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等候

鎏心骑马走到白马茶道时，就觉得有些过于安静，自从水路亨通后边便少有人走此路，县府也多次围剿这里的剩余贼寇。

        突然，骏马踩空，她攥着缰绳借力，摔下了地面。

        “小娘子这急忙忙的，往何处去呀？”为首的贼寇跳了出来，将大刀托在肩上，一脸的络腮胡更显得恶气横秋，先是见鎏心身着朴素，道袍破烂，劫财不成干脆换了念头，淫笑道，“要不，小娘子随我上山去？”

        她环顾四周见三个笑脸嘻嘻的贼人守在前后两处，现在已经是瓮中捉鳖，困身鲍鱼之肆，瘦弱的身躯下意识的往后退。

        大汉随即往前走，鎏心紧紧攥住一抔黄土，紧的指甲盖里都深深陷进去泥泞之中，突然，她一甩那把黄土沙，拼了命的跑走。

        “你个小崽子还玩阴招！”

        后面三五个贼寇眼见大哥被计伤了眼睛，其余的都提刀追上去，鎏心觉得自己的腿就像是灌了铅进去一样，越跑越慢，熟悉的疼痛感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她痛苦的吃力呼吸着，仿佛踩在软绵绵的地面上没法使劲上来。

        “哐当”一声，远远的身后是不断响起清脆嘹响的铁器落地声，她一时失神，崴了脚，稳稳的摔入宽大的怀抱里。

        一股熟悉的浅浅龙潭香气扑面而来，那人如旧，清冽寒气的眸色里多了半分担忧，半分怜悯，低声说道，“我来晚了…对不起”

        话说几个贼寇已经是身首异处，为首的莽汉跪地求饶，也不知道自己是惹上什么坏事，被七八个黑衣的暗卫团团围住他。

        萧仁景抱着鎏心上马而去，那马走得很远远，像是故意不叫那女子看见，等最后已经听不见马蹄声，暗卫才一刀了结了寇首。

        山野绿林，下过一场春雨，芳草的气息扑鼻而来，郁郁青青的稻田才刚刚播种完成，池塘里的小鱼露出嘴来噗嗤噗嗤的呼吸着空气，仿佛一切都是岁月安好。

        她昏醒来时，已经是在一户农家小院里，时值六月，空气都是香甜的梨花香。

        “你为何要回江安？”他坐在床边，望着眼前冒着白烟氤氲的药煲子，手中的木勺轻微搅动黑糊糊的滚药，语气很轻，像是在问自己也在问鎏心，“那里，有对你很重要的人么？”

        鎏心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枝芽树梢头，并排的两只恩宠的小雀细细低语，她想起那刀劈下来时有多害怕，他出现时自己捡了一条命理应高兴。

        半响，情绪过后冷静下来，她手语轻轻打出，“谢谢你救了我，你可以离开了。”

        萧仁景本是猜到了这个答案，清寒的双眸露出难得的浅笑，将一只小巧的瓷碗装好汤药递到她手中，望着她一饮而尽。

        或许知道她要说什么，自己便提前开了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我回来后，便不再拦你任何事。”

        鎏心就望着他起身离开，直到手中的药碗逐渐变得冰冷，他走的连一句离别的话也没有，出现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突然。

        她其实想说江安并没有什么人值得她留恋的，可她偏不能这样说，她的余生不值一提，可他不一样，何必又要他在意自己。

        农户见她身体虚弱便熬了鸡汤补血，见她望着窗外的芒果树发呆便摘了一大筐给她送进来，大抵是收了钱的缘故，恨不得把江安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带回来。

        春雨绵绵不断，下了一夜的冰雹。

        她在梦里听到雷响，起身快步去开门，只见外头凌乱一地的农具和堆积的黄泥土水，鎏心黯然的望着黑漆漆的远方，原来自己有错觉，以为他回来了。

        “姑娘，我今儿去市集，给你买了小灯笼，可好看了。”农妇清早赶集回来，在院外的石桌上摆满各色玩闹的杂器，锣鼓面具，妇人买的是个兔子形状的灯笼，两颗红宝石的眼睛活灵活现，塞到她怀里让她拎着，又说道，“你看，多么传神呀。”

        她接了过去，却没有再关注这个她喜欢的东西，还是习惯性的望着门外那条小路，农妇又进屋备好药膳端出来，让她喝下，这是萧仁景交代下来的事，每日她都照办。

        在鎏心不知道的后背，好几十双影卫的眼睛都在盯着农妇，这个主儿，她还真的难以得罪起来，便伺候了好几天。

        “我想去郊外田里走走，可以么？”

        鎏心在信纸上写下内心的话，农妇不懂哑语，但是看着纸条却为难情，先说她身体不好不宜出门，再说农田泥泞难行，脏了衣服鞋袜，各种劝阻。

        “公子快回来了，姑娘要是走开了，公子回来就要失落了。”农妇突然拿出杀手锏来，果然是看穿了桃李年华的少女心思，又是一番好意安慰，看着天色乌云诡谲，忙道，“怕是会下雨，姑娘应在屋里备好衣裳，说不定先生正匆匆回来。”

        她下意识的就进屋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袍子，折叠整齐的抱在怀里，将药饮得干净，接着一动不动的陷入漫长等待，的确是等来了一场大雨，停的很快。

        直到深夜，也见不到那位先生，鎏心将兔子灯笼点起来，挂在门口，意识到自己在等着不属于自己的人。

        “姑娘快睡下了吧，夜里冷”农妇满脸歉意的进屋站在她跟前，不免得有些担忧鎏心这个可怜的孩子，连那灯笼都换上了两次蜡烛，安慰道，“先睡吧，莫在等下去了”

        鎏心安静的躺在床上侧过身去，紧紧的攥住那件软袍按在心口的位置，心脏深处忽然有种被麻绳勒紧的错觉，觉得越发难受，她觉着自己真的很想念萧仁景，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想，或许自己是病的越发严重了，不然怎么会日日夜夜都想着他呢。

        老天似乎对春天的眷恋之情特别深，夜里漫天的雨水湿润万物，冷冷的风从门缝里灌进来，丝丝寒气从脚底传上来，冷的鎏心紧紧蜷缩在一起。

        屋门被大风“砰”的就给打开了，她吓得立马坐直坐起来，唇色发青的望着外头，地上是那只纸扎的兔子灯笼，已经被骤雨侵蚀的只剩下徒有空壳。

        她顺着地上的水迹再往前看过去，沾着泥泞的黑靴子，他站在那里，浑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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