖怪的。
人死了会变成鬼，会有地狱的鬼差前来把鬼带回地狱，然后审判他们生前的罪行和功德，依据他们的功德和罪行决定他们来生。
妖怪如果死了就是死了，不过有些妖怪和神明一样，没有真正的死亡，他们并不会因为普通的伤而死去。
比如一目连，他诞生于人类的期望，他的力量来自于人类的信仰，如果没有人再信仰他，他就会消散，也就是死去。
不过类似的妖怪比较少，大部分的妖怪还是因为伤口或者力量的流失而死去，红叶就是会因此死去的妖怪。
酒吞童子喜欢红叶的时候，红叶还是活人。她活着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她的品性一如她的容貌，于是当她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有很多人前去提亲。
红叶是贵族家的小姐，衣食住行都有仆人服侍，她平日里喜欢绣花跳舞，出门的时间也不会很久，所以她为人单纯天真，对于苦痛最大的理解就是被绣花针戳破了手指。
红叶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她的父母舍不得把她太早的嫁到别人家，所以拒绝了很多人的娶亲的请求。
不过太过引人注目的美貌并没有给红叶寻到合意的丈夫，反而是一场灾难。
一切的源头说是这场灾难也不为过。
红叶所住的城镇没有阴阳寮，去学阴阳师的都没有几个，说不上偏僻却也不繁华。一日河神托梦给全镇的人，要红叶嫁给他。
人们需要给红叶作新娘打扮，带到小镇上唯一的河边。如果不照做，他会在第七天，也就是月圆之夜水淹全城。
一开始，只是有些人议论，说起自己做了梦，可是河神连续三天让大家做同样的梦，于是大家不得不信。
红叶就这样被所有人绑到河边，为了让红叶听话，他们还绑了红叶的双亲，一旦她要逃跑或者在这之前自裁，大家就会折磨她的父母。
红叶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她的父母亲纵使富有，也抵不过整个小镇的人。所以她虽然一直哭一直哭，却也没有逃跑。
河水忽然暴涨，把红叶还有她身边的几个人一起卷到水中，而后就没有了动静。不知道是谁先说的，河神已经迎走了新娘，所以他们就敲敲打打的各自回去了。
所谓的河神，其实是水中的怨气集结成团，经过无数日子里吞噬人类，变成的一种妖怪。
他常年待在水中，有时候会把不会游泳的人拖到水中吃了，被他吃掉人自然是有怨气的，这怨气也被他吃了。对人类来说虽然危险，却是那种鲜少作怪的妖怪。
有一日，红叶出门，她蹲在河边洗手净面，面容映照在河中被这个妖怪看到了，所以这个妖怪起了贪念，并且设法让红叶嫁给他。
红叶的父母在红叶被水卷入水中不见踪影时，就被放了，但是两个老人家只有红叶这么一个孩子，看着放在心上的女儿在他们面前死去伤心欲绝，当夜就吊死了。
这个世上总是有许多的巧合。在两个老人咽气的时候，年少的阴阳师晴明路过了那条河。
晴明原本是追着梦境妖怪食梦貘的，在路过那条河时感觉到了不寻常，就停下脚步。
他是年少成名的阴阳师，在那个时候能比得过安倍晴明的阴阳师屈指可数，对于他而言，所谓的河神是一个不难解决的妖怪。
他找到红叶的时候，红叶已经被杀了。但是那个妖怪禁锢了红叶的灵魂，想让红叶变成妖怪之后与他一直在一起，但是他的仪式刚开始就被晴明打断了，所以红叶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度便成人了。
她的灵魂被禁锢是没有办法去投胎的，所以晴明施法放了她，告诉她等待地府鬼差来接她。
晴明名声大噪，除了是因为他厉害，更多是因为他的美貌。红叶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比自己长得更好看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救了她，于是她陷入了情网。
红叶是新鬼，不能离自己的尸体太远，也不知道鬼魂是怎么走路和说话的，她只能看到晴明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不想离开晴明的身边，于是拼命的想去追他。
在第二个夜晚，她发现自己可以动了。鬼魂都惧怕白天，所以她朝着晴明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很快就看到了晴明。
晴明发现了她。
晴明这个人有时候虽然恶劣，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他是一个十分正经的人，所以他拒绝了红叶的跟随，并且送她回到了自己尸体身边。
红叶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她十分伤心，以为晴明拒绝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够美丽。可是心中又放不下晴明，就在第三夜悄悄追上去。
晴明好像没有发现她，于是红叶就这样一直跟了几天。
红叶是鬼魂，如果碰到阳光就会消散，所以这天夜里出来，她一如前几天追寻晴明的踪迹。
这个夜晚好像十分不同寻常，红叶走了一阵就遇到了晴明。
她以为晴明这次依然会赶她走，但是他并没有，而是十分怜惜她。
红叶觉得自己的深情都有了回应，十分高兴，又听晴明说她样貌丑陋，又觉得很是自卑。
爱情让红叶变得盲目，她沉浸在晴明对她的温柔，晴明告诉她，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她变得美丽，只要她变得美丽，就可以和晴明一直在一起了。
方法是把被晴明绑住的妖怪吃掉。
一开始，红叶是害怕的，但是那是晴明说的话，所以红叶照做了。而后，红叶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变得更加光滑，就更加相信晴明了。
她并不知道晴明白天在做什么，她开始每天都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态等待黑夜的到来。晴明让她吞食的不仅仅是妖怪，还有人。
“一点都不剩，全部吞食掉。”晴明如此告诉她。
生吞血肉的感觉并不好，但是渐渐的就会习惯。
红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妖怪，也看不见自己撕开血肉的时候自己的样子。她的指甲会变得无比尖锐，口中长出恶鬼的尖牙。
每次吃完，她都会认真的把手上，还有溅到身上的血擦干净。肤如凝脂，乌发如墨，可是还不够，还是不够美丽。
不知道何时，一直会在她身边的晴明大人不见了，可是红叶已经没有办法停下。
当她不在吞食人或者妖怪，她的容貌就会衰败，头发就会干枯，为了维持美貌，她只能不停的吃。
她已经尝不出味道了，但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晴明，随意每个夜晚，她一边走，一边吃，仔细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面容，期待和晴明相遇。
“这就是红叶变成鬼怪的故事。”
“呜……”晴子扯着自己的衣袖，泪汪汪的看着青行灯，“红叶好可怜，晴明好坏啊！”
她终于止了眼泪，沉浸于故事中的头脑也清醒了，
“红叶是不是被骗了？晴明大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要这么说也没错，我们所知的晴明的确不会做这种事，不过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既然没事了就快起来吧，不是还要去找你的风神大人吗？”
“啊，对啊。”
晴子连忙起身，并且把身上的纱布拆了，拿起自己的外衣一抖，忍不住苦了脸，
“青行灯啊，你……你可以借我一件衣服吗？”说罢还把外衣展开给青行灯看。
这的确是不能穿出去了，衣服上被红叶隔开了许多长口子，也被石头磨破了好多地方。
“你觉得我会有人类的衣服吗。”
最后是老医师的妻子送了晴子外衣和足袋（袜子），她们才能够出门。
“我们现在是要先去七角山吗？还是黑夜山？这两个山我都没有听过呢。”
老医师夫人送的衣服是青色无地，这是老医师特意翻出来了，虽然朴素，还是比较适合年轻女子的。这对晴子而言也算新衣服，所以她是不是的抬手抚摸衣服，还会转头努力想看自己身后的衣服。
因为脚踝受伤了，常常蹦跳着的晴子如今走得很稳当，一步一步像路上的其他人一样，看起来就是刚得了新衣服开心的小姑娘。
“这衣服真好看啊，颜色也十分雅致呢，夫人的眼光很好啊，你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青行灯明白晴子其实并不是在问问题，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疑问，并不一定需要回答，如果有答案，她亦会认真倾听。
“对啦，红叶和晴明大人的故事我知道了，你可以讲讲红叶和酒吞童子的故事吗？”晴子忽然走回青行灯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面对着青行灯。
青行灯喜欢讲故事，尤其是身边会有一个认真的听众的时候，但是明明应该是晴子给她讲故事讲怪谈的，出于一种奇怪的胜负欲，她并没有立即开始讲述鬼女红叶和大江山鬼王的故事。
“你觉得红叶和酒吞童子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的？”
“我觉得啊……”晴子转身走在青行灯身边，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你之前说过，酒吞童子喜欢上红叶的时候，红叶没有变成鬼……”
想了没有多久，晴子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道：“我猜是这样的！”
“酒吞童子是鬼王，大江山的日子十分无趣，所以他跑到人间来，想看看人类是如何度过无趣的每一日。这一天，他在树下喝酒，偶然看到了出门的红叶小姐。红叶的美丽让酒吞童子惊叹，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越看越心动，而红叶小姐并不知道自己俘虏了不得了的妖怪的心，酒吞童子不敢走到她面前，他怕自己吓到这个柔弱的人间小姐，他想要慢慢的让她认识自己，了解自己。”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爱慕，红叶就对晴明大人情根深种了。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
晴子看着青行灯，还是忍不住想知道酒吞童子和鬼女红叶之间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和自己预想的故事有多少相同的地方，顺便还期待一下青行灯是否会夸奖她的故事。
这故事总觉得很耳熟，好像茶楼市井的话本。
看到青行灯一言难尽的神色，晴子瞬间沮丧了：“不是这样啊……”
于是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再次满眼放光地看着青行灯：“那就是红叶小姐无意之中救了酒吞童子，酒吞童子对她心生爱慕，但是红叶小姐……哎呦，疼！”
青行灯收回弹晴子脑瓜嘣的手，叹了口气。
“你是话本看多了还是说书听多了？怎么讲来讲去都是这种已经很老套的开场。”
“可是人妖恋一般不都是这样开始的嘛？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酒吞童子为什么会爱上红叶小姐呀？”
“据说是因为红叶小姐善饮酒。”
“？？？”
“酒吞童子来人间喝酒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喝酒的红叶小姐，于是二人就这么结识了。”
晴子觉得有点冲击。
“所以是酒友变成了单相思？”
没毛病，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晴明大人也很会喝酒，酒吞童子为什么没喜欢上晴明大人呢？”
……
少女，你的想法很危险！但是也好像很有道理唉。
青行灯明显被晴子带跑偏了，难得的皱起眉头想了想，说：“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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