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阿遥!”
宴允融一下子瞪大了双眸，几步扑到入口处，不停地拍着门：“阿遥你做什么发生何事了？！”
门外的人却不答，她心中顿时更加不安，刚想再喊什么就被人扣住手腕拉了回去，宋衔川眉心垄起：“你先别急，他兴许是……”
正说着，上方便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沉闷脚步声，宋衔川瞬间止住了话头。
宴允融亦屏住了呼吸，顺势抓紧了身旁人的手臂，目光警惕。
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听着应当有十余人，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是上头下令正在抓的将军府逃犯，千万别让人跑了！”
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很快传来，宴允融猛地回过神，甩开宋衔川的手就要去推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却又被一只大掌握住给拉了回去。
“你疯了？！”少年的桃花眼不复往日风流，只有一片真切的惊慌和怒意，仿佛能燃起火来。
宴允融就在他这样的目光里哭出了声，泪水夺眶而出，宋衔川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毫不犹豫便伸手将人从背后整个抱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则死死捂住她的唇，速度快的宴允融根本来不及反应。
呜咽声艰难地从指缝间挤出，仿佛被困的幼兽在无助挣扎，她感受着身后之人的心跳和温度，终于渐渐脱力，只有泪水仍止不住地流，模糊了眼眶，叫她什么也看不清。
阿遥，阿遥……！
他这是……用自己来引开追兵，换他们平安！
“呜……”小姑娘哭得满脸涨红，身子微微颤抖，眼睫也全被泪水打湿。
宋衔川揽住她的手微微收紧，垂首在她耳旁一字一句道：“相信江遥，他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
“奉劝你立刻站住！与皇上作对不会有好下场，莫要再执迷不悟！”暗道外，一人高声朝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喊道。
江遥余光一瞥，脚下步子未停，只一路引着人往与暗道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众人穷追不舍，却总与那一道白影隔着一小段距离，正烦闷之际便见前方的少年忽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直面他们，淬了冰似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好几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江遥眉眼微压，慢慢拔出了身后的长剑，众人见状对视一眼，略一点头，下一刻便俱拿着兵器冲了上去。
白衣的公子眼神不变，右手慢慢抬起作防御状，左手却又突然一挥撒出一把红粉，粉末沾到众人皮肤上，阵阵惨叫声瞬间响彻荒野，听着无比渗人。
有人艰难地睁开眼想寻找罪魁祸首，却只见一身白衣似雪的少年正干干净净站在不远处，眼底的淡漠望不到尽头，好似这一切都同他毫无干系。
半刻钟后，十余名兵士悉数化作了一滩血水，腥味在空气里缓缓散开，半点也瞧不出之前的模样。
江遥慢慢收了剑，俯身掬起一把白雪净了净手，低垂的眉眼一片沉静，仿佛只是在饮酒泼茶。
可这静谧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一支利箭从身后携破空之势直刺向站着的少年，森寒的杀意毫不遮掩。
江遥眼神骤然一变，飞速侧身避过，而后皱眉看向来人。
“江小公子。”持弓的青年微笑，“身手不错。”
江遥瞬间眯了眸子，梁光尘——。
“耀王……殿下。”他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了这四个字。
梁光尘不动声色地看向他身后的一片血色，眸中划过一丝忌惮，面上却是不显：“江小公子何必这种眼神看我本王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他说着，话音却骤然一转：“噢，不对，本王差点忘了，应该叫你……陈遥，才是吧？”
少年眼底的杀意和仇恨瞬间聚集，梁光尘只当看不明白，笑道：“怎么，江小公子不习惯也对，应该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你了吧，陈遥”
“梁光尘！”少年的忍耐终于达到极限，抬手一剑就刺过去，却被护在对方身旁的高手挡了下来。
梁光尘轻轻一笑，抚平少年衣上的褶皱：“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呢，陈遥本王猜，当年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吧？你一直在找本王，本王，也一直在找你。”
江遥眼底已是一片晦暗，更甚最浓稠的夜色，他指尖微动，梁光尘立刻退开了几步，笑：“你这些年一直藏身于将军府，听说宴家人都待你极好，也难怪你如今要为了救他们，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不过本王很好奇啊，若没了性命，你还如何为陈氏一门报仇呢？”
眼看江遥的耐心就要被耗尽，梁光尘知晓时机已到，不再兜圈子：“你大概不知晓，当年的事情，其实还有隐情。”
“本王是害了你父亲不假，因为他知道了本王的秘密，自然留他不得，可你的好师父宴和……”梁光尘嗤笑一声，“他可曾告诉你，这些事，也有他的一份儿”
“你不必急着否认，宴和如今就在狱中，本王大可带你前去同他对峙。”梁光尘轻轻掸了掸衣袖，“当年，他也是此事的知情人，但为了保住妻儿，保住得之不易的身份地位——”
“我们英勇大义的定远将军，选择了当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亲眼看着你父亲，死于非命。”
“住口！”江遥瞬间抬眸看向他，猩红的眼仿佛要淌出血泪来。
梁光尘笑得开心：“为何要住口本王只是在陈述事实，不过你也无需太在意，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他爱极了这种看旁人在人情羁绊中苦苦挣扎的模样，不得生，也不得死。
“陈遥，一想到你这么些年竟都是在认贼作父，本王就感到……无比的快意啊。”
白衣的少年终于再忍耐不住，持剑冲了上去，与护在梁光尘身旁的几名高手厮打起来。
而对方则继续说着煽动的话：“近几年，宴和是越发地不配合本王了，甚至想借机谋害本王，可这贼船既已经上了，岂是说下便能下的”
“江小公子，其实说来，你也算小小的报了些仇，本王原不打算这么快、这么狠地对付宴和的，毕竟合作一场，是因为你，都是因为本王发现他竟然背着本王收留了你！”梁光尘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这本王可没法容忍啊，所以只能快些处理将军府了。”
话音落下，江遥猛地一顿，因为……他
师父他们会经此变故，全都是因为他
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就在他露出破绽的一刹那，梁光尘猛地挥手甩出了一根银针，江遥闪躲不及，瞬间被刺中了手臂。
少年闷哼一声，淬了毒的银针深入血肉，江遥眼前渐渐开始出现重影，手中的剑被紧握着直直插入大地，纯白的衣袂在风雪里翩飞。
几名高手护卫瞬间将兵器横在了他白皙的脖颈处，细密的血珠渗出，又一点点被冰冷的刀剑饮下。
模糊间，他看见梁光尘居高临下地开口：“放心吧，本王不会这般简单就要了你的命，你的命，可还有大用处……”
——
宋衔川一路艰难地将人带出了暗道，方才小姑娘受了刺激，许是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执意要折返回去寻江遥，他只得先把人弄晕了。
此时已经出了城，入目是一片荒野，只有远处依稀可见村庄的轮廓。
宋衔川看着仍在昏睡中的人，沉沉地叹了一息，慢慢将小姑娘背到了背上，才继续往前走去。
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双脚踩进松软落雪的细微声响，这一幕何其似曾相识，只是当日满心欢喜，今时却已是为了逃命，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墨发高束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便忽然感觉到背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然后下一刻就开始挣扎起来，他只得半蹲下身将人放了下来。
宴允融杏眸中一片雾气：“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阿遥就在我们身后，他遇到危险了你不知道吗？！他是为了我们才出去的，我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我……”
“融融！”宋衔川陡然提高了声音，目光沉沉地压在她身上，“你也知道他是为了我们，那就不该让他的苦心白费！外面什么情况我们根本就不清楚，倘若真的难以应对，我们去了也只不过是白搭上更多的人！”
“你既懂得要逃出城去以待来日，又为何要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
“我，我……”宴允融被他一通话说的脑子有些空白，只有眼泪始终一个劲地往下掉，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是不敢再失去任何人了。
宋衔川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走近抬手慢慢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融融……我知道你害怕，会没事的，所有人都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但宴允融却哭得更凶，哭得肩膀都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耸动，宋衔川眉心狠狠一跳，瞬间就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人按进了怀里，他不忍再看那双眼睛。
“……没事的，会没事的。”他的手落在姑娘单薄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
直到哭声终于渐止，他胸前的衣裳也湿了一片，宋衔川才慢慢放开了她，双手扣在她肩上：“融融，你可还得，那日在留春院我醉酒时同你所说的话那些都并非玩笑，我是真心的，是真心倾慕你。”
一句话，说得宴允融瞬间就变了脸色，挣开他的手不停地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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