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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十章


大殿外,齐丞相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周围的臣子忙地上前搀扶。

        “丞相,没事吧?”光是像老了几岁的模样便知绝非无事,臣子小心翼翼地给齐丞相顺气,“这谢必安真的是欺人太甚,区区御史大夫,身上还留着北蛮的血,就凭陛下的宠爱,竟然丝毫不把尊卑礼仪放在眼里。”

        宠爱?不放在眼里?

        字眼刺痛齐丞相的耳朵,谢必安没放在眼里的何止是尊卑!“你们办事不利,现在还有资格说这些?”他抓住臣子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眼前,“是谁信誓旦旦说定没问题?今日他又怎会出现?”若非如此,他今日怎会受到这般羞辱!

        臣子双膝发颤,“丞相,我也不知呀!确定过他进入府中,我派出去的人不间地守在府外,肯定他彻夜都未从里面出来,那刺客定能在御史府中找到他。”

        “难道说……”想到什么,臣子的脸色忽然煞白,“那个关于御史府的传言是真的?”

        谢必安得今日之成就,一路刀光剑影怎会没有仇家,然不知从何时起,御史府就流传出凡有非从正门入府者,必将再无重见天日之机的传言。

        一直以来,臣子不过把其当成一句谢必安为了提高自己威吓而制造的虚设,但整夜过去,他确实没有收到刺客的任何消息……

        说得都是屁话!一脚踢过去,齐丞相咬牙切齿,“没用的东西,连人都看不住!”大殿之上,谢必安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昨日这春香阁的姑娘还向我恭喜说捷报频频,是我成国之大幸。”

        是自己轻敌了,相信了这些废物……

        “谢必安。”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不顾臣子倒在地上痛呼,齐丞相抻了抻衣服,重新向外走去。臣子们噤声紧随其后,倒地的那个也捂着痛处,一瘸一拐跟上去。

        “哈哈哈!无咎,你看到那老家伙的脸吗?真的太丑了!哈哈哈……”

        御书房内,谢必安笑得直拍书案,一边,范无咎哼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

        “虽然他们也对不起从小被教导的忠义仁信,但要论起使坏,他们和街上三岁小孩的水平差不多。”暗夜行刺这种无聊的手段,他们最多也就只能想到这里,“那个刺客骨头也不算硬,天还没亮就全部都招了,挺没意思的。”

        “虽然没说出齐丞相,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谢必安嗤笑,就供出来的那几个怂包,他们要是真的敢绕过齐老头自己行动,那他还真要高看他们两眼。

        “……”

        见人思索着什么,谢必安凑到范无咎的跟前,“你不会还对你曾经的夫子抱有什么期望吧?虽然人我喂给春香阁的狗找不回来了,但我那里还保留着刺客的口供,要不要给你看看?”

        范无咎摇摇头,仍然没有说话。想当初自己能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非李丞相助力不成。他只是有些遗憾,三代老臣本该是国之大幸,如今却因贪慕权势富贵而沦落到这般地步——李丞相的心思全朝野都明白,武将的权力越来越高,文官的权力便会被严重压缩。

        耸耸肩,谢必安撇嘴不屑,“他当初选择你,也不过是看你好欺负掌控,他把自己女儿送到你身边是同样的道理。”只是李老头怎么都没想到,当初以为唯唯诺诺的小皇子,竟会如此嗜武好战,“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权势财富,其它的,百姓?漂亮话说得倒挺会,他怎么真的关心。”自成国建国以来,北蛮常常潜入北边城池挑衅扰乱,不仅偷粮掠前,甚至还强抢甚至虐杀北边的百姓,而对此他给出的解决方式竟然是和亲。

        范无咎也懂其中的道理,在刚开始打仗的时候,齐丞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还曾向他表示过支持,一旦自己真的能收复北疆,那身为帝皇之长的他无意也会一同名垂千史,只是北蛮的顽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之前他才弄出军饷故意延迟,允许甚至授命运送军饷的官员私吞等的小动作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了。”说是小动作,但谢必安知道过去为了解决这些,自己费了多少功夫,每日睁眼闭眼闻到的都是血腥味,“但这次他把算盘打到老子头上,我的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

        朱商人就是他用来儆猴的鸡。

        朱家行事乖张,仗着与官宦之家的姻亲,虽然不至于烧杀抢掠如此恶劣,但做生意以次甚至以坏充好,还有故意通过借款和盗归的行为来强抢民女等小偷小摸之行是远近闻名,那些一桩一件,包括偷税和隐藏家产,谢必安早就了如指掌,就等合适的时机。

        “虽然这次失败了,但齐老头不会放弃。”血债血偿,今□□堂之上他们算是向对方宣了战,“我不管你对他还有什么师生之情,或是君臣之敬,但你要是还想实现收复北疆的愿望,就最好想清楚自己的选择。”

        越说越生气,谢必安直接端起范无咎的茶杯一饮而尽。范无咎给空杯续上,他早就做出选择,“我知道,一直以来只有你是站在我身边的。”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便是如此。

        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一个混迹市集的小混子,起源于一场有惊无险绑架,他们相知相识,从那天起,小混子一直都在保护支持着小皇子。

        察觉到范无咎在想些什么,谢必安撇过脸,不太好意思地避开对方的视线,“你也别太相信我,要不是你答应给我财富和权势,我才不会救你……”

        “呵呵。”范无咎没有那错过微微发红的耳尖。

        “我警告你啊,你可要对我好一些,若是哪日有更好的地方,我跑了也说不定!”

        “好好好。”

        哄小孩的敷衍不能再明显了,谢必安放下杯子,“你自己喝吧!”

        “你去哪?还有那么多奏折,你不跟我一起看?”

        得意地挑起眉,谢必安做了一个鬼脸,“算时间,朱家三分之一的财宝应该已经搬进御史府了,那么多钱等着我花天酒呢,谁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特意掀起宽大的衣袖,以及端出恣意潇洒作态的背影,范无咎开口,“春娘做的麻饼我很喜欢,你晚些时候给我带点。”春娘是春香阁的掌事。

        谢必安头也不回,“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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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府外,聚集成群的百姓分散成一个大圈,中间空出了一块空地,原本在府中的官兵齐齐出来挡在了百姓前面,他们手中紧握长刀,眼神锐利警惕,如临大敌。

        空地的中央,一个少年抱头跪地,似哭泣又似疼痛地颤抖,在他的身周,一地果蔬被践踏踩烂,两个荷包被扯烂,铜板和湿漉漉的黄纸铺撒在地,纸上原本用朱砂写了些东西,但全都被晕开模糊。香甜清爽的味道缓解不了众人的恐惧,散落的钱财也不敢让人靠近,他们无法忘记刚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快速而疯狂。

        “当街闹事和打伤官兵,你可知自己已犯大错!”在朱府负责行刑的官兵厉声质问,在刚听到朱府外有尖叫声时,就有官兵出去制止,可眼前的少年竟然一声不出就直接出手,一拳把人重伤在地,而在晕厥的官兵身边,还有一个昏迷着的普通百姓,涨红的脸和脖颈上的紫红都在说明他所经历的一切。

        “我劝你束手就擒,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

        见识过那远超常人的能力,官兵忌惮,不敢轻易上前,却耳尖地听到少年在低喃些什么,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谢……谢,谢必……”

        御史大人?官兵皱眉,“大胆!你……”

        “闭嘴!”少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声音扭曲沙哑,就像是有两个人同时呐喊,他双拳砸在地上,头颅却高高地扬起。所有人见状不由大惊——少年的双瞳泛着光亮的血色,面色却苍白地发青。

        “是附身!他被附身了!”人群有人惊叫出声,百姓发现那人一身巫人装扮。

        而似乎在回答那巫人的话,众人回头,少年已然摇晃着站直身体,他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地环视四周,仿佛在寻找着谁。少年的动作很慢,关节卡顿僵硬地像少了油的门轴,他一边看,一边开口,“谢必安……我不会……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必安,我捉鬼也不会放过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朱商人在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是巫人嘛!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吧。”百姓撺掇刚才说话的巫人。巫人却抵着背后的推力,目光闪躲,怎么也不肯上前,“我,我当然能,能解决了……给钱啊,你们给钱我就做!像这样的恶鬼,只要你们每人给我五十枚铜板,我就解决。”

        百姓哗然。

        “你想钱想疯了吧!”

        “我看你根本就是骗人,还什么京都巫术第一人……”

        “那个少年是你的搭档吧,还说什么附身,你们这些巫人,真的是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看着官兵闻言真的向自己投来目光,巫人连忙摇头,“和我没关系!我不认识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退到了人群外。

        巫人逃跑,官兵向行刑官兵悄声询问,“老大,要不要把那个巫人抓回来?”

        “不用。”那个巫人没那么大的胆子,而且,与其相信是巫术作祟,他更愿意相信是这个少年得了什么不受控的病,“大夫还没有到吗?”另一边受伤的官兵的男子也还在等着救治。

        话音刚落,“我来了,伤者在哪里……嗯?客官?”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正好让大夫看到中间的少年。

        “你认识他?”留意到大夫眼中的惊讶,行刑官兵开口,“你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神情凝重,眉间深刻,他放下身上的药箱,双目一刻不离地紧盯少年。行刑官兵感觉大夫的周身的气氛忽然改变,他曾感受过这种紧张——在猎场与野兽对峙,他还发现对方的瞳孔隐隐间变得细长。

        少年也发现了大夫,回视过去,毫无惧意,“哟!这是哪里来的小猫?”

        语句越来越流畅,可音色怎么听也不是少年会发出来的,行刑官兵听着耳熟,思索了两下才想起来这声音有点像朱商人。

        “官兵大人,请你把百姓疏散到远一些的地方,在我没出来前,千万不能靠近这里,千万。”

        行刑官兵不满,“这不行,我们必须……”

        “我只是想要找谢必安报仇而已。”少年打断行刑官兵的话,“小猫,我与你素昧平生,为何要挡我去路?”

        “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但那个身体不属于你。”大夫回头,瞳孔尖竖明亮,透着不易察觉的橙红淡光,“还不快点走!”

        被震地滞了一瞬,行刑官兵看向少年,再看了看大夫,犹豫片刻,咬牙收刀入鞘,“所有人,清空这条街道,没我命令,谁都不可靠近!”

        官兵听命行动,极快地驱赶撤退,直到退至街口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几个官兵才忍不住发问,可行刑官兵并没有回答,他手握着刀把很紧。

        刚才那个大夫的目光,一瞬间,他还自己以为站在猛兽的眼前,那真切的凶狠甚至让汗毛直立。

        突然,“轰隆!”巨大的一声响,好似墙壁倒塌的声音,几个官兵准备抽刀,行刑官兵伸手阻拦,“听我的命令行事!”

        “他是被附身了。”强迫自己不去想拿巫人说的话,可他又比谁都清楚,在那里正发生着远超自己理解之外的事情。

        阿黄躺在破碎的石砾之上——它们原本是朱府的围墙,胸口的闷疼让他不禁咳嗽,而另一边,毫发无损的阿阳面容惨白可怖,他双手捧起滚到地上的头颅,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侧,“谢必安屠我满门,此恨此仇,不共戴天。”

        “小猫,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趁早让开,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头颅上的血沾到阿阳的脸上,再流到衣领。

        一个一个头颅看过去,阿阳的目光最后停在那个安静地如同睡着的襁褓上,血瞳终于还是流出了眼泪,透明的混着血又变成了红,凄惨悲凉——若只看上半脸,阿阳的下半脸正在咧嘴大笑。

        一喜一悲出现在一张脸上,疯狂而诡异。

        站起身体,阿黄并不打算听信对方的鬼话,怨念早已使对方失去了理智,即便杀了仇人,他想要杀戮的冲动也不会就此停歇,“虽然知道你八成听不进去,但为了你自己好,我还是劝你早点离开。”

        “谢必安……谢必安……谢必安……”对着死婴做着哄孩子模样,阿阳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去。

        无奈叹息,不再多言,阿黄屏息凝神,四肢落地,随着全身肌肉的缩紧,他的十指如同兽爪一般,第一指关节整个扣进了地面。

        一声低哑的咆哮,阿阳转头,阿黄身体飞跃于空中,眼中明艳的橙光与其身后的太阳交相辉映。

        “轰!咔啦啦啦……”

        婴儿从空中重重地落在地上,飞扬起来尘土和石块有数尺高,细细的尘如灰纱,把朱府的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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