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朕

群臣顿时惊慌，窃窃私语，坐在上首的萧晋燊觉得屁股坐的膈应，就撑着手肘在椅边，半睁眼眸，幽幽点着下边的老熟人，“汤阁老，阎阁老，保和殿大学士温老，国子监筇老，还有、、你不是龙威将军谭殷？”

        这些被点名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一品大员，二十年前作萧晋燊的臣子时也不过六七品毛头小官，如今再遇，回忆起那时萧晋燊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高明，都纷纷怯若鹌鹑，怕恐这尊大佛唯天下大乱。

        “你、你是何人…！竟敢坐在高堂宝座！”萧载年咬牙切齿的握拳。

        “朕是何人…？”

        萧晋燊的话透着一股阴凉冰冷的反问，鲜少的自称为“朕”，见眼前的萧载年被这个字眼所惊愣住，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他优雅大方的翘起腿，倚在宝座把手，冷眸凝视着他，黑衣上的腾龙若隐若现。

        翰林院官们战战兢兢的低垂脑袋，霎时老太师耿翊笔直的站起来，撑着手中的拐杖大步向前，走在台阶上高声震慑道，“尔等鼠尾小贼，也敢管中窥豹，岂敢以下犯上！”

        刘胤当然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手一挥，暗中观察的军卫纷纷抽刀围上来。

        “仁宗如今不能处理朝政，不如就请皇爷昭告天下，将位置禅让出来吧。”刘胤命人将整个舞台和众人都围得水泄不通，这场国宴本就是为萧载年掌权登位所准备，“若殿下坚决不让，可就别怪微臣乱来了…！”

        如今变成冷冰冰的弑杀君上的场景，宫人们吓得慌张失措，乱作一团。

        “内阁拟了折子进来要你当监国，想不到你这监国反而管到朕头上了…”萧晋燊眼神深邃，又透出一股邪佞，换了个姿势坐正了身子，冷冽威严的对萧载年道，“你若跪下，朕饶了你，仍旧是你来做监国…”

        萧载年犹豫的站在原地，初尝皇权，利欲熏心乃人之常情，如今要生灵涂炭情，不敢以下犯上，祸乱朝纲，正欲下跪，刘胤已经先他一步，命令侍卫们一拥而上。

        萧晋燊眼底闪过一抹杀意稍纵即逝，内阁老臣温扶庭立刻护在他面前张开双手，抽出先帝当年赏赐的八宝剑护驾誓忠，随后龙威将军谭殷也大义凌然，保护起萧晋燊。

        如今五十人的军卫和四人的对垒，除了萧晋燊还算得上年纪轻些，三个老头根本不会被人放在眼里，刘胤几乎要大笑的对萧载年道，“监国，我们的胜算十足…！”

        萧载年连忙摇头，阻拦着刘胤愧疚道，“请先生停手，皇爷乃天子，我辈怎敢罔顾人伦，弑君登位是要被天下笑话的…”

        杀意腾腾的侍卫蓄势待发，举刀上前，歇山顶的屋檐下跃下四个黑衣服的暗卫，也看不清武器，行动极快，夜色中疾行，瞬间二十几个侍卫就口吐鲜血，缠绕在脖颈银丝线被暗卫拉紧，当即割喉索命。

        刘胤看着情况不妙，拔腿就跑，都还没有走两步路，喉咙一紧，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颤抖着摔倒在地，没了气息。

        萧载年自知罪孽深重，当即跪地，“载年不思进取，作乱上，请皇爷赐死…！”

        “你死了我能有什么好处，抵不过他们再选一个进来当监国罢了…”萧晋燊抬眸望了眼天上的一轮圆月，掩盖住眼底落寞，“中秋家团圆，不应该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么…？”

        “皇爷、皇爷所言甚是…”

        楠国公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忙到萧晋燊面前应是，将身后的萧载年护住，又赶紧磕头，“载年无意争取，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唆使挑拨，请皇爷责罚我…！”

        萧晋燊看着这对父慈子孝，心中却很不是滋味，那轮明月照耀全家万户，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吩咐萧载年道，“你权当去替朕做一件事，请宫外颐园的肃清太妃安康，说是中秋团圆，朕未能尽孝跟前，接她回来，住到南苑的棠英殿，无事不必出来…”

        萧载年连忙吩咐旁边的太监去传令。

        这事过后，楠国公萧晋锃即刻交出手上所有兵权，请辞回昆州，几十具的侍卫尸体被草席裹卷而携走，大臣们也是识趣的闭上嘴，继续欢庆中秋，装作无事。

        萧晋燊冷冷的起了身，自人群中穿梭而去，那个九龙宝座还是安置不动，萧载年坐在下首，已经没有了所谓的雄心壮志。

        “皇爷这就要回文华殿了么？”

        耿老陪着萧晋燊在宫墙下踱步行走，梨花木制的拐杖铿锵有力的敲在石板地面，每一步都是强而有力，大步阔手往前走。

        萧晋燊很少跟这位老丈人说话，政治上两人是君臣，授业上两人是师生，姻亲上两人是岳婿，遭他一问，停住了脚步，“老师，你知道吾现在是孤家寡人了么…”

        我老婆不要我了。

        耿太师没有听出萧晋燊的言外之意，反而是直了直身板，低沉道，“如今这群大臣都有了把柄，殿下并不是孤家寡人…”

        萧晋燊脸色难看，找了借口说确实要回文华殿，抛下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丈人，特意绕了别处，到东城门到文华殿的必经之路。

        鎏心也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手持一只点着灯火的兔子灯笼，也在翘首等人。

        “…让那宫女到别处玩去！”萧晋燊不耐烦的说道，同时命人搬来一张椅子上坐在尽头，见裴翁的脸色有些为难，又对他说，“怎么，吾还没有权利使唤一个宫女离道？”

        “那…那是鎏心。”

        “谁？”

        萧晋燊听着名字觉得有些熟悉，看着月色半遮脸，快到戌时，忍不住就冰冷的对裴翁呵斥道，“朕不管，朕现在就要这条道！就现在，谁再出现朕就拔了他的皮！”

        裴翁觉得额角上的冷汗正在大颗大颗的冒，赶紧给身边的内监使唤眼色，都还没来得及行动，东城门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八抬大轿穿门而入，锦红色的内监抬着轿子而行，四周是头戴花簇的宫女手持拂尘，金器，熏香铜炉，中间的那顶轿子垂下罗纱薄帐，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面贴珍珠，唇点绛红，一袭翟衣诰命的耿莘。

        “怎你来了。”

        耿莘掀起纱帘看向鎏心，见她身边无人跟随，唤她过来，“哀家替你和啊景都求了一张平安福，你带在身上，辟邪挡灾。”

        鎏心接了过去，正欲说话，就被裴翁带过来的内监一左一右夹后退到极远的拐角处，轿夫们也能感觉到前方有尊大神的怒意都已经蔓延过来，赶紧快步抬轿到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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