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信陵君与魏王圉的恩怨

说话间朱家凑到小姑娘身边来，围着小姑娘转了好几个圈，把小姑娘看得莫名其妙。朱家道：“小姑娘你好厉害，我们本有擒贼先擒王之计，只是这贼子身边护卫太多，一直不得下手，你如何一下子就制住了他。”
  小姑娘看朱家长得器宇轩昂，虽浑身浴血，也是十分精神，心中先有了几分喜欢，道：“我若是想要去哪里，不管谁都挡不住。”
  朱家大大佩服，很快跟几人混熟了。
  两刻钟之后城中一骑飞来，奔到张耳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耳来到李左车身边道：“信陵君让我等带着太子增回府，少将军意下如何？”
  此地是大梁，李左车自然听信陵君的，于是众人押了太子增回到信陵君府中。
  信陵君府邸占地极为宽广，比之春申君府也不遑多让，只是此时门庭冷落，暮气沉沉，再也没有往日繁华。信陵君领了几个从人亲自出迎，小姑娘认真看那信陵君，只见此人年约五旬，身材消瘦，眼窝深陷，虽强打精神迎接众人，精神十分不济。自司马青史从昏迷中醒过来，小姑娘感觉自己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人的灵魂，这时见信陵君虽站在那里，灵魂飘忽，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一般，心知信陵君果然命不久矣，不由心中感叹。
  信陵君与众人见礼已毕，来到魏增身前，亲手解开了魏增绑绳，深深看了魏增一眼，叹道：“我已不理朝政，太子殿下又何必对我门客穷追不舍，致有今日之祸。”
  魏增低了头一言不发。
  信陵君又道：“太子殿下且宽心在府中住几日，大王自然会来接太子殿下回宫。”
  魏增听信陵君之意并不会为难自己，又不肯当场放了自己，对信陵君拱拱手跟随从人入府去了。
  信陵君与武安君皆世之名将，往日多有往来，见了武安君之孙长得英武不凡，也是十分高兴，引了众人入府。
  信陵君心中有事，安排张耳代为接待安置，自己返回府中。
  午时，魏王宫中，魏鸾跪在地上向魏王回话，周围站了一圈朝中重臣，显然众人都已得知今日信陵君的属下劫持了太子增，一起到宫中听魏王之令。行动已然不便的魏王圉把一只精致的酒爵砸在魏鸾身上。魏鸾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发一言。
  “太子如此胡闹，你居然由着他胡来。你们居然敢去追杀信陵君的门客，此事传扬出去，还有谁愿意为我效力！”
  魏鸾久在军中，对信陵君也是十分尊敬，太子让他带兵去追杀信陵君的门客魏鸾本就十分不愿，只是太子之命不得不从，如今被魏王训斥，只得低了头一言不发。
  魏王圉喘了几口气问道：“信陵君如何说？”
  “君上请大王亲自到府中接回太子殿下。”
  “我不去！我不去！......”
  龙阳君在一旁试探着问道：“不如由臣去信陵君府上探查一番，看看信陵君是什么意思？”
  魏王圉点了点头，龙阳君急步而出。
  过了一个时辰龙阳君回宫禀报，说信陵君坚持要魏王圉亲自前往府中接回太子。
  魏王抬头看向王宫屋顶，叹息一声吩咐备车。
  魏鸾急忙进言道：“大王还请三思，今日信陵君举止大异往常，大王不可轻易前去，劫持太子的那个小姑娘武艺高强，前所未见。若是信陵君动了杀心，大王和太子不保，我魏国岂不是大乱。”
  众臣也是议论纷纷，多不同意魏王去见信陵君，魏王摆了摆手，吩咐起行。众臣都要跟随，被魏王止住。
  魏王坐车到了信陵君府上，信陵君在府门迎接。自四年前魏王夺了信陵君兵权之后，这还是兄弟二人第一次见面。
  魏王下车，信陵君见礼已毕，兄弟二人互相打量，都想不到对方老迈憔悴至此，颇为感伤。
  魏王入府坐了主位，信陵君左首相陪，府中下人上了香茶之后都被赶了出去，魏王也把身边从人都赶出大厅。
  魏王沉默良久乃道：“无忌，我想不到魏增如此胡为，冒犯了你的虎威，我这个做父亲的，代他向你赔罪，还请你不要怪罪。”
  信陵君哈哈一阵大笑，笑得魏王心中不安。久之，信陵君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魏无忌岂敢冒犯。只是多年不见大王，如今我时日无多，我想看看大王还肯不肯到我府上来一见，只得委屈了太子，如今大王既然来了，今夜太子殿下便可回府。”
  魏王圉虽笃定信陵君不会胡为，到底心中不安，如今的了信陵君实信，完全放心。
  二人又沉默了许久，魏王开口道：“无忌，你心中是否还在怨我。”
  信陵君闻言，久违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大王弑君，无忌是臣，大王所为，无忌不敢有怨。”
  魏王道：“这么说你还是怨我。无忌，我们如此多兄弟，我只信任你一人。当年先王新丧，孟尝君专权，你我二人联手赶走了孟尝君，你在魏国专权十余年，列国公子只有你地位最高。其后你盗取兵符，杀了晋鄙，朝中上下都主张让我杀了你，我还一意为你辩解，让你回国领兵。我本意死后让你辅佐新君，可惜你跟太子水火不能相容，事情到了今日，我也是无奈。”

  信陵君嘿嘿冷笑道：“大王对无忌果然情深，怪不得我十几个儿子都不能成年。”
  魏王大惊失色，在任用信陵君之初，魏王便决意要让信陵君绝嗣，此事做得极为隐秘，想不到居然被信陵君知道了。
  信陵君看了看魏王脸色，又道：“大王也不用吃惊，当我第一个儿子夭折之时，我便知是大王所为，不过无忌心中对大王并不怨恨。大王绝了我之后嗣，便是有重责大任要交到无忌身上，只要我魏国能够威震天下，立足诸侯，魏无忌便是绝嗣了又有什么要紧。大王猜得不错，若是我依旧当权，大王身后，我必容不得太子。”
  魏王听了怫然不悦道：“你恨我绝了你的嗣，便也要绝了我的嗣。”
  信陵君道：“大王谬矣！大王绝了无忌的嗣，乃是为公，无忌容不得太子增，也是为公。大王以私心绝了魏无忌之嗣，于公仍是个明君，昔年无忌年轻胡闹，大王顾全大局，依然能够任用无忌，有大王一日，秦国虽强，魏国依然能屹立不倒。太子增心胸狭窄，尚未成年之时，便伤害骨肉兄弟；这十余年来更是任人唯亲，损公肥私，这等储君，岂能保得魏国？”
  魏王显然也怀疑过太子增伤害自己的儿子，只是在他发现之时，自己已经年纪老迈，难以培养幼子做储君，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如今魏王被信陵君一言说到了痛处，不由发恨道：“太子虽不成器，也轮不到你来说嘴，你身为臣子不肯效忠储君，便是不忠。”
  信陵君道：“太子增理政不过三年，朝中忠直之臣去了大半，如今朝堂之中尽是阿谀奉承之辈，短短三年城池失了二十余座，我魏国还能经得起几个三年。我与太子只是政见不同，如今他连我的门客都不肯放过，试想你我死后，哪里还有贤才肯为国家效力？”
  魏王圉涨红了脸，太子增不肖这几年他也看出来了，只是自己别无储君人选，只得用太子增。至于自己死后太子增能不能守住魏国这点基业，便不是自己所能想的了，总之自己的后代能当得一天魏王便是一天。
  信陵君欲存张耳等众门客，说出了许多心中不满之后也不便再激怒魏王，乃道：“今日见过大王之后，你我必然再无相见之日。我门下之客，大部已经离散，剩下这些人对太子毫无威胁，还请大王看在往日情分上，能让他们得以保全，无忌身在地下也感大王之恩。”
  魏王并不是个昏君，心知信陵君门客大部对魏国都有大功，若是都被太子增所杀，必然寒了天下人之心，又念着信陵君羽翼丰满之时也并无反叛之心，便允诺保全信陵君门客。
  兄弟二人又叙了许久，魏王告辞，信陵君送出府外，连太子也一并送出。
  回到宫中群臣见魏王领了太子而回，心知已然无事，便各自散去了。太子增等众人都散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泣道：“信陵君如此无理，还请父王为我做主。“
  魏王本就病体缠身，今日又在信陵君府上说了许多话，精神更是不济，坐下来刚想喘口气，想不到太子说出如此言语来，不由斜睨着太子冷冷道：“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太子增并未感觉到魏王语气不善，依旧按照自己想好的说辞道：“信陵君纵容门下作乱，绑架储君，罪该万死。”
  魏王圉听了气得浑身栗抖，抓起案前一捆竹简向太子砸去，正中太子增额头，鲜血立时就冒了出来，吓得太子增赶紧伏倒在地。
  魏王喘息了几口，大怒道：“你这个逆子！你知不知道信陵君立过多少功，在天下有多大的威望，你居然要去杀他......”
  太子增连伤口也不敢捂，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过了半晌魏王又道：“你给我记住，无忌是我最亲近的兄弟，若不是为了你，我跟他何至有今日......你若是想要王位做得稳当，从今日起，不要去招惹信陵君和他的门客。”
  太子增仓皇应诺。
  又喘息了一会儿，魏王别过脸不看太子增，低声自语道：“或许，我早就应该听无忌的话把你废了......”言未毕，挥了挥手让太子增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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