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永生永世，河清海晏
第二天，长琬没来嘉福宫。
第三天，长琬没来嘉福宫。但皇上来了并带来了长琬生病的消息，还否决了李汀兰想去探望的想法，原因是她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利索。“我好了，我早好了！我都能前殿后殿的遛弯儿了。”李汀兰反驳道。皇上斥责了她，说她不遵旨好好养伤净胡闹，罚她抄书。李汀兰本来想还反驳，说多运动有助于身体康复，抄书不利于颈椎和血液循环，但还是忍住了。“这些道理古代人怎么能懂呢？”
第四天，长琬没来嘉福宫。小案上摆着一本《孝经》和笔墨纸砚，纸上没抄几个字，李汀兰只是扭着头望着窗外，窗外也没有什么风景，她在思考人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顺了？孙淑妃是这个后宫的掌管者，不与她交好就算了，我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与她为敌，我是飘了吗？我以前也敢这样吗？”李汀兰回忆起研究生期间和导师理念不合，但她也只敢暗暗较劲，表面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是谁给我的勇气？是皇上——的宠爱。我知道别说后宫，整个南唐皇上最大，他宠我，我就有特权。‘接近权力中心的人会误以为自己拥有了权力’《纸牌屋》里的这句话就应该送给现在的我。我甚至自以为是到不把位同副后的人放在眼里，当面背面全面地耍小聪明。我这是愚蠢！皇上能宠我一辈子吗？别忘了李长荣受伤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是打算放弃她了。即便皇上宠我一辈子，可皇上年纪大了，说不准‘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即便是公主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历史课本里那些和亲的公主什么下场我都忘了吗？我现在每天只知安逸享乐，岂不要死于安乐了吗？怎么来到另一个世界，快活了了几天就把曾学过的真知丢到原来的世界了吗？”李汀兰望着窗外好久了，连皇上进来了都没发现。
“就抄了这么几个字？”皇上拿起纸来看，“荣儿的字实在是难看得很啊！哈哈哈……”
李汀兰回过神来，作势要行礼，皇上摆摆手，李汀兰又坐了回去。
“还在生气父皇不让你出门？”
“没有，女儿不敢。”
“呦！还有你不敢的事？你看着窗外出神，还唉声叹气，我都看到了。”
“父皇……我在反省。”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接着问，“都反省什么，和父皇说说！”
“反省的都是人生大道理，说了父皇也不懂。”
“哈哈哈哈……”皇上笑得更大声了，“说说，说说，不说怎么知道呢？”皇上继续起哄。
“唉，”李汀兰叹气，“我觉得自己最近太无法无天了，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再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哈哈，”皇上继续笑着说，“这都什么跟什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不是这么用的，荣儿，你的书读得可不好。”
李汀兰心里想：“我的书读得好着呢！”
皇上继续说：“荣儿懂得反省甚好，不过凡事过犹不及，不就是罚你抄书吗？至于这般长吁短叹？”
“唉，”李汀兰无奈地说，“如果有一天皇上不疼我了怎么办？”
皇上不笑了。
李汀兰接着说：“我不过是仗着皇上疼我，可要是皇上不疼我了，我是不是就得饿死？”
“胡说！”皇上严肃了起来，“父皇怎么能不疼你？是哪个嚼舌根的东西在你面前说的这些混账话？”
“没有人说的，我自己想的，”李汀兰说道，“皇上那么多女儿，而且还能再有新女儿，我算什么，都不是皇上亲生的……”
“住嘴！”皇上大怒，李汀兰愣住了，她第一次见到皇上发火。
“怎么不叫我‘父皇’了？不都说好要一直叫我‘父皇’吗？”皇上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态，“荣儿，你不要多想，父皇是皇帝，皇帝金口玉言，说护你一辈子定护你一辈子，父皇在时没人敢给你坏果子吃，父皇不在了也没人敢！荣儿，你永远是父皇的女儿，是父皇最疼的女儿，父皇是皇帝，一言九鼎，你记住了吗？”皇上满脸溺爱，眼神恍惚，他相信此时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最疼爱的那个女儿。李汀兰望着皇上，眼睛湿润了，皇上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李汀兰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父亲抱在怀里是什么时候了，是五岁还是六岁呢？总之不是十岁。
李汀兰十岁那年暑假，离婚多年的爸爸有了新房子、新妻子、新女儿。可新房子里没有李汀兰的新房间。之后，李汀兰住过外婆家、爷爷家，高中时搬回市区旧宅一个人生活，直到后来去南京读大学。后来爸爸换了大房子，家里有了两个客卧，李汀兰在爸爸家里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一年夏天的晚上，大家沿着马路遛弯儿，爸爸一家三口在路灯下手拉着手追影子玩，李汀兰在后面望着这幅温馨画面，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后来有一次，李汀兰来北京参加辩论赛，没有和爸爸打招呼就回了爸爸家，发现自己的房间堆满了杂物，李汀兰扭头就走，再也没回爸爸的大房子。再后来干脆过年也不回北京，开始爸爸还会打来电话询问，李汀兰总说她很忙，忙着准备考研，忙着做课题，忙着准备考博……后来爸爸也不问了，过年的时候也只在微信里发一句“新年快乐”。李汀兰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几乎没有思念过父母，因为她早就习惯没有父母的生活了。
第五天，长琬没来嘉福宫，但婶婶来了。婶婶是谁？就是李长荣亲爹的亲弟弟的老婆，李长荣的养母。荷萍说，孙淑妃那边已经三番五次地收到她婶婶递的牌子说要进宫看公主，孙淑妃说不好再回绝了，问公主这边的意思，要是公主愿意就批了，不愿意就推了。
小长荣三岁丧母四岁丧父，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一直寄养在叔婶家。叔婶对她并不好，虽然李汀兰没有李长荣的记忆，但通过别的事能推测出来。比方说，原来的李长荣是个小守财奴，李汀兰在床洞里找到不少她藏的首饰银两，这就算了，还有发霉发硬的点心。荷萍说，以前的公主从来不放心别人收东西，凡是贵重点的东西都是公主亲自收，钥匙也要揣自己腰上，以至于在她受伤后，很多东西都找不到，库里也对不上账。这个小长荣是典型的没过过安稳日子的小女孩，藏钱藏吃的是因为以前的日子没钱没吃的。现在的公主看起来脸圆了气色也红润了，可荷萍说，刚来那会儿，给她洗澡都觉得这孩子像是从饥荒里的逃出来似的。怎么说叔叔家也是宗室子不会缺吃的，可见小长荣在叔婶那里没少受罪。小米子也说，公主以前脾气可不好了，打骂下人都是常事，那些骂人的话他都没听过。孩子骂人的话都是跟大人学的，不是她婶婶经常骂人，就是带大李长荣的嬷嬷爱骂人，无论是哪一种这个孩子都没有被好好教养过，都是养父养母的失职。李汀兰起先并不想见她婶婶，可又好奇这位在她的侧写里凶神恶煞的老妇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她想证实自己的推测。
老妇女并不老，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看到李汀兰就“兰姐儿”“心肝儿”的冲上来表达热情，被菏萍死死地拦住了。赵氏规矩地磕了头请了安，坐在李汀兰左手边的椅子上，把端坐在宝座上的公主从头打量到脚。
“姑娘如今是了不得了，这穿戴这打扮，做了公主果然不一样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赵氏一边说话还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李汀兰很后悔，这该死的好奇心呐！要是以前李汀兰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结束这个尴尬场面，可这是什么都不讲也要讲面子的古代社会啊！
赵氏开始假哭，“上个月，我还抱着姑娘睡觉呢！这才几天功夫，就住进了宫里，这后宫虽说吃好穿好，可咱娘俩见一面比登天还难……”李汀兰满脸黑线，这婶婶假到她无力吐槽，自己也是十岁的孩子了，还要人抱着睡？又听赵氏接着说：“知道姑娘寻得这样一个好去处，我和你叔叔兄弟比谁都高兴，定是我们烧香磕头感动了菩萨！”李汀兰彻底明白了，这位婶婶是撒谎不打草稿，把自己当三岁孩子骗，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编出怪力乱神的故事了。
“公主可还记得，是我带你来的这皇宫？”赵氏说完这句话就紧紧盯着李汀兰的脸看她反应。“哦，原来在这儿等我呢！”李汀兰心想，自己不记得但是知道。荷萍曾经说过李长荣是跟着婶婶进宫，后来在宫里迷了路，被宫里太监发现交由赵东来，赵东来带着她见了皇上，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事。看李汀兰没有反应，赵氏又开始继续编瞎话，说家里的兄弟姐妹（就是她叔叔的孩子们）都惦记她，尤其听说摔了头受了伤，家里人都揪着心放不下，自己也递了好几次牌子才进得宫，今儿见面也总算放下心来，还说府里最疼她的就是她这个婶婶了，一边说一边使劲抽鼻子。李汀兰都想放小米子咬她了。之后赵氏又说起她叔叔，居然想让公主帮她叔叔在皇上那谋得一官半职，“听说公主摔了头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哎呦！婶婶说句正经的，人不能忘了根本，怎样也得记得谁把自己养大的不是？更别说当初进宫是婶婶带你去的贤妃娘娘那……”
“婶婶！”真的是叔可忍婶不能忍！李汀兰听不下去了，“话不可乱说，官员任命都是朝廷和皇上的事，我算什么东西，敢不知廉耻地插上一脚？婶婶这话今天我就当没听过！天色不早了，婶婶早些回吧！”外面太阳高照，积雪融化，屋檐滴水，滴答滴答。
“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养大的家雀都不认窝了！”赵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夫人，这里是嘉福宫，请您慎言。”荷萍厉声说道。
“哎呦！女官姑姑，您评评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现在要她伸伸手帮帮忙怎么啦？才刚坐多一会儿，就把我往外赶？”赵氏两手一摊感觉自己有理有据。
“你当真以为我忘了你以前怎么对我的吗？”李汀兰说完这话，赵氏的气焰就熄了火。
“啊哈！我就知道你是装的！”赵氏突然又死灰复燃，“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骗皇上，肯定是你自己跳进池子了，还装病！我要告诉皇上去！你这是欺君之罪！”
赵氏还是阴谋论者！烦人的才艺可真不嫌多！
“你从小就是个人精，我早就看出来了！不然能自个儿寻得这样的门道！宫里这些贵人们哪能有你这心眼多！那八公主不都让你逼得上吊了吗？你还在跟我这摆威风呢？你那肠子几条弯弯道道我都门儿清着呢！”赵氏越说越离谱，荷萍都呵斥不住她，连忙上去捂她的嘴。
“八公主，死了？”李汀兰有些吃惊。
“装装装！还装呢？八公主就是你逼死的，你还装不知道呢！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会装呢！跟真的似的！瞧瞧瞧……”荷萍和七喜都拉不住她，小米子来了才把她拖出后殿。出了嘉福宫，赵氏挣脱了两个小太监满皇宫地乱跑，边跑边喊她要见皇上，“嘉福宫里住了个骗子”，又喊要见贵妃，大喊八公主死得冤。后宫所有的宫门大开，门口挤满了人，巴头探脑四处张望，有的宫隔得远只能站在院子里屏气凝神地听声音。赵氏跑了没多久就被侍卫抓住，一拳锁喉，再也发不出声音。
皇宫恢复了平静。
不久后，赵氏死在狱中，其夫全家被除了宗籍，发配流放。孙淑妃统管后宫失职被责罚，送赵氏出门的两个小太监也受了责罚离开了嘉福宫，至于去了哪里也没人告诉李汀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只是当天，嘉福宫这位公主又开始不说话看窗外。其实李汀兰不是没想到八公主可能死了，可猜想归猜想，直面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之前每当涉及到八公主，大家都会刻意回避，李汀兰有所察觉但没有深究。慢慢地，“八公主”成了嘉福宫的禁词，下人们不说，主子也不问了。就像当初李汀兰难以理解大家对八公主的禁言一样，现在她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八公主的死。“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事你都能想明白的，你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以后还有更多你想不明白的事在等着你。”李汀兰这样对自己说。
“荷萍，真的是我自己故意掉进池子里的吗？”李汀兰问。
“公主，是奴婢失职，奴婢当时并未看到。”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说？”
“公主，那日天儿上冷，岸边的人大多缩着头，没看到。有几个看到的说是八公主推的公主，也有说是公主先动手推八公主，还有说只看你们撕扯没看到谁推谁。”
“八公主死了，我也不记得了，这件事是死无对证了。”
“八公主生前在贵妃处说了事情原由经过，也是贵妃坚持说是公主您自己掉进池子里，与八公主无关。可若如贵妃所言，贵妃又何必阻拦赵公公传召八公主去御前？岂不该早些把八公主送出来，也早些还八公主清白吗？唉！也是晚了一步，要是早一点发现，八公主或许还有的救。”荷萍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少见荷萍说这么多话的李汀兰目不转睛地望着荷萍。
“荷萍，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这些？”
“公主，您才十一岁，跟您说这些……奴婢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知道该早些说，可……就是一拖再拖，是奴婢的错。”
“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荷萍。”李汀兰伸手抱住荷萍，心里明白了，她是李长荣，是个十岁的孩子，大家都在保护她。在荷萍温暖的怀里，李汀兰感觉很幸福。
李汀兰的名字是妈妈起的。“人如其名”很难说，但“人如起名”倒是真的。文艺范的妈妈给女儿起了一个文艺范的名字。在李汀兰十岁后，妈妈就很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结束了五年的婚姻，又结束了离婚五年的藕断丝连，在爸爸组成新家庭后，妈妈就去追求爱情了，即便一直在更换爱情对象。妈妈总说，她的命是爱情给的，她的命也是献给爱情的。在李汀兰中学的期间，妈妈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会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礼物，像是小女孩的书包、小萝莉裙，李汀兰总是很开心，翘课也要陪妈妈逛街，只是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少。大学的时候，妈妈似乎追爱更加投入，不再亲自送礼物来，改成了寄快递，有新款的包，有性感的连衣裙，李汀兰拆掉快递东西扔进柜子里。她平时不化妆也不爱背花哨的包，衣着风格简单随意。可妈妈不管这些，即便李汀兰跟她说过很多次，或许在妈妈眼中女儿还是那个爱穿小裙子的小女孩。有好几次，李汀兰都想把这些不用的东西挂到闲置二手市场卖掉。可她没有理由这样做，仅仅因为不喜欢她就要卖掉妈妈送的礼物吗？她不缺钱，相反，无论爸爸妈妈在钱上对她很大方，能多给尽量多给。李汀兰知道他俩对这个女儿有愧疚，想用这种方式弥补，可李汀兰不想要他们愧疚，更不想要补偿。她想要他俩的陪伴，一家人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直到有属于一家人的内部笑话，直到彼此熟悉又嫌弃。十岁的小汀兰很迷茫，她被大人们安排来安排去，但她很清楚再也没有一个怀抱给她撒娇了。
对于这次被她不知道抱怨了多少次的穿越，李汀兰突然心怀感激，能成为李长荣是她这辈子，不！是对“上辈子”最幸运的弥补——重新拥有一个温暖的童年。她能感受到，父皇和荷萍是真心对她好，尽管一个是国家的最高权力者，另一个是伺候她的“仆人”，可是真挚的感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能温暖人心。
可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李汀兰这里是和煦春风，而另一个小女孩那面呢？八公主的童年又是怎样的？她不过十二岁，如果不是难过地无法承受，如果不是对这个世界绝望，她又怎会自杀呢？李汀兰记得以前看过有关自杀的文献，文献说“自缢是一种决绝的自杀方式，通常使用这种方式的人自杀的决心很大。”李汀兰不愿用成年人惯用算计去揣测孩童的内心世界，都还是个孩子怎么会那么狠毒的把别人推进冬日的池水里？又怎么会自己故意摔伤嫁祸他人？“不过是小孩子吵架推搡起来了，出了意外，两个孩子都没有想到的意外。”李汀兰这样想。
“荷萍，和我说说八公主吧，八公主名字是哪个字？”
“长瑾，瑾瑜的瑾。”
几天后，皇上颁发诏书，封李长荣为“永晏公主”。
嘉福宫的早饭刚端上桌，赵东来就带着皇上的赏赐来了，合宫上下叩首谢恩。
“老奴有幸，做这第一个恭贺永晏公主得此封号的人，”赵东来一脸和蔼，“永生永世，河清海晏，这可是极好的寓意呀！”整个嘉福宫欢天喜地，荷萍包来了红包给赵东来。赵东来双手接过道了谢，紧接着说：“皇上说如今天冷，永晏公主身体还没休养好，等来年开春了，就给公主补上册封礼。”嘉福宫的欢喜又添了一层。话多的小米子又忍不住显摆，“咱们南唐的公主都是出嫁前才拟封号，看看咱公主，咱永晏公主，我早说了，咱公主是享大福大寿的人！”小米子和身边一个刚调来的小太监炫耀，就好像这封号有他的功劳似的。
“老奴还有一个消息要说与公主听，最晚明日九公主就能来嘉福宫了。”赵东来说。
“真的？！”李汀兰的眼睛都亮了。
“老奴怎敢骗公主，自然是真的！”然后赵东来压低声音说道：“这可不是皇上让老奴说的，是老奴自个偷偷和永晏公主说的。”赵东来笑弯了眼，永晏公主也看着他笑。
第不知道多少天，长琬终于来到了嘉福宫。“荣姐姐！”后殿的门帘打开，长琬小可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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