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两座皇庭的心思

顺天城皇城内，张博涛已经在未央宫的宣室殿等候了一天仍未见到小皇帝，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

        昨晚费仲空手返京的消息必定是重挫了皇帝的决心以至于今日迟迟不肯接见他。

        十年的帝师，自己从皇帝幼年之时便开始循循善诱给他分析分封制这个王朝制度的毒瘤，撤分封早已深深的扎根在当今皇帝的心里。

        还帝国一片净土，不留一处顽疾给下一代，势在必行却也任重道远。

        如今这王朝版图上大大小小的藩王数不胜数，虽然平日里都能循规蹈矩的听宣奉旨，但要真的强行对他们下手撤番那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利国伟业，如履薄冰，大刀阔斧的改革行不通只能逐个瓦解。

        安西王作为王朝势力最大的藩王一直就是他们竭力打压的对象，从先帝时期的隐晦布局到新朝的明面制衡，双方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也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留着这层窗户纸谁都不主动捅破。

        直到安西王世子南下，得到消息的张博涛兴奋到深夜面圣，主仆两人通宵谋划，最终敲定了将安西王世子软禁在京城，断掉安西王传承的计策。

        首战的失利张博涛不在意，世事哪有都能顺心如意，他担心的是小皇帝失去信心。

        安西王别有用心的让费仲带回来的三问明显是针对他和小皇帝的。

        堂堂安西王世子倒成了个混个江湖的，这是告诉小皇帝他安西王府在江湖之远对你的庙堂没有威胁。

        腐儒无用安能守国门，这是在骂自己这个书生保家卫国不行，只会在朝堂搬弄是非。

        飞鸟尽良弓藏，这是在赤裸裸的指责皇帝忘恩负义，忘了当年十王之乱陇右军的牺牲。折弓能否射鸟更是赤裸裸的拿边境的安危来威胁。

        陈伏锋的三问更是隐晦的指责他首辅张博涛才是王朝的毒瘤，成事不足，挑事生非在行，天天怂恿着皇帝折弓断刃，自毁长城。安西王府这是要趁着朝廷岐山失利，借小皇帝的手将自己除掉。

        夜阑更深，白露挂枝。一直避而不见的小皇帝带着一脸疲惫来到宣室殿亲手为张博涛披上一件貂皮大氅。

        张博涛瞬间老泪纵横，小皇帝能出来为自己添衣足以说明一切，暂时的失利没有将他压垮，陈伏锋的伎俩他没有放在心上。

        两代皇帝的恩宠纵使要他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他又有何惧？只要能不负先帝所托，不负大夏即可。

        西北百族圣地狼庭，狼主脱脱不花正在金帐宴请各部落首领，看着底下满满当当从各处赶来的首领大将，脱脱不花心中不由得大发感慨。

        自从千年前先祖入主狼庭统一了西北百族后，创建了莫桑方国，西牛一族便一直统领着这片地域，也跟大夏王朝争斗到现在。

        有一个强大富足的王朝做邻居，让每一代西牛族的狼主都不敢掉以轻心，通过铁血的手腕不仅征服了境内的各氏族部落，连那些矗立千万年之久桀骜不驯的庞大门阀世家都尽数被压弯了脊梁，成为狼奴供狼庭驱使，这一代的西北百族迎来了历史以来最强盛的时代。

        实力强大了就难免觊觎东边的温暖和富庶，奈何东进步伐受阻于断龙山脉，那个陇右军镇守的缺口如铁桶般难以攻破。

        或许是天神眷顾，几日前一名帐前金刀护卫公然闯帐表露了自己绣工的身份，给他带来了安西王世子入西北的消息。

        这是对陇右军釜底抽薪的一次绝佳机会，脱脱不花连夜传书各大部落首领金帐议事，就是要商讨出对策，怎么处置这个不请自来的安西王世子。

        金帐内西北百族在强势的西牛一族带领下完全没了自古以来的那种一盘散沙的状态，一片和谐。各自驻守一方的氏族首领难得一聚难免推杯换盏有吹不完的牛，脱脱不花也不急着打断大家的兴致，独自切着盘中的羊腿，听着各家汇报部落的情况。

        酒足饭饱，乞颜部首领乞颜洪烈一手的油渍胡乱的在胸口上擦了两下起身行礼道：“这次狼主召集不知有什么指示？”

        席间众人听言一阵附和，群情激昂。

        脱脱不花笑着双手虚压缓缓问道：“诸位这几十年来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狼主发话，底下又是一阵喧嚣。

        “吃不完的牛羊。”

        “羊群啃食不尽的大草原，还有女人”

        “哈哈。。。”

        脱脱不花丢下手中的肉，指着东方大声喝道：“这些东西在那边应有尽有！东边的夏朝有温暖的太阳，有数不尽的牛羊和女人，还有数不尽的丝绸和黄金。诸位，这么多年了，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想着要踏进那片土地，但一直未能如愿，只是千百年来一点点的索取你们就满足了？如今我们前所未有的强大了，是时候该征服那片天神眷顾下最富饶的土地了！”

        脱脱不花所说的何尝不是在座的各氏族首领心中所想，怎奈一条高耸的断龙山脉整整拦住了他们数千年。这一代西北百族难得空前的团结强大，原本有望冲破这个枷锁，但夏朝又有了陇右军镇守那处唯一的缺口，这些年成百上千次的尝试无不止步于此。

        以为狼主又要起兵的众人一时间争论不休，脱脱不花起身走下虎皮王座说道：“夏朝的陇右军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能生生挡住我百族联盟大军。但是这样的对手却不是我们想要的，现在有可靠的情报，陇右军的下一任继承人安西王世子不久前逃亡进我们的地盘，今日召集诸位就是要商讨怎么处理这可怜的世子。”

        陇右军的继承人进入西北，金帐之内顿时炸开了锅。不少在陇右军手中吃过大亏的氏族首领纷纷怒喝要将其抓住，削去脑袋挂在阵前送给安西王当见面礼，也有氏族首领则担心陇右军继承人万一在自己地盘出事会惹来安西王府无尽的报复。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脱脱不花打断争吵的众人，看向一旁独自饮酒的大汉问道：“宝勒格沁你来说说该怎么办！”

        宝勒格沁见自己被大汉点名只好悠悠起身说道：“狼主，我宝勒格沁部离夏朝最近，常年摩擦不断，我肯定是想宰了那小崽子让那老家伙断子绝孙。只是据我得到的消息，这次安西王世子之所以逃进西北，是因为被夏朝的王族设局围杀。如果我们明目张胆的杀了世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只金丝雀了。”

        听完宝勒格沁拐弯抹角的表态脱脱不花不悦道：“夏朝人喜欢内讧是好事，这不是给我们送了大礼过来了？你宝勒格沁不敢动手我百族有的是勇士！只要安西王世子一死，陈伏锋到时叛离夏朝都有可能。”

        原本琢磨不透狼主心意的宝勒格沁见状心中就明白了他更倾向杀了安西王世子，随即解释道：“我宝勒格沁部没有贪生怕死的，既然狼主想以世子之死离间夏朝君臣，那我们最好能置身事外，这样才能将陈伏锋的怒火全部引到夏朝王族那去。”

        这宝勒格沁是众多部落首领中对夏朝了解最深的，也是心思最深的狐狸，此次脱脱不花召集众首领过来主要就是想听听他的想法。杀了安西王世子断了陇右军的传承这点是不容商讨的，但怎么杀最有利他还是想得到宝勒格沁的意见。

        能杀了多年眼中钉的儿子还能将安西王府的怒火烧到夏朝王族那去，这正是脱脱不花最想要的结果。脱脱不花拢了拢嘴角的头发，示意宝勒格沁继续说。

        宝勒格沁对着脱脱不花行了一礼起身道：“狼主可下令各氏族不得派兵截杀安西王世子，同时传书安西王府尽快接回世子。至于各部落中那些和陇右军有深仇大恨的狼奴一时冲动那就不是狼主与我等可以掌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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