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宋衔川离开后便去寻了些宴允融向来爱吃的糕点，准备等会儿给人送去，提着纸包正往回走着，就看见了不远处端着盘子的雾雪。
他顿时一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前面的人闻声回头，立马走到他身前：“爷！噢，我是怕宴姑娘无聊，就洗了些果子端去。”
反正这侯府说来也和她自己家没什么两样了，又不需要他看着人家。
宋衔川点点头，正要继续往前走，脑海中却突然划过一段记忆，顿时瞳孔一缩，冷声道：“我之前胡乱写的那些东西，你是不是还收在书房”
“什么书房……”雾雪不明所以，好半晌反应过来，点头，“噢，爷是说那个什么攻略吧？是啊，一直收在书房呢……”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面前人的眼神正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可怕，眸中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爷怎么了……”
宋衔川深吸口气：“她还在书房。”
雾雪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她指的是谁，顿时吓得变了脸色，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身旁的人风一样离开了原地，他便也立马回过神来跟上。
哐——
一声轻响，少年修长的手撑在了门上，屋内原本安静坐着的人见状，莫名其妙地抬头：“你做什么”
“你……”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叫《攻略计划》的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宋衔川想这么说，却一时失语，面前的小姑娘眉心微蹙，眼里带着不解和薄怒，像是被突然吓着了。
似乎……似乎并没什么异常。
他松了口气，尽量自然地走进了屋子，将手中拿着的一袋糕点放在小姑娘面前，话语间带着他自己都根本没察觉到的讨好：“喏，你向来爱吃的如意糕，差人买了点给你解馋，尝尝”
宴允融默了默，翻着书页的手微微收紧，却终于还是松开：“谢啦，想不到你竟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嘛。”
说着便要伸手去解纸包的细绳，宋衔川见状连忙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指尖随意一挑就帮忙解开了绳子：“小爷我记性好，自然什么都记得。”
……是吗。
宴允融心中微沉，面上却仍是笑着的，不紧不慢吃完了一块糕点，只是唇齿间却溢满苦涩。
不动声色地在淮阳侯府用完了午膳，宴允融便辞别几人回家去了，宋衔川则留在侯府，不再与她一道。
待人一离开，他便立刻向雾雪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进了书房。
“爷，怎么样？宴姑娘没发现什么吧？”
向来眉目肆意的人此刻面上一派紧张，仔细检查了许久后，才终于慢慢开了口：“应当是没有。”
雾雪瞬间放下了心：“那就好，我说嘛，若是宴姑娘发现了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衔川没说话，心底翻涌的后怕让他一阵心慌，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那几张纸扔进了雾雪怀里：“拿去烧了。”
事实上，宴允融的确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没有表现出旁人能够看出来的反应。
她也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她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很难过，会直接将那东西拍到宋衔川脸上，然后用尽最伤人的话去嘲讽他，最后再与这人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她没有，她竟然没有。
在短暂的愤怒过后，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上面白纸黑字写满了宋衔川所谓的攻略计划，什么怀柔策略，什么投其所好，什么学会示弱……
呵，宴允融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是了，她早该知道的，宋衔川是谁？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他们之间势同水火，不争斗便已是万幸，喜欢怎么可能。
她到底是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简直荒谬。
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宴允融微微仰头，憋回眼中的泪意，睁着的眸子有些泛红。
宴允融啊宴允融，你怎么会这么天真，以后再也别天真啦，人的喜恶哪里是会轻易改变的呢。
攻略……是吗？好啊，那宋衔川，你可千万别后悔。
——
许久未见，沈长云便又唤了两人来沈府小聚，顺便也谈谈关于太子和耀王的事，宴允融知晓后就顺道把红儿也带上了，正好沈长云还未曾见过他。
“沈姐姐。”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领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走进房中，侍女立刻给她递了个手炉。
宋衔川已经到了，看见同她一起进来的红儿便挑了挑眉：“你把这小孩儿也带来了”
“是啊。”宴允融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沈姐姐，这是方红，你叫他红儿就好，红儿现在在京中无亲无故，正住在将军府呢。”
“前些日子我不是提起过赵永维的事，后来我们找到了些他的把柄，现在还争取到了一个人证，这些事儿能成，可多亏了红儿。”
宴允融笑眯眯地道，这也算表明了红儿和他们是一边的，可以信任。
红儿乖乖巧巧：“沈姐姐好。”
沈长云闻言，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含笑点头：“那你可很厉害，多谢你帮忙，不过也要多加留心，那些人并不是好对付的。”
“是，我会小心的。”
沈长云便收回了目光，本性使然，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但……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倒还不错。
“允融，宋大哥。”她微微抬眼，“太子那边我已经亲自去过了，但结果……恐怕有些为难。”
“为难”
“是。”沈长云缓慢点头，“太子对此，似乎并不太在意，或者说，是无能为力。”
“我与之言说的时候，他直接表明过不愿和耀王相争，倘若可以，他甚至甘愿将储君之位拱手相让。”
宋衔川皱眉：“太子还是太过仁慈。”
“是啊。”沈长云目光忧虑，“你们可知，太子最后同我说了什么？他说——"
“他在想，耀王坐上那个位置，固然会有动荡，可他同他争，便不会是另一场浩劫吗？”
一瞬间，那双温淡而又慈悲的眼睛便仿佛又浮现在沈长云眼前，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后，宴允融才轻声开口：“可是，只有仁慈，是远远不够的吧。”
是啊，当然不够。
沈长云微叹，世间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太子不想争，可她知道，他终究是要走上这条路的。
一个时辰后，三人一同出了沈府，红儿提起要去看看师父，宴允融本想陪他一道，红儿却婉言谢绝了，她便也不再坚持。
于是路上就只剩下了她和宋衔川两人，听着脚下不轻不重的“咔嚓咔嚓”的声响，她忽然抬头道：“宋衔川，我们去堆雪人吧？”
“好啊……”身旁的人没有犹豫。
宋衔川本敛着呼吸慢慢走在小姑娘身边，也不知怎的，好像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时常感到一阵无措。
他听见小姑娘说了句什么，似乎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但他不假思索就应了声，等反应过来，他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会儿……你说什么”
怔愣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撞进宴允融眼里，她垂眸轻笑了声，拉住少年的衣袖：“我说——”
“我们去堆雪人吧。”
她微微仰着头，笑容明媚，轻颤的眼睫上都染了一层霜雪，宋衔川瞳孔瞬间放大，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这么任由她带着自己离开。
察觉到身旁人的顺从，宴允融不禁眼神一黯，这演技可当真是炉火纯青啊，若不是她无意间知道了真相，又哪里会怀疑这样的“水到渠成”呢？
想到这，她不禁下意识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可这落在宋衔川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直叫他心跳加快，脚下一个不稳甚至都差点摔了一跤。
宴允融便连忙扶了他一把：“小心呀。”
清甜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间，宋衔川瞬间红了耳根：“……谢谢。”
宴允融几乎是一路将人拉着走的，待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她才松开手，笑道：“就在这儿好了，从前都是阿遥陪我在家中堆，可今年他不在，就拜托你陪我一起了。”
站在雪地里傲然挺拔的年轻公子，竟是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没问题。”
话音一落，一个雪球就迎面砸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不想对面的小姑娘却顿时有些恼：“你怎么反应这么快的！”
宋衔川：……
他无奈走近：“我们不是说好堆雪人吗？”
“可是我现在又想打雪仗了。”宴允融理所当然。
她就是要砸，她就是想砸，怎么，宋衔川，你不是还要攻略吗？不敢了
果然，对方微叹了口气：“好，打雪仗也……”
……行。
话未说完，一个雪球便再一次飞了过来，这一次，雪球稳稳砸在了宋衔川身上。
然后便见小姑娘顿时开心起来，更加卖力地扔雪球，小小一只在雪地里勤勤恳恳地忙碌。
宋衔川瞧着竟有些想笑，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砸中，只是不想宴允融失望罢了，便故意配合她，而且他发现，这姑娘只是看上去用力，实际扔到他身上的雪球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也没什么痛感。
砸了许久都不见对方恼怒，宴允融终于腻味了，想了想，她便停下动作走近宋衔川，却在一步之遥处突然脚下一滑，往雪里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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