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雨欲来
“你哪儿来的车？”
“借的。”
盛淮安有些不自在地握着安全带。
她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从人行道上拐了下来，融入了那片灯火璀璨里。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
只是邵熠然一直都专注开车，也没说话，于是盛淮安便也顾不得和男生相处的那些个不自在了。
今天所有的事情夹杂在一起，大脑乱糟糟得像是要爆炸。
车厢里很安静。
邵熠然没有放音乐，于是只剩下发动机轻微的震动声。偶尔窗边会传来那些店铺叫卖的声音。和人群离得近了，也能听见一两声细碎的交流。
车上的显示屏正上方，显示着一排数字。最中间写着“21:51”。
盛淮安就看着那个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今天沉默得有些过分，没有哭，呼吸声也不大。邵熠然开车的时间久了，若不是偶尔会用余光偷偷看女生，便真以为自己仍奔赴在从w县到f市的路程上。
打电话是个意外。
本来是要开播了。等待开电脑的时候，邵熠然看着正在运行的黑色屏幕，突然就冒出来跟盛淮安打电话的念头。
第一次打电话盛淮安没接。甚至说他烦。
这是第二次。
有时候邵熠然会觉得自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人家盛淮安都拒绝那么多次了，他还是揪着人家不放。
宁愿热脸贴冷屁股。
但是这事儿吧，也挺玄乎的。
邵熠然摇了摇头，点了一脚刹车，没再想下去。
他愣是凭借一个接通了以后什么声音都没有的电话，大半夜敲了其他老师的门，借了台车，从w县跑了一个小时过来。
要是没这个电话，他现在应该正坐在电脑桌前，跟总督拌嘴。
想到这儿，邵熠然砸了咂嘴。
总督也不经常来直播间了。
他可真是个孤家寡人。
邵熠然一边感慨，一边侧头看了眼盛淮安。
女生仍旧窝在座位上，呆滞地看着车前的时间表。
他拧了一下眉，重新看向了前方。
老区比新区人多。路上的车也变多了。
他接通电话的时候，其实说了很多的话。但是对面一直没反应。
他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近似怒吼的喘息声。
所以，在他听见那声椅子倒地的声音后，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他会以为将要见到盛淮安会像上次那样，缩在某个角落里。
但是没想到，女生已经背起书包准备走了。
看着很平静。
邵熠然一句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这平静到底是好是坏。把心情表现出来至少知道情况，被压抑的只能去尽力猜测。
很遗憾。他猜不出来。
但是能觉察出来盛淮安整个人处在暴走的边缘。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邵熠然把钥匙拔了：“走了，下车。”
他说着，率先从车上下去。然后绕到副驾驶，把门打开。
盛淮安仍旧安稳坐着。
邵熠然弯下腰，把脑袋伸到女生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醒了。别睡了。”
女生猛然震了一下。
她看着男生突然出现的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恍然惊醒：“抱歉。”
跟着他走进大厅的时候，盛淮安还处于恍若梦中的状态。
直到感觉到男生轻轻扯了她一下。
“身份证。”
盛淮安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他。
邵熠然无奈地笑了：“别给我，拍照。”
他扶着女生站到摄像头前面，帮她举好身份证，甚至帮她调整了一下脑袋的角度。
直到前台小姐姐说：“好了。这是你们的房卡。”她说着，拿出一张卡片，递给邵熠然，“酒店提供免费早餐。三楼有中餐和西餐。四楼是活动区。wifi密码是八个一。左转有电梯可以上楼。”
邵熠然接过来，回头看了眼迷茫的盛淮安。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拽着女生左转走进电梯。
电梯门徐徐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撞击。
盛淮安甩了甩男生抓住的那条胳膊：“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的头顶有一个大大的摄像头，从天花板伸出来，对准门口的位置。盛淮安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情绪上也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是站在那里。
“明天带你出去玩。”
“我能不去吗？”
“不能。”邵熠然没管她语气里的抱怨和嘟囔，直接挑眉给拒绝了。
直到二人下了电梯，用刚拿到的房卡打开门。
盛淮安这才整个人突然炸蓬。
她看着男生只刷开了一间房，眼睛都瞪圆了。邵熠然拽着她要进去，她愣是撑着门口，和男生僵持。
后来邵熠然没办法了，停下手里的力道，转身看向她：“怎么了？”
见他不再固执，盛淮安便也没再挣扎：“你怎么就定了一间房？”
“我定两间怕你跑了。”
这话一出，盛淮安便真的噎住了。
确实，她真的能干出来趁邵熠然不注意，直接退房离开的事。
但是，这也不构成他们孤男寡女定一间房的理由啊。
“那你也不能就定一间房啊。”
“那你说怎么办？”邵熠然有些哭笑不得了，“你又不放心我，给你开一间你又会自己逃跑。你说怎么办？”
他真的。
说没有一点私心那肯定是不太可能的。
只是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计划好了所有的事情。尤其是趁着女生发呆，最好趁机而入的时候。
但是，确实没想着对她怎么样。
真的是觉得这个人会自己逃跑，所以才开了一间房。
再一个，也是因为他觉得女生今天晚上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如果开了两间，她要是发生什么事，他发现不了，也打不开门。
他抬头看了看左右空荡荡的走廊，趁着女生没注意，拽着她的胳膊用了些力气。
盛淮安刚跌入房间，身后的门便已经“啪嗒”合上。
邵熠然好说歹说，盛淮安才勉强接受了他们晚上要合住一间屋子的情况。
就在盛淮安渐渐放下心，准备凑合一晚上的时候，她随手打开了卧室的门。等看清楚里面的设施，刚做好准备的小心脏又悬了起来。
“咣咔”一声，卧室门被她粗暴地关上。
她甚至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不信邪地把门再次打开。
门里的事物又出现在她眼前。
盛淮安咽了口唾沫。
她把门关上，战战兢兢地看向门口抱着臂看她的男生，小声问他：“你怎么定的还是大床房呢？两张床不行吗？”
女生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像是门后有什么蠢蠢欲动的怪物，而邵熠然，成功的成为了她仅有的队友。
邵熠然觉得她就像是在跟自己商量，怎么把那一张大床锯成两张小床一样。
“唉。”
他摇头叹了口气。
心底却仍旧控制不住的笑。
盛淮安这个人吧，虽然情绪不太行，但是经常会有些让人意料不到的惊喜。这些小惊喜真的，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
而一旦接近，就戒不掉了。
心里的想法终究还是在男生脸上表现出来了。
盛淮安看着越走越近的邵熠然，尤其是邵熠然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瞬间抱住自己，万分惊惧地贴在了身后的门框上。
然后战战兢兢，看着那男生丝毫没有被自己的动作所影响，仍然在不停地走近。
后来邵熠然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他两步走近，打开卧室的门，一边带着盛淮安进去，一边解释：“两张床我怕你睡不好。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我晚上就睡客厅。睡在沙发上。你一个人睡床。”
他说话极有耐心。就像是生怕盛淮安发火，也生怕盛淮安转头就走。
主要是，订大床是没有什么正当理由的。单纯是邵熠然觉得，一人一张床的话，离她太远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盛淮安给安抚好。
“那行吧。”女生坐在床边，抱着枕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准上床。”
“好好好，我不上。”邵熠然一边笑一边应承。
盛淮安还准备说什么，刚才随手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连续不断的震动。
又是一个电话。
一时间，正在争论的两个人目光都落在了屏幕亮起来的手机上。
邵熠然看着它，甚至有些感激。
虽然他很喜欢和盛淮安交流，但是劝说她住下真的是费尽口舌。
步步为营啊。
步步为营。
他叹息着靠在门边，蓦地接收到一束强烈的视线。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盛淮安瞪着他的眼睛。
邵熠然又笑了。
盛淮安瘪了一下嘴，拿过手机。
待看清楚上面的备注，原先几乎放松的身体瞬间僵住。
是她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
抓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握紧。
她怎么没想到呢？今天是周五啊。
每周五的晚上，以及双休，她母亲都会不定时地给她打来电话。
美曰其名，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好好实习，是不是在实习的地方好好呆着。
而今天……
邵熠然看出了她的忐忑，收了脸上的笑，询问道：“怎么了？”
盛淮安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抓了一把床单：“我去接个电话。”
从卧室到阳台，一路都回避着邵熠然的视线。
直到关上阳台的门。
她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看向手里仍旧在震动的手机。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做好被发现在宾馆的准备。
然后，点了接通。
“嗯？妈。”或许是因为心里有鬼，接通电话说的第一句，声音有些虚。
母亲并没有怀疑，跟她客套寒暄了几句。
两个人一问一答，倒也交流得没什么大问题。
就在盛淮安慢慢放下戒备的时候，母亲突然说了一句：“你那儿怎么这么黑啊？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开灯……
盛淮安仰头看了一眼开关的位置。
手机屏幕里其实能看到，就在盛淮安的上方，是屋里的灯通过窗户照射了出来。然而如果开灯的话，到时候她一定能发现自己在宾馆里。
她看向屏幕：“我在地上坐着呢……那，要去开灯吗？”
“开开吧。我都有一周没跟你打电话了，看看我家闺女还不让了？”
她说着，自顾地笑起来。
盛淮安心中忐忑。
她在原地深呼了几口气。
不能不开。不开的话，就欲盖弥彰了。
开了，还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于是她尽量让摄像头对准自己，站起来，打开了灯。
然而这一开灯，确确实实是坏了事。
“你在宾馆？”盛母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还很正常。
然而就在盛淮安“嗯”了一声以后，一连串的问句彻底让她破了防。
“怎么想起来住酒店了？我记得你们学校不是要求着晚上如果离开是需要请假的吗？你请假了吗？”
“没有。”盛淮安摇了摇头。
“那怎么住酒店了？”
“不想住宿舍。”
“你自己一个人开的？”
“嗯。”
虽然两个人接电话的常态，就是一问一答。但是如今的一问一答，问的那方明显带有很强烈的攻击性。
尤其是，盛母隐约觉察出来，盛淮安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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