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是夜，临州。
寒风呼呼地刮着，空气里咸湿的味道早已变得极淡。
若是有心人留意，定会发觉这个深夜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
树影晃动，人影纷乱，温热的血顺着剑尖滴落，开出妖冶的花儿。
一夜终尽。
次日，天明。
城中一处普通的院子内，一对夫妇推开了闭着的大门，女人忽然问：“诶，你昨夜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
“奇怪的声响？”男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见。”
复又道：“不过听说这附近常有野猫出没，有点什么声音也正常。”
女人闻言点点头，不再纠结，两人便各自去干自己的事了。
“将军，城中所有的外族余孽都已肃清。”地牢内，下属抱拳回禀道。
宴和看着面前已经全数陷入昏迷的几十人，点了点头：“务必严加看管，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昨夜，他们一从江遥那确定了这些外族人藏身的地点就立刻动手了，而江遥用的方法自然是蛊术，只不过他当然不会如实相告。
此刻他没什么表情地扫了眼地牢中关着的人，然后突然眯了眯眸子：“不对，还差一个人。”
宴和顿时转过头看他。
少年嗓音沉静：“师父可还记得我们被围困那日？幽明身旁，似乎是还站了个人的。”
话音落下，宴和立马细细回想起来，江遥接着道：“那人很小心，我也是不经意间才注意到的，能站在幽明身旁和他一同观战，身份必定不简单，师父，我觉得他很可能就是这些外族人的头目。”
宴和脑中重现出当时的情景，突然，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叫他瞬间脸色一变。
那日，宴和被幽明设计围困，江遥赶来相救，却险些被一剑穿心，宴和惊吓之余，也看到了远处楼阁上一把红色的弓箭，虽然只有一眼，却也足以让他确定。
“柴里克。”宴和沉声开口，“他的火烈弓世间独一无二，构造奇特，威力巨大，那日射向你的那一箭，便是他拉的弓。”
“此人……乃是九蚩的赤焰将军。”
九蚩？
其余的人闻言皆是神情一凛，竟然是最不可能的那个结果吗？
“将军，那我们现在就派人去将他抓回来！”立马有人开口。
江遥却皱眉摇了摇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一直在想事情为何会如此顺利，现在看来，他们从一开始要保的就是这位赤焰将军。”
宴和慢慢点头：“没错，此时……他怕是早已离开临州了。”
默了默，他抬眼，目光坚毅：“带上这些人，我们即刻回京。”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将这些人交给皇上了，九蚩前脚刚派来使臣，后脚就偷偷潜入了临州，此等狼子野心，绝不容小觑！
——
永京城。
今日将军府上格外热闹些，因为外出寻药的红儿终于回来了，不过温氏对此自然是不清楚的，宴允融只同她说红儿是出门去拜师学艺了。
“来，离开这么久，快多吃些，瞧着都瘦了。”温氏说着从乳白色的汤里舀了一大勺肉放进他碗中。
红儿看着眼前笑容慈爱的妇人，怔了怔，他自幼父母早亡，一直跟着师父长大，几乎从未感受过几分母亲的关爱。
可如今……他握着筷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垂下头：“谢谢夫人。”
“红儿别客气，尝尝这个，可好吃了！”宴允融也笑眯眯地给他夹了一块酥肉。
温氏瞧着不禁有些感慨，如今这副情景，倒是像极了当年阿遥初来家中的时候。
她想着便微微笑了笑，又突然记起前几日林氏同她说的话，于是停下筷子问对面黑衣的少年：“对了，衔川，你母亲前几日说，要和你父亲一同出门游玩一段时日，这期间你便在将军府暂住。”
话音落下，宋衔川和宴允融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先反应过来，艰难道：“伯母，我娘她当真这样说？”
就这么随便地把他丢给别人家了？不对，重点是这大冬天的他俩到底游玩什么？！
温氏含笑点头：“自然，衔川便安心在这住下吧，你的房间还一直留着呢，都已经收拾好了，虽然比不得自己家，但好歹也是你住惯的。”
宋衔川扬唇一笑：“伯母哪里话，我娘的手艺可不敢恭维，您若是不嫌弃，我巴不得日日住在将军府呢。”
这话不假，尤其是……他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姑娘，眉眼都温软了下来。
而全然不知自己被这样温柔注视着的宴允融，只默默低头扒饭，若换做以前，她肯定早就拍案而起第一个不同意了，可现在……唉，她还是不发表言论了。
宴允融心情很微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宋衔川的确和从前很不同了，这种不同……让她有些害怕。
一旁的温氏注意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动声色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喜意。
看来，还真让那两人说中了。
而此时已经在出游路上的林氏和淮阳侯——
“宋衔川这臭小子，简直跟你当年一模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是得靠我这个当娘的帮他，嘿嘿嘿~你说等咱们回来，是不是可以直接上将军府提亲了？”
“夫人说的是，要是这样宋衔川都还追不上宴丫头，那我可太看不起他了！”
……
饭桌上，几人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气氛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唯一认真吃饭的红儿：……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知道了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用完了饭，三人乖巧地同温氏打了声招呼，就全都一溜烟没影了。
温氏：……年轻就是好啊。
房内，宴允融仔细关上了门窗，几人一同围坐在桌旁。
红儿取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布袋打开来放在桌上，将自己这一路上收集来的种种药材展现在两人面前。
当然，绝不仅仅只是药材，毕竟对大夫而言，世间万物皆可入药。
宴允融和宋衔川都不通药理，最后只能将目光又从那一堆东西转移到红儿身上。
红儿：“配制解药所需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收齐了，解药明日就可以制出来。”
“真的？”宴允融眼眸一亮，复又有些担忧，“不过，红儿，你才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解药的事不急。”
宴允融知道红儿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孩子，尤其经过之前宋衔川同她说的关于方外青山的事，她就更加给足了红儿自己的空间，甚至关于这次寻药路上的事，她也并未多问。
只是红儿却摇头：“宴姐姐，没关系的，我想早日研制出解药。”
他住在将军府，宴允融和温氏都待他很好，可他却没什么能回报她们的，他只想能多为大家做些事。
拗不过红儿，宴允融只得答应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便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捣鼓各种瓶瓶罐罐，不时还会弄出些声响。
宴允融和宋衔川则负责掩护他，免得被其他人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顺便也代为购买一些临时需要的物什或打打下手。
几人忙忙碌碌，终于在第二日酉时前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对视一眼，宴允融抬眸，目光坚定：“我们走吧！”
暮色四合，长街上点点烛火已经依次亮起，明明灭灭的光瞧着有几分不真实。
齐青有些失神地走在街道上，脑海中全是那日面容明媚的姑娘认真拒绝他的模样，正想着，心心念念的姑娘忽然就出现了视野里。
他眼神顿时清明了几分，呼吸不自觉加快，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熟悉身影。
宋衔川正带着红儿在店中买东西，宴允融则在外边等他们，不一会儿两人结好账出来，她便笑着同他们一起往前走去了。
身后，齐青刚要迈出去的步子瞬间生生定在了原地，嘴里的话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他看着不断走远的人，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
“奇怪，我怎么觉得好像有谁在看我们？”另一边宴允融狐疑地回头，却只看见三三两两的行人，没发现任何异常。
宋衔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沉声道：“看来我们还是快些去鬼市为好。”
宴允融赞同地点头，红儿微微抬头看她，郑重道：“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宋衔川瞬间斜了他一眼。
红儿便乖巧补充：“也会保护好宋大哥。”
宋大哥本人：……
宴允融笑得不行，拍拍宋衔川的肩给他顺了顺毛，几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口。
黑夜里，齐青捂着胸口神色有些狼狈，在宴允融回头的瞬间，他便毫不犹豫转身躲到了高墙后，他不敢，不敢在这种情境下面对她。
齐青闭了闭眼，抬步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鬼市，寻香铺。
“公子慢走，有什么需要欢迎下次再来。”戴着金色面纱的女子说完这一句，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铺子前的三人。
熟悉的面容和气息，她眼神瞬间变了变，声音却仍旧平稳柔媚：“欢迎三位，不知你们需要点什么？请随小女子进店看看吧。”
她说着往旁边让了让，做出了请的姿势。
见状宴允融和宋衔川，红儿对视一眼，随即便抬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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