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千里之外。
闪亮的超大广告屏和流动的灯光向浩瀚天际大声宣告着：这里，可是一座不知疲倦的不夜城！
车水马龙的最中央，矗立着一栋超高超宽的全玻璃大楼。
这里的地价本就让人咂舌，更绝的是，开发商艺高人胆大，将其修筑成一般有钱人都难以承担的超豪华大平层，果然，开盘当天便直接售空。很快，这座极具艺术感的地标性建筑便在不同高度亮起了星星之火，那自成一派的夜色很快受到了各地摄影家的青睐。
58楼的风格外凛冽。
于愿不知寒冷似的光脚站在阳台，眼眺着远处看不清的高山连绵，脸上出现一丝倦意。
他才27岁，但最近总觉得自己老了不少。
想起当年毅然退学，从最末端的小学员咬着牙一步步走到现在，明明经历了那么坎坷，回头一看，不过五年时间。
五年，能走在现在这个位置，算是实力加运气爆棚了吧。
于愿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他明白，大把大把的人耗费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之久，也绝无名冠全国的可能。
可没人告诉他，明星的位置是需要用自己鲜活的心来做交换的。置办再多的豪宅，拥有再多的美女，享受再多的关注，也不能让他得到哪怕一刻的平静和满足。
玻璃门滑动，一件羊绒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于愿没扭头，淡淡说道。
李宛平穿着羽绒服，一头干练短发，她的眼睛虽经风霜，却掩不住年轻时的美，她的眉尾有一条疤，好在不算长，不细看的话一般人看不出来。
她抹去凝在睫毛上的雾气，呵呵一笑，好言哄道，“好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图方便不穿拖鞋？”说着，将拖鞋挨在他脚边放下，道，“你知道明天要做什么，要是感冒了，我可没法儿跟公司交代！”
于愿僵了一下，想发作，又生生地忍了下来。
面上，他是万人追捧的明星；私下，他是资本的牵线木偶，被人捏了一手的把柄。
他可以冲李宛平这个经纪人发火，但屁用没有——李宛平代表的不是李宛平，而是她背后的经纪公司。这一点，已经无数次得到了印证。
于愿拉着脸，转身，赤脚走进温暖的屋内。
李宛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叹幸好屋里有地暖，若像上次那样大病一个月，粉丝俱乐部和公司都会扒了自己的皮。
嘎吱嘎吱。
坐在皮质摇椅上的人，闭着眼，一言不发。
李宛平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再不走就要错过最后那趟地铁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沓纸放在他手边，刚要走，于愿却突然开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李宛平愣了愣。
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就是他于愿大明星的生日嘛！
这生日会也搞了，粉丝会也搞了，礼物也拆了，折腾快24小时了！她还遗漏了什么事儿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
正想着怎么把这难搞的大明星忽悠过去，没想到，他却又转移了注意力，盯着手边的那沓纸，问，“这是什么？”
“剧本！”见他终于问起了正事儿，李宛平立刻将最后一班地铁抛在了脑后，热情地向他推荐道，“我敢保证，这个剧一播出，绝对是现象级火爆。”
于愿连第一页都懒得打开，撇撇嘴，道，“得了吧，第几次了！骗我骗得不累啊！”
李宛平脸色一僵，很快又摆出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你也知道，有些事，我左右不了。公司嘛，都是以整体利益为重，年年出那么多新人，要没有你这样有能力有名气的师兄带一带，几个能在公众面前露脸的？”
说着，她将剧本放在于愿手里，坐近一分，满眼真诚道，“这回真不同！这剧本太有潜力了，我向公司争取了很久才给你拿到了男主角色。”
于愿眼色一动，缓缓道，“这剧本要真有你说的那样好，恐怕也不该落到我头上吧。”
于愿心头明白，自己虽然挂着人气明星的称号，但吃的还是三年前那部青春偶像剧的老本，公司里早分出了三六九等，给他的定位一直是靠上综艺来保持人气。
爆款电视剧这种能让麻雀一朝变凤凰的神药，怎么看，也不该落在自己这种不上不下的三线咖位身上。
“别多想！”李宛平笑得尴尬，见他如此门儿清，也就不瞒着了，道，“其实吧，这剧本内容是一点问题没有，只是……它的版权，可能会有一点点小问题。”
版权问题？
于愿冷冷一笑，这还算小问题？花一大堆心血拍出来，最后电视上播不了，这算小问题？！
见他脸色不佳，李宛平赶紧补充道，“你放心，这个版权问题他们很快会解决，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于愿叹了口气。每次说是让他选剧本，其实早就订好了，他同意与否有什么意义呢？！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行！你看着办！”
得了于愿的口头同意，李宛平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其实她作为于愿的经纪人，哪能真不为他的事业考虑呀！
一大把数据在她手上攥着，自于愿去年参加那个该死的恋爱综艺以来，他的人气便下滑得厉害。
他也是个倔脾气，牛脑袋，让他在节目中表现出一点点暧昧，他便装傻，各种给女嘉宾难看。呵！私下里把妹的时候，情商那可是一等一的高！
高层的不满，业绩的压力，哪次不是她一个人替他扛了下来。之前那些烂剧本，还不都是为了还债！
不过好在这次，她是真淘着宝贝了。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当年在一大堆懵懵懂懂的学员里一眼相中他那般。
她知道，于愿的潜质很好，绝不会淹没在三流明星行列。她要成就他，成就自我，亲手打造出一个无比耀眼的一流明星来！
翌日。
一大早，于愿带上墨镜，素面朝天地坐上了保姆车。
今天可是电视台的娱乐采访专栏，他作为近来大热的少女梦中情人排行榜第一名，毫无疑问斩获了栏目组的青睐。
于愿一路无言。
说起来，他已经三年没踏入这栋大楼了。
李宛平，似乎也有意无意地让他远离这里。
“愿哥！”一个满脸雀斑的小伙子大老远便看到他，跳着脚向他招手，“这边儿！他们的化妆间在这儿！”
文彬是个刚入行两年的化妆师，虽然年纪不大，但技术一流，审美高端，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跟在他这样的明星身边。
化妆间在走廊的犄角旮旯处，于愿走着，一排排办公室从他眼前晃过。
他在“娱乐五组”的招牌下停了片刻，听见里面人头攒动，端咖啡的，找签字的，大声嚷嚷着的……和三年前的情形相比，一点没变。
只是她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周婷婷突然抬头，她觉得刚才有什么熟悉的身影闪过似的。
“婷姐！这个方案怎么样，你倒是给句话啊？”
周婷婷朝办公室外眺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她收回目光，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苛模样，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改！真不知要说几次你们才明白！”
文彬对着镜子瞅了半天，决定给于愿的眉毛再加点儿弧度。
“愿哥，听说这边的镜头特别吃妆，我给您稍微化浓一些，这样出来的效果才好看！”
于愿点了点头，文彬的专业，他从不质疑。
他深知自己要想在这条路走得长远，保持良好的形象绝对是第一位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考究的细节感十足的灰色西装，时下最为认可的消瘦轮廓，黄金比例的鼻子，波光粼粼的桃花眼，还有完美到发尖儿的造型。
他自嘲一笑，镜中人，可不就是无知少女的梦中情人嘛。
文彬画好眉，见他鼻梁上沾了点儿粉末，便拿小刷子轻轻刷掉，顺口说道，“愿哥，你这鼻子最省事，每次都不用画。”
“对！得感谢医生技术好！”于愿说。
小刷子轻轻一抖，文彬尴尬地笑了笑。
明星整容在业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何况，愿哥的五官本就非常优秀，只稍稍一调，便从路人中的大帅哥一跃为银幕上经得起各种镜头的颜值担当。
“化好妆了吗？”李宛平推门而入，手上拿着待会儿采访的问题清单，“来，你先看看！有几个敏感问题我都给你标红了，”说着，她特意指了指，“这种问题回答前可要多想想，别反过来把自己套进去了。”
于愿抬了抬眼皮，没接。
文彬赶紧接下，乖巧地说，“宛平姐，愿哥的眼妆还要补一补，不方面睁眼，您先放这儿，待会儿会看的！”
李宛平“嗯”了一声，转身去对接其他事儿了。
文彬回头，见于愿真眯上了眼，对他也没有一句责备，这才放下心来。
都说愿哥脾气差，喜欢耍大牌，但他对自己还行，跟了一年多没说过一句重话。只是，他跟自己经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大结，没有闪光灯的时候，他也总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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