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柳三江是孟城南寻县一个普通富户家的孩子。以他的天资虽然未被选入本地宗门，可走了关系，拿下了宗门外务的一个小小职位，一家人也算活得顺风顺水。本来一切都很好，坏就坏在柳三江长得很不错，他眉目清朗眼尾含情，气质温润待人有礼。一次接待本宗弟子时，被一个姓孟的看上了。柳三江早已娶妻，并且和妻子育有一子，实在不好男风，自然避之不及。

        柳三江摸爬滚打多年，对人情世故都十分熟悉，虽说是拒绝了，但也没让那姓孟的弟子太丢脸，这事也就止于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地步。如果事情就此结束，那倒仅算柳三江人生中一个算不得太重要的插曲。

        可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柳三江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也是生得气质多情，容貌之美，比柳三江更胜三分。也就是这个从小备受全家宠爱的妹妹，为柳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那天，柳三江之妹——柳蓁蓁。应小姊妹的约，一起去河边踏青，不料遇上了一个好色之徒。那好色之徒便是曾经对柳三江求爱不成的孟姓子弟。柳蓁蓁生得貌美，人又天真骄纵，实在是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孩子。她和柳三江一母同胞，灵脉天赋也和柳三江不相上下。这样的女子自然是十分珍贵的，父母为了将她待价而沽，一直对上门求亲之人百般挑剔，导致柳三江孩子都有了，柳妹竟还没有出门。

        柳蓁蓁与同行的小姊妹诉说此事，小姊妹也和柳蓁蓁有一样的困扰，两人便一路说一路沿着河边走。谁知道突闻有人调笑，转头看去是一个骑着马前呼后拥的年轻男人。柳蓁蓁与她同行的姐妹被围在中间肆意调笑，众家仆解救不成反被殴打，柳蓁蓁同她的朋友一齐被掳走，等柳三江再次见到她时，柳蓁蓁已经伤痕累累。

        她被姓孟的和他的狐朋狗友肆意□□，身心都遭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害。柳家惊怒非常，却得知掳走柳蓁蓁的是孟城首富之子——孟元立。孟家的势力有多大，只看孟城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孟元立是宗门弟子，天资出众，颇受宗门青眼。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是柳家绝无法抗衡，也没有能力抗衡的。

        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柳家只能装聋作哑，任凭外面风言风语也只装作不知。过了几年，柳蓁蓁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乍一看也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这个女子出乎意料的坚强，当初跟她一起被掳走的姊妹受辱之后已经投河自尽了。或许也并非因为坚强，只是命如草贱，不自己想开些，也没有办法。柳蓁蓁苟且偷生，只想忘却那一天屈辱的记忆，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又一次遇见了孟元立。孟元立又一次□□了她，就在人来人往的酒楼之中，将柳蓁蓁脱光了衣服殴打□□，不仅是发泄□□，简直是将她当做一个人形的畜生。

        柳蓁蓁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又怕又恨，鼓起勇气反抗，放言绝对不会放过孟元立。迎来的是孟元立更加丧心病狂的折磨。

        柳蓁蓁回到家就病倒了，柳家上下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本想立刻带着女儿离开孟城，可孟元立却不准他们踏出孟城半步。柳家时刻处于孟元立的威胁和恐吓中，柳父吓破了胆子，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妙招。他托遍了关系，终于见到了孟元立，说柳蓁蓁当初唾骂威胁孟元立都是小女儿害臊，其实心底是喜欢孟元立的，愿意嫁给孟元立为妾。

        孟元立竟然同意了，于是柳父便回家劝服了柳蓁蓁，要她为家族想一想。柳蓁蓁还能怎么样，事到如今，她死也晚了。于是便当了一具提线木偶，被打扮得美不胜收送给了孟府。

        柳蓁蓁对自己的命运有足够现实的想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像一朵花，无声无息的枯死在孟府之中。这样的命运当然无情而残酷，但柳蓁蓁也只能接受。她想过无数次以后会受的折磨和屈辱，却还是低估了人心之恶，低估了上位者玩弄他们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小人物的恶毒。

        新婚之夜……就暂时这样称呼柳蓁蓁被花轿抬走的那晚吧。

        她坐在轿子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心中全是凄惶。花轿颠簸着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柳蓁蓁却没进孟府，而是被抬到了一座青楼。她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却被孟元立送给了嫖客。柳蓁蓁惨叫、咒骂、求饶，都无济于事。她丈夫——暂且这样叫吧，带头玩弄了她这个新娘子。然后是一个、两个、无数个，连妓，女都开始怜悯她了。

        柳蓁蓁的记忆中，这一夜全是笑声，只有她一个人在哭。孟元立大声叫她的名字，她哥哥的名字，父母的名字，说他们柳家的生意，柳府的所在。这一切像淬了毒的鞭子打在柳蓁蓁的心上，比被无数人□□还要叫柳蓁蓁恐惧和屈辱。

        柳蓁蓁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从那座青楼中活着出来，孟元立把□□的她放在马前展览，带着她扬鞭过街，将她弃在柳府门口。

        “姓柳的，”孟元立大声说笑，“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孟元立纵马离去，柳蓁蓁疯了，她泣血拍门，却无人应门。

        那没有回应的大门让柳蓁蓁绝望，如此冰冷，如此可鄙。

        “她怎么样了？”苏白的声音有些嘶哑。

        柳三江说：“她吊死在了柳家大门。”

        “你们为什么不给她开门？”

        “看门的喝多了……”

        戚无义猛的站起身，给了柳三江一记窝心脚，“你算个男人吗？”

        柳三江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戚真人，苏天师……”他又哭又笑的声音凄利刺耳，“男人？我们在孟家眼里，连人都不算啊。还谈什么男人女人。我有做男人的权利吗？我妹妹有做人的权利吗？”

        这两个问题问倒了戚无义，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三江。

        “后来呢？”苏白又问。

        “后来……”

        后来柳三江终于不再容忍，他四处走动，联合所有可以联合的人，将柳蓁蓁的尸体摆在宗门面前。柳父也因女儿的死醒悟过来，决心赔上一家人的性命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或许是正义未绝，又或许是舆论汹汹，孟元立终于被抓了起来，并且被宗门除名被判流放。凭借柳家的力量，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老天开眼。但柳三江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原来在柳蓁蓁二次受辱之时，孟元立再次见到了柳三江，这次偶遇让孟元立又起了玩弄他的兴趣，柳三江被人压着为孟元立吹箫，柳三江不从咬伤了孟元立，第二天，柳蓁蓁就在酒馆被孟元立又一次玷污。

        柳三江知道这是报复，但他还是默认了父亲的做法，将胞妹送给孟元立做妾。他想着息事宁人，想着孟元立不过是好色，若是蓁蓁成了他的妾室，或许能看在这层关系上放过他们。可是柳蓁蓁却死了，她的死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将柳三江打醒过来。他的退却、懦弱在柳蓁蓁死后的日子，每天都像刀一样扎着他的心。

        柳三江决心报复，他告别了家人朋友，独自一人偷偷跟在流放的队伍后面。他要亲自杀了孟元立为妹妹报仇！

        可是，柳三江怎么会想到——孟元立根本不在流放的队伍里！

        当他知道这件事，满心无法言说的惊恐与冰凉。原来他们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几乎家破人亡，换来的只是一个谎言吗？

        柳三江无法多想，甚至没有时间感慨命运嘲弄，政法不公，他昼夜不歇赶回了南寻县。

        柳府——已经化为了灰烬。柳三江又赶往曾经帮助过他的几个朋友家中，那些亲友亦无一幸免。

        “族人挚友四百八十七人……四百八十七人……”柳三江喃喃自语，“这些人算什么，蝼蚁罢了。后来我阴差阳错之下投身魔道，偷了镇门之宝，回到孟城。孟家遍邀名门富贵之流，赏他得到的一颗妖丹……”

        戚无义早已手脚冰凉，他死死的盯着柳三江，柳三江也看着他。

        “这一次我终于报仇了，孟家上下，我鸡犬不留，包括那些跟他同流合污之辈……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孟家有一个孩子。名叫孟元吉，是孟元立的亲弟弟，他是千年不遇的极阴之体。他死后被满府怨气冲身，魂魄竟然一段时间之内保持不灭不散，他找到了我，上了我的身，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没有知觉，没有味觉嗅觉，如同行尸走肉。生不得生，死也不得死。我闻听此处有野神，便想让野神吃了我，了结这一切。”

        “这么说……当时攻击阿七的是你体内的孟元吉？”

        柳三江点点头。

        “他为什么要攻击阿七？”

        柳三江看了看戚无义，见他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只淡淡的说：“孟元吉死时不过几岁，戾气过重，也不单是戚小真人。一旦他出来，见谁都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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