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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草莓


夏天是饿醒的,饥肠辘辘地从床上爬起来,却没见到舒晚风的身影。应该回去了吧……他有些失望地下了床。

        结果发现书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仔细一听,卫生间里有很细微的流水的声音。

        “晚风哥?”夏天不确定地喊了声。

        里面传来舒晚风的回答,“醒了?学校超市有卖草莓,我买了些,你先吃饭。”

        “我等你一起!”夏天将已经摆好的碗筷又摆了一遍,坐在椅子上不断张望。两人只是隔着一扇卫生间的门,瞧他的傻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隔着人山人海。

        突然好开心啊。夏天边等边想,原来对一个人动心,是就连和他窝在宿舍里吃饭都是这样高兴的事。

        舒晚风端着草莓出来,见到的就是夏天小仓鼠似的骑在椅子上,鼓着脸蛋朝他傻笑的样子。

        草莓实为诱饵,吃饱饭才配享受饭后甜点。舒晚风很有原则地将草莓放在自己这边,每当夏天忍不住要偷一个尝尝,便伸过筷子去,轻轻在他手背敲一下。

        “疼啊……”夏天小声嘀咕,却屡禁不止,像是故意的。

        两人乐此不疲地玩着“父与子”的小游戏,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吃完后夏天又犯困,舒晚风不准他再睡,“睡多伤神,闭着眼睛缓一缓,二十分钟后准你吃草莓。”

        夏天点点头,爬上床后,居高临下地瞧着斜靠在椅背上的舒晚风,感觉出他也在犯困,于是不假思索地拍拍床说:“你也上来躺躺。”

        舒晚风捏捏眉心,嘴角是无奈的笑意,“别把床压塌了,咱们两个加一起可不轻。”他的确想伸展一下身体,便说:“有多余的床单吗?我在林耀床上靠一会儿。”

        “不行!”夏天紧忙诋毁室友,“他经常不洗澡的,床单半年才换一次,就算铺上我的床单也阻隔不了细菌。”

        “那就还在椅子上坐会儿吧。”

        “别,你上来。”夏天作势要下去,“你如果不上来,那我也下去坐着。”

        舒晚风思量片刻,“给我找身宽松的睡衣,不能穿外面的衣服弄脏你的床。”

        夏天立刻爬下来,从衣柜里翻出一身白色的大号球衣。球衣是他大三那年打校赛时队伍获胜的奖励,只穿过两三次,每回都洗得干干净净放起来,上面有股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气。

        舒晚风去卫生间里换衣服,一出来,看上去居然正正好。夏天心想两人这身高体型差真是有够气人,明明他都长高那么多了,居然还是比舒晚风小一号。

        舒晚风没夏天白,但也是光洁透亮的肤色,白色球衣削减了他身上的成熟稳重,让他看上去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他的比例很好,四肢修长,适量的肌肉更增添了不同于清瘦的有力的美感。忍不住多看两眼,心跳加速地爬上床,夏天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热。

        他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喜欢舒晚风这件事,以至于言行举止仍像对待哥哥,但每当舒晚风靠近,那些小心思又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的同时,让他感到这份迟来的感情与幼时相伴的情谊的微妙区别。

        无措的手指在枕头上慌乱地摸过,夏天小声说:“我躺里面。”

        舒晚风从来没爬过高低床,个子又实在高,试过两下才掌握爬床技巧。好在夏天瘦,他侧着身子躺上去,正好能把他拥在怀里,自己也不至于被挤到地上去。

        夏天面对他躺着,两人几乎脸贴脸,近到呼吸都搅和在一起,无处安放的手脚也不可避免地纠缠着,连私密的地方都不小心蹭了几下。

        空调还是打在二十五度,舒晚风原本觉得温度正好,眼下却热得手心都是汗。

        夏天也热,将夹在两人中间的被子蹬到墙角。他不动还好,一动,舒晚风便忍不住有了别的反应。

        排除被子的阻隔,一切变化都那样清晰,夏天先是惊讶,过后又觉得好玩儿。

        他故意叫人难堪地调侃,“……你顶到我了。”

        原本该是尴尬不已的情形,无奈夏天说得太直白,舒晚风反倒也跟着坦率起来,“还不都是你乱动。”。

        夏天哼了声,没再开口。

        彼此温热的呼吸加重了身体的燥热,沉默间,夏天的额头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他最是怕热的体质,难受得不由往后靠,让后背贴到白墙上。还好墙是凉的。

        他们仍旧默契地保持沉默,夏天在等舒晚风消停,舒晚风也在等自己消停。然而躺了十多分钟,情况并没有好转。

        舒晚风撑着仅剩的自觉说:“你眯一会儿,我去卫生间。”

        然而夏天讷讷的,一时没有回答。舒晚风以为他不自在,也有些自责,下床的动作更快了些。

        “晚风哥。”夏天忽然拽住他的球衣,五根白皙的手指攥得死死的,舒晚风盯着腰间这只用了很大力气的手,不解地回过头。

        那个郑隽就算再与晚风哥亲近,应该也没做过这种事吧。肯定没有过,他不信舒晚风会让别人随意靠近。

        如果他现在豁得出去的话,郑隽、那个鬼初恋是否都会变得无足轻重?

        他会成为对于舒晚风而言最特别的存在。

        夏天脑子乱哄哄的,各种欲言又止的小心思在互相角力。舒晚风仍要下床,但他不松手,脸颊急出一抹红,有些不确定但却跃跃欲试地问:“……我帮你?”

        舒晚风好半晌不能反应。他难得痴呆的表情让夏天有些暗爽。哪怕他并不确定是否能在这场赌博中拔得头筹。

        男子汉大丈夫,话已说出口,就不能不算数。在心里倒数着一二三,在窗外蝉鸣更盛的前一秒,夏天掀开球衣下摆,将自己汗津津的手贴到舒晚风腰间。

        舒晚风却一把钳制住他的手腕,用一种危险至极的晦涩语气警告:“别乱动。”

        “我不。”本来心里打鼓,一被阻拦,好胜心不合时宜地占据高地,夏天反倒较上劲儿了,“大家都是男人,你心虚什么!”

        舒晚风被他气得直笑。早听说直男脑子不拐弯,他原本还不信,今天算见识了。

        可惜夏天只是嘴上厉害,手却真实地抖个不停。他不过就是想拉下运动裤的腰带,却怎么都拽不下来。

        “好了,别闹我。”舒晚风软了语气,哄小孩儿,“我自己解决,你老实躺着不行吗?”

        居然连个腰带都拽不下来!夏天憋屈死了!

        舒晚风糊弄小孩子的语气令他恼羞成怒。

        今天他必须把这事儿落实。

        于是舒晚风就见夏天突然莫名其妙地朝他发火,“你给我躺好!”

        舒晚风没见他这么凶过,愣了下神的工夫,便被他重新拽倒在床铺上。

        两人仍旧脸对着脸,夏天咬着下唇,脸颊那抹微红浓成了嫣红。他的手还是汗津津的,眼睛微微瞪着,舒晚风被他搅得心乱如麻。待反应过来,已是教人得了逞。

        ……

        宿舍好热,夏天以为断电了,他瞥了眼还在正常工作的空调,知道这份热意不是能靠外力降下去的。

        舒晚风感觉夏天走了一秒钟的神,下一瞬,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到他的颈间,不声不响,乖得要命。毫无动手前的嚣张跋扈。

        最终吃到草莓的时候,夏天自觉废了一双胳膊。他的两只手全抖个不停。舒晚风一言难尽地看了片刻,终于捏起一颗草莓喂他。

        先张嘴,又躲开,夏天低声说,脏。

        舒晚风原本清润的嗓音此刻浓洇如墨,“听你的话洗了好几遍手,干净的。”又逗他,“再不吃,草莓可就坏了。”

        夏天撇撇嘴,一口叼住那颗烂熟的草莓。

        一个吃草莓,一个任劳任怨地洗衣服,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言及方才那场胡闹的意义所在。

        没有做好准备承担所有后果之前,就先这样吧。

        草莓吃光了,一个没给舒晚风留。盯着碗里残留的红色汁液发呆,夏天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愧疚。

        六月天的午后隐约有几许微风,吹得阳台上挂着的衣服左右乱晃。舒晚风挂好夏天的内裤,透过窗户向外看,回头说,去散步吧。

        确实很有必要让风吹走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夏天应声起身,想着外面阳光刺眼,顺手拿了一把遮阳伞。

        楼下的紫藤花到了花期的最末,仅剩的几朵小花于风中微颤。夏天站定几秒,如愿接到一朵紫蓝色小花,捏在手里闻个不住。舒晚风撑着伞,走在他身边,时而侧首,问他:“好闻吗?”

        “特别香。”夏天弯着眉眼,手臂有意无意地擦过舒晚风的身体,下一秒,看到遮阳伞往他这边倾斜大半。

        烈阳被伞面挡去,伞下成为充满私密的小世界,夏天壮着胆子,假装走不稳路,扶住了舒晚风撑着伞的那只手。

        舒晚风任他扶着,好一会儿才问:“去哪儿?”

        对啊,去哪儿呢。夏天指了指图书馆说:“去看书吧,有公共阅览室,不需要学生证。”

        舒晚风说好,带着他朝那座高耸的知识殿堂走。

        下午三点不到,图书馆各楼层都很拥挤,公共阅览室也人满为患,没有空座位。两人决定等一等,反正空调够凉快,多等片刻也无妨。

        一楼有间学生用来创业的咖啡店,舒晚风过去买一杯美式,给夏天单独点一杯加糖的热牛奶。

        他们捧着杯子戳在阅览室门口,和所有没及时占位的学生们一样翘首以待。十五分钟后,一对靠门而坐的情侣终于起身,夏天眼疾手快地坐过去,像只捡到松子的松鼠一样,兴奋地朝慢了一步的舒晚风挥舞小爪子。

        舒晚风坐到靠外的位置上,将选好的那本《资本论》摊开,从第一页开始读,夏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牛奶,贴着他一起看。

        “先别翻,还差三行……”

        夏天读得慢,好几回提醒舒晚风翻得慢些,舒晚风便有心放慢阅读速度,配合着他。

        牛奶喝完了,夏天有点儿撑,从深奥的文字里抬起头来,不小心,鼻尖蹭过舒晚风的下巴,窘得他一下退开八百米。

        没忍住笑了声,将书合上的同时,舒晚风拿拇指揩去他唇边的白色牛奶。

        身后的女同学为此发出一声奇怪的低呼,夏天红着脸、低着头,手推着舒晚风的腰,忙不迭离开阅览室。

        临近下午五点,按照习惯,舒晚风应该要回去了。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半路遇到骑着自行车回来的任宣元。这家伙累得满头大汗,看到夏天和舒晚风悠闲地散步,急赤白脸地喊:“夏天你怎么又关机啦?!”

        完蛋。夏天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没电关机了。自从舒晚风来他宿舍,他便没碰过手机,根本不记得充电这回儿事。

        任宣元一捏闸,停在他们面前,豪气干云地说:“租房协议我签好啦,给你那份带回来了,喏,看看。”边说边从背包里往外扯那一团纸。

        夏天刚要伸手,舒晚风快了一步。任宣元立刻有些紧张,仿佛论文被抽中外审,怕被看出什么不对来。

        “隆盛花苑,方平村村民的回迁房,人员复杂,距离最近的派出所也有三站地。”舒晚风边看边评价,说的都是两位承租人根本没听过的信息,“水费比别处低一些,但只有村民能享受优惠价,租户应该还是要按正常阶梯标准付费。”

        任宣元僵硬地朝夏天眨眨眼,示意他帮帮忙,别叫舒晚风检查了,不然到嘴的房子就不香了。

        “离向外只有半个小时的地铁,这个价位已经很划算了。”夏天凑过去看了眼,什么都没看进去,只闻到舒晚风手腕上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

        这双正儿八经翻协议的手,两个多小时前却在……摸他。

        “夏天,你还发烧呐!”任宣元看夏天突然脸红得不行,大汗手直接往他额头上贴,夏天没躲开,让他摸个正着,听他纳闷儿地说:“也不热啊。”

        舒晚风粗略看过几眼,确定房东没有钻漏洞,居然一反常态地将协议双手递给任宣元,任宣元赶紧从夏天额头上撤回手,也只好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来。

        奇奇怪怪,任宣元腹诽。他很快又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钥匙,“这是你的,咱们哪天搬啊,我都行。”

        夏天早想好了,“这周六是毕业典礼,那就周日吧。”

        举起手来要击掌,任宣元大咧咧地笑着说:“我也这么想的,真是心有灵犀哈哈哈哈哈——”

        不知怎的,夏天觉得他如果敢和任宣元手碰手,舒晚风肯定会不高兴。也可能是他想多了,但身边这位的气压确实太低,连任宣元这个马大哈都有所察觉,尴尬地收住大笑。

        “那个,我先吃饭去啦,跑一天饿死了。”不敢再哈哈哈,任宣元选择走为上计。

        舒晚风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客套说:“今天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可以带女朋友。”

        虽然不知道舒大神今天怎么了,但能和大神吃饭是天大的好事啊。任宣元当即兴高采烈地应下来,转眼忘记刚才的尴尬,“那太好啦,先感谢学长啦,但是女朋友就算了,暂时没有,不过我肯定记得带着夏天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嘿嘿,夏天汗都下来了,在舒晚风冷脸之前,赶紧拉着人先走一步。

        舒晚风的低气压很难恢复,夏天琢磨了下,拽着他去地下超市配钥匙。

        “配钥匙做什么?”

        “明知故问。”

        听他顶嘴,舒晚风反而笑了。

        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一把挂在夏天那个猫猫晚安的钥匙链上,一把挂在舒晚风的猫猫摸头上。

        夏天有心哄他,虽然他也搞不懂有什么好哄的。

        “好啦,这周日搬完家,你就是唯一拥有我家里钥匙的人了。”

        舒晚风果然很满意,气压piu地回升到正常值。

        抬手揉揉他柔软的发,舒晚风问:“晚饭想吃什么?”

        夏天早有打算,“带你吃食堂行吗?”

        舒晚风当然什么都答应。

        其实夏天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试试,和舒晚风在食堂吃饭,会不会也很心动。

        财大食堂远近闻名地又贵又难吃,但夏天敝帚自珍,领着他逛遍大小三个食堂,最后两人去风味餐厅点了麻辣香锅。

        在舒晚风的强烈建议以及夏天的强烈恳求下,最终选了个微微辣一点都不麻的小小锅。

        点菜小哥脸色乌黑,舒晚风视而不见。为了抵消这点辣度,他又加点两份十分滋补的瓦罐汤,还特意和打饭师傅要了一杯白开水。

        夏天:“……”想摔筷子。

        心动个脑袋,生气差不多。

        舒晚风放柔嗓音:“听话。”

        “哦。”夏天捏着鼻子扒拉“麻辣香”锅,“看在你为我好的份上。”

        不知道是不是换位思考的原因,他觉得这顿饭的味道居然还不错。

        从食堂出来,夏天亟不可待地凑到舒晚风身上闻,脸上闪过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嗯,是吃过食堂的人了,一股油烟子味儿。”

        舒晚风被他弄得失笑,“你不也一样?”

        没心没肺地点点头,夏天说:“没错,咱们俩现在都烟熏火燎的。”

        从前多少男男女女在他耳边说过无数的情话,却都没有这一句夹杂着烟火气的调侃来得令人心动。

        舒晚风感觉累积整整一天的情绪要裂开了。

        夏天似乎毫无自觉,望着不远处的操场提议:“去吹吹风吧。”

        在舒晚风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角落,他自己嘀咕一句,是去吹一吹夏天的晚风。

        他的名字还挺好的,夏天想。至少跟舒晚风的名字很配,比那个郑隽配。

        这样想着,他拿脚尖不停地踢路上的小石子,如同踢走一颗颗阻挡他看清自己的心的障碍。最终走到操场的那一刻,他偏过头,发现舒晚风也正在脉脉地回望他。

        城市的夜空是看不到几颗星子的,但那不重要,他在舒晚风的眼中看到了,数不清的耀眼繁星——他的确喜欢上了面前这个人,无论他是哥哥还是男人,无论出于本心还是欲望。

        夜里的风也是燥热的,他们坐在足球场前面的观众席上,能闻到淡而涩的青草味。那味道就像萦绕在两人心头的暧昧,令人有所察觉,却无法点破。

        “有蚊子咬我。”抱怨一句,夏天往舒晚风身上靠了靠,他今晚出奇地想要散发可爱,“也让蚊子咬你。”

        说得他自己跟个活体吸蚊器似的。

        舒晚风没躲开,由着他,“咬我也行,我皮糙肉厚。”

        得到满足的夏天不说话了,看着足球场。舒晚风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

        “哦吼——赢啦——”

        球场上分出了胜负,胜利者聚众欢呼,兴奋异常。

        场面十分欢快,舒晚风暂时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远处的人群。

        还没瞧上几眼,忽然感到手背一阵发痒。他以为真的有蚊子叮自己,不由低下头。

        却不是蚊子。

        是夏天。

        夏天的脸很红,操场的白色灯光也盖不住,“蚊子想咬你的手。”

        舒晚风突兀地攥紧他。随即,感受到相贴的掌心有鼓动的心跳。

        不知是属于他,还是属于身边这位能够读懂蚊子的小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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