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耀王府，书房。
黑衣的侍从弯着腰，低声回禀：“王爷，临州那边似有异动。”
“异动？”座上的男人轻轻晃了晃酒杯，故作无奈，“看来父皇依旧不好糊弄啊。”
侍从默了默，开口：“不过殿下也不必忧心，据回报，皇上这次派去的人——”
“是定远将军，宴和。”
话音落下，男人一声嗤笑：“那可就巧了，想不到父皇挑来选去，最后竟找上了我们的老朋友？”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说，他是会帮父皇，还是会帮本王啊？”
侍从垂首不语。
粱光尘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边逗弄笼中的鸟儿：“之前九蚩使臣来访，便已经试探过父皇的态度了。”
“肱骨之臣的爱女受惊险些丧命。”他说着轻笑一声，“父皇却不过只苛责了几句，这是要寒了忠臣的心啊。”
“如今的九蚩，已经不是父皇能掌控的了。”粱光尘收回逗鸟儿的手，抬眼，“去，给咱们的定远将军传封信。”
……
临州。
“阿遥，根据这几日的查探，那幽明恐怕不简单。”房内，宴和皱紧了眉，“皇上给的消息是，临州一带有民私刻玉玺，纠集匪徒，妄图自立为王。”
“可如今看来，这民恐怕不是普通的民，而是官，至于匪徒，就更不是什么普通的匪徒了。”
江遥一语道破：“外族。”
“没错。”宴和赞同地点头，“这里半夜总有船只靠岸，上面下来的皆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虽然他们穿着打扮上与我们无异，可人的习惯是难以改变的，况且，他们身上的气息也不似寻常百姓。”
江遥略一思索，道：“师父，我前天听见幽明与身边的人商量，过几日要接一位贵客，估计与这些事脱不了关系。”
宴和闻言点点头，却又有些担忧：“会不会是为了引我们出面，故意放出的消息？”
好半响，白衣的少年敛了敛眸：“无论是不是故意，我们恐怕……”
“江公子？江公子你在吗？”
话未说完，门外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传了过来。
江遥跟宴和对视一眼，目光都变了变。
“幽姑娘。”少年拉开房门，脸上扬起了笑，“你怎么现在过来了？找我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门口淡粉色衣裳的姑娘眨了眨眼，“宴将军，我可能借江公子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好。”屋内的人无奈一笑，“阿遥，跟着晴儿姑娘去吧。”
幽晴儿是州牧幽明的女儿，人如其名，性子与宴允融倒还有几分相像，江遥自从来到这就被她缠上了。
院中小姑娘歪着脑袋看他：“江公子，你生的可真好看，永京的年轻郎君都像你这般好看吗？”
江遥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幽姑娘过誉了，我不过是中人之姿。”
“中……什么姿？”幽晴儿一拧眉，“哎呀你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嘛！我不太懂。”
江遥不禁失笑摇头，却也不做解释。
幽晴儿继续道：“对了，你说，我们是不是朋友？”
他闻言稍稍皱了下眉，却又很快扬起嘴角：“当然是。”
对方立马笑得很开心：“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不要姑娘公子的了，听着怪别扭的。”
“嗯，这样，以后你就唤我晴儿吧，我就跟着宴将军唤你阿遥，好不好？”
……阿遥？
少女明媚的脸渐渐浮现在脑海中，江遥猛地一握拳，面上却仍笑着：“你有所不知，阿遥是家中人才唤的，朋友之间其实并不这样叫，不如这样，晴儿自己想一个独一无二的，可好？”
清润的嗓音落入耳中，幽晴儿脸一下子就红了，憋了半响，最后终于小声开口：“那，那，遥遥，行吗？”
“自然行。”少年笑意温和。
幽晴儿眼神闪了闪，脸愈加红了：“那个，我找你，其实是想问问你福鱼节的事……”
“福鱼节？”
“对，你也知道，我们这的人大都靠出海捕鱼为生嘛，所以每年冬天我们都会过福鱼节，感谢鱼神的馈赠！”
她说着侧过身：“遥遥，福鱼节很好玩儿的，而且永京肯定没有，你既然碰上了那一定不能错过！明日我就带你去好好感受一下，怎么样？”
“明日？”江遥一顿，想起之前幽明的谈话，眼神微微变了变，“明日我应当是有空的，不过还需问问师父，等晚些再给你答复可好？”
“没问题！”幽晴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朝他挥挥手，“那我就先走啦，遥遥再见！”
江遥笑着颔首，便也转过身，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褪去。
“师父。”
返回了住处，江遥推开门朝屋内的人唤了一声。
宴和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将手中的纸条燃尽，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姑娘这次又找你做什么？”
“他们这特有的福鱼节到了，说要带我去感受感受。”江遥无奈地坐下，复又看着他低声开口，“……是永京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宴和一顿，点头：“是啊，皇上让我们快些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江遥屈指轻轻敲了敲桌案，道：“师父，方才幽晴儿邀我明日同去福鱼节，您说，这会不会和幽明要见的贵客有关？”
话音落下，宴和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这姑娘心思单纯，应是不知其中利害的，但也不排除幽明专门利用她来拖住我们的可能。”
“若真是这样，那便说明那场谈话确有其事。”江遥抬眼。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紧张，宴和随即笑了声：“好了，放心吧，你师父我好歹是定远将军，还会怕他们不成？”
他说着微微倾身：“阿遥，家里的信可估计要到了，你不去瞧瞧？”
话一说完，原本沉着脸的少年瞬间眼睛一亮，随口道了声别就立马跑出了屋子。
身后宴和目光停在门口良久，才终于慢慢收了回来。
想到方才收到的那封信，心中不由长叹一声。
“宴将军，临州之事你可要好好办，本王祝将军，早日为父皇分忧。”
他太清楚这话的意思了，粱光尘是在提醒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这样看来，临州的事倒与他脱不开关系了。
宴和慢慢抓紧了桌角，粱光尘为人多疑，与别人传递消息也从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明明一只手都已经伸到皇位上去了，皇位上的人却还在与他父慈子孝。
宴和闭了闭眼，那位狼子野心的耀王，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八年前的血雨腥风，终归吹到了今天。
——
“老板，麻烦您帮我找一封收信人是宴和的信件。”
“好，公子稍等。”三十来岁模样的男人笑着应答。
这里百姓们往来的信件，都会统一送至这家书铺保管，再由收信人亲自来取。
不一会儿男人拿着个信封走了出来：“今早刚送到的，来，公子请收好。”
“多谢老板。”江遥笑着接过，又递给他一小锭银子，“不必找了。”
“这……这这么使得？在下不过代为保管罢了，不值这个价的……”
平常人们来取信，不过付几个铜板而已。
可江遥却道：“千里家书，自然值得。”
老板望着少年的背影，不说话了。
江遥拿着手里的信，只觉得寒凉冬日这纸竟发烫起来，便将它放入胸前的衣襟。
缓了缓，才又转身走进一条巷子中。
“主子。”
不多时，一名灰衣大汉在他身后单膝跪下。
江遥淡淡开口：“那大夫可愿交代了？”
大汉低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呵。”江遥闻言嗤笑一声，“既然他当年逃了，那便说明他怕死，这么些年，找他的恐怕不只是我吧？”
“去告诉他，如实交代，我至少会保他家人性命无虞，否则。”少年嘴角冷冷勾起，“若是让另外的人知道了，他还活着——”
“那估计，就是全家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
身后树影微动，大汉消失在了巷子中。
江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抬手放在了胸口处。
……只有在想到你们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永京城，耀王府。
“王爷！王爷，属下有要事回禀！”
屋内的人冷眼一瞥，侍从吓得跪在了地上：“王爷，耳线传回的消息，李安，李安似乎出现了！”
擦剑的手一顿，粱光尘一字一句：“他没死？”
侍从立刻拜下去：“王爷饶命！属下当时确认过，他的确已经没了气息，恐怕因为他自己是大夫，所以才有办法蒙骗了过去！”
“……在哪？”粱光尘扔了帕子，一步一步走下来。
“本王问你在哪？！”他一把揪住了侍从的衣领。
“很，很可能，是……临州。”地上的人颤着声音回答。
粱光尘用力甩开手：“临州？呵，这临州还当真是热闹啊！”
他眼中布满阴翳，拔出剑指向地上的人：“去！去给本王杀了他！”
“否则，这临州，本王要它化作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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