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万萌原以为，经历那场注了水的真心话大冒险后，自己应该能给顾之恒一个明确答复。可人嘛，总是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甚至很多时候，他们给自己的理由是：我实在分不清哪个是鱼，哪个是熊掌，所以只能全都要喽！
总之，万萌在左摇右摆间又拖了小半个月，在此期间，杨露也像失忆了似的，绝口不提此事，却时不时用刀子般的目光监视万萌的一举一动。
很明显，两人进入了拉锯战的灼热阶段。
然而没过多久，顾之恒带来了新的消息，额，确切说，是他带来了万萌意想不到的人。
小城市的茶室不多，有品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万萌沿着人工凿出的水流石道往上走，最高处，是一盏宽大的竹制屏风，透过密密的间隙，隐约瞧见两个人影。
顾之恒歪着头，冲她喊了声，“这边！”
万萌三两步登了上去，刚想说拜他所赐提早完成了今天的运动目标，晃眼，却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半白了头发，脸上沟沟壑壑，她耷拉着眼皮，听见动静了才抬眼，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叶，叶姨。”万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神采飞扬、总笑着说是自己女儿的亲姐姐的叶姨，竟衰老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们认识？”顾之恒闻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没，我……我见过照片。”万萌含糊道。
叶敏眼里又是一阵波澜，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又暗淡下去。她冲万萌点了点头，道，“你好！万萌，我是叶雨晨的妈妈。”
“嗯。”万萌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叶敏十多年前便离了婚，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不仅将自己的小餐馆开成了十多家连锁店，还培养出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儿。
叶雨晨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无法想象。
万萌原以为她是要聊聊女儿在世时的事儿，没想到，叶敏话不多说，从包里递给她一沓厚厚的纸。
“这是？”万萌问。
“这是我女儿写的一本小说，她说这是打算送你的礼物，所以，我遵循她的意愿，把这本小说交到你的手上。”叶敏说着，几欲哽咽，但她强忍着，又将一张卡纸拿了出来。
卡纸上写着：送给万萌的礼物，祝人生如梦。（ps：为了保证你的参与感，我把结局留白了，一起完成吧！）
不同于叶雨程敲出来的优美句子，她的手写字像蚂蚁爬过似的，特别难看，也特别好认。
万萌愣了，翻开a4纸打印的小说，扫了一圈，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
这，这，这全是自己口述给叶雨晨的故事。
大学时候，为了鼓励叶雨晨投稿，她不仅拉着她注册了网络作家的账号，还每次在她写感情戏卡壳的时候，将上一世自己与于愿的过往悉数讲给她听。
“万萌！我的爱情宝典机！快告诉我，女人哭泣的时候男人到底可以有多少种安慰方式！”叶雨晨捂着脑袋，被催更折磨得头疼。
“你看，早跟你说了，不谈恋爱，写作就是没灵感嘛！”万萌抱着胳膊，脸上又是得意又是鄙夷。
“好啦好啦！快，说出你的故事！让我先过了眼前这关！”叶雨晨道。
“等等啦，我先看看上下文……这个嘛，男人通常都是粗线条，要遇见这样的情况，我看，送个花也太俗气了，可以考虑……”万萌一阵侃侃而谈，半小时那都是少的。
叶雨晨睁着星星眼，崇拜道，“萌！我觉得你想法超棒哎！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做梦！”万萌哈哈大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恋爱不谈，做梦还不会做吗？！不过，谁要相当我的老公，至少得按这个标准来！”
“那估计很难喽！”叶雨晨撇撇嘴，“于愿达标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他总会达标的。”
“哈哈，我赌十块，难！”
……
万萌“啪”地一声合上了书页。
她不敢再看，无论是逝去的朋友，还是摆在眼前被笔墨记录下来的爱情，都只让她觉得心痛欲裂，似乎下一秒便会没了呼吸。
“叶姨，谢谢您！我会好好保存的。”她垂目，不让泪水打湿雪白的纸。
“等一下。”顾之恒突然说道，“其实叶姨今天过来，还有一件更很重要的事。这本小说虽然还没完结，但它被挖掘出来，并认为可以改编成电视剧搬上荧屏。现在，叶姨想要遵循女儿的意愿，将这个版权一并交付给你。你，接受吗？”
版权？
万萌睁大了眼，她摇着头，摆手道，“不，叶姨，我并不太清楚这件事，雨晨也从未跟我提过。这个版权，我不能拿。”
“孩子，不是我拿给你，是我代替女儿把这份礼物交到你手上。”叶敏顿了顿，眼中又闪了泪花，“我知道，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接受她的礼物。”
“可是您……”
“万萌，我建议你收下。”顾之恒打断了她的犹豫，“小说版权虽然值钱，但对叶姨来说，完成女儿的心愿更重要。”说着，拿出一张放弃协议书，摆在两人面前。
叶敏拿出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推给万萌，挤出一个笑，“你放心，阿姨不缺钱，如果可以的话，阿姨想看到自己女儿的作品完完整整地在电视上播放，那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万萌明白，从此以后，她的肩上承担了两个人的责任。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临走时，叶敏回头，对她说道，“孩子，你知道吗，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对我而言却并不陌生。我知道你每晚都会去滨湖路骑自行车，我知道你爱吃雨晨最讨厌的胡萝卜，我知道早上八点的课你总是起不来，我知道你聪慧风趣，很受大家的喜欢。所以，不要被一时的困难打倒，再勇敢、再坚强些，去寻找自己该走的路吧。”
万萌鼻子一酸，渐渐模糊了视线。
“万萌！你怎么知道滨湖路的夜风这么舒服？以后我和跟你一块儿来骑自行车！”
“万萌！求求你了，把碗里的土豆换给我吧！人家真的不吃胡萝卜！”
“万萌！快起床！这次是小课，我可不敢帮你答到！什么，居然敢威胁我，看绝招！”
“万萌，真的要搬出去吗？你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
叶姨的白发在萧瑟的寒风中格外扎眼，但她把背挺得笔直，走得缓慢却异常坚决，仿佛再大的风雪，也阻止不了她前进的意念。
此后一周。
万萌将自己锁在阳台房里，杨露负责每天按时按点送去饭菜，再按时按点把碗盘收回来。
“这是咋了？”杨露心里一阵嘀咕。
说什么从前的好友给自己写了本小说，小说要改编成电视剧，版权还送她了？
这，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
她粗粗地问了一嘴，版权多少钱呀？
一两百万吧。
一两百万？！！！！！
杨露一抽抽，差点把八十年后才会发作的心脏病提前爆发，这不比中彩票还幸运嘛！中啥彩票你不得先花钱买张票呀！还得把票收好，丢了别人还不认账呢！
就这……签了？定了？
重点是，她一脸抑郁到人生从此再无欢乐的表情是个什么鬼？！
心里素质这么差？被天降横财吓傻了？！
“露露！你可不兴这么跟老板说话！”店里，小刘私下劝道，“这万萌已经七天没来上班了！到底来不来可得给个准信儿啊！”
杨露小腰一叉，昂头道，“你知道万萌得了个什么什么小说，能挣多少钱吗？”
“多少？”周边的小姐妹们也来了兴趣。
“一百万打底！上线多少我也说不准！”杨露大手一扬，长长的眼尾飞上了眉梢。
“呀呀呀！那还上个屁的班！小刘，我看你直接回了老板，就说万萌不干了，另请高明吧。”一人挥手道。
“是这个道理！”旁边人附和一声，满脸遗憾道，“哎，好不容易通过万萌，我都快爱上古典乐了，这要是换个琴师，又不对我口味的，我可就失去放松场所喽。”
“别提了，我呀早就看出来了，万萌在咱们这儿呆不长的。你看看人家那气质，讲话时那身段儿那眼神儿，怎么可能一直困在我们这个小池塘嘛！杨露，你说是不是！”
杨露突然被到，这才醒过神来。
这万萌是游龙浅水困，一朝飞上天，可她杨露得意个屁啊！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更重要的是，万萌要是真去搞那什么电视剧，不仅会辞掉这边的琴师工作，估计连那又小又旧的阳台房也不会再住了。麻蛋！还不如让她去那什么公司呢！至少人在跟前！
哎，明明说好一起攒钱买房，这下可好，万萌单飞了，自己又不会管钱，以后该怎么办呢？
“露露，你怎么了？你怎么眼泪儿都出来了！”
“不要你管！”杨露低着头跑开。这下，她是真的要跟万萌同步抑郁了！
都怪顾之恒！
就知道一个男人好几年不见，突然莫名其妙出现的话，绝对有问题！一会儿是介绍工作，一会儿是好友遗愿，呸！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自导自演！
只恨之前的自己太讲道义，没坑他买上十瓶八瓶洋酒，喝得他酒精中毒胃肝全爆，还能多少弥补点儿自己的经济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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