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福集（下）（一）
“你说这辈子会好好照顾我的。”
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他还是听见了，转过身来，语气尽可能放温柔，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呆呆地想着自己刚才的话语，片刻之后敲了敲脑袋：“我脑袋有点乱。”
他抓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别去想了。假如可以的话来帮我洗菜好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低着头，就像是要将脑袋埋在胸膛，她嘴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很耐心地问了一句，得到的只是嗯的一声。
那句“我不想动”，始终没能说出口。
她就像个掏空身体的僵尸，耗尽了所有力气。
全身像是撕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拧得爆炸开来。
“还好吗？”
温和声音在耳边响起，让陈思双感觉没这么难受了。声音的主人继续说道：“你身体可能适应不了，待的时间越久身体受影响越大。”
陈思双忍着呕吐，用力甩了甩脑袋，振奋道：“那我们尽快开始吧，风大哥。”
“好。”
“唔莫拟，ki档。”
画卷从中间展开，陈思双打量着周围，像是在一个大堂里，既有西式教堂的肃穆又有学校礼堂的活泼气息。
“风大哥，”陈思双压低声音，“他在说什么啊。”
“你听不懂吗？他在说‘大家，安静’。”
陈思双来不及夸赞风驻，站在最前方的面容古板男人继续用低沉的声音开口说话，旁边风驻也在实时翻译着。
“少主需要一名妻子。这名女子将会与少主完成血祭仪式。”
众人一阵唏嘘。陈思双看她们脸色，似乎看到了一种惊惧？
“这名女子将会受到血祭的腐蚀，但同时也会收到少主夫人至高无上的地位。”
又是一阵停顿，古板男子扫视了一眼台下，众人沉默着，尽可能避开目光。
陈思双想道，这估计是不愿意了。
“现在，有哪位优雅的女士愿意承担这个重任？”
“喏！”一只手从人群中毫无犹疑地举起来，不光是众人，就连风驻也没想到，一时之间也忘了翻译。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人群中的那名女生看去。
谁啊，看不到。
陈思双垫了垫脚，心里感叹道：“猛士。那血祭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喏！”声音短促，不像是汉语的标准发音，更像是日语中未张全嘴发出的声音。
风驻这时也跟上了，翻译道：“我。”
人群中没有其他人再举手，古板男子沉默着看了那个女生最后一眼，转头对着身后伫立的身影，不知低语了什么。
“少主？”
不是，这也能听到？！
陈思双简直佩服死了风驻。
“ko吗以。”
“再等等。”
古板男子身后的人一开口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陈思双明显感受到周围都在屏息听着那人说话，听声音像是少年。那名举手的女生等少年说完也把手垂了下去。陈思双不禁也好奇起来，那位少年究竟长什么样子。
过了半晌，仍然没有人举手。
古板男子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有人吗？”
陈思双看向人群，果然仍然只有那名女生，不同的是女生没有再开口说话。
古板男子淡淡扫了一眼，看着人群。
大多都回避了他的注视。
“她将获得少主的宠爱和无上的地位。”
仍然没有人，除了那名女生，手依旧举着。
古板男子身后的少年缓缓走上台前，陈思双只瞥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眸如寒星，身量修长。贴身的战服很好勾勒出少年挺拔匀称的身形，其上繁复的花纹更是彰显着主人的无上尊荣。按着腰间佩剑的手指修长而不骨瘦，充满力量感和掌控感。美的事物总会让人自惭形秽，陈思双也是打量了半天的身体才敢转移到少年的面部。
果真是风流少年。
脸部的线条并不像小说里那样棱角分明，比起成熟更多了几分的柔和，但这柔和却被眉眼的冷淡和冷厉冲淡，瞳孔漆黑，似是旋涡一样，叫人一眼就沉沦其中。鼻梁高挑，但不显得突兀，给人高冷之感。双唇紧抿，不显得过分刻薄，也不显得过分宽厚。整张脸进攻性和高冷感十分强，但又被额间的黑色额带给压了半分。那额带右上角还带着独有的朱红云纹，矜贵非常。
他走上来，古板男子识相地欠身退后。他开口，声音宛如千丈雪山之巅的积雪。
“诸君，我的妻子，我会承诺给她应得的地位和尊荣，我不会再娶，希光的下一任继承人，只会是她与我的孩子。”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就连旁边的古板男子也是微微张口不可置信的样子。
“但是我不愿欺骗你们，我的妻子，仍会在希光宪法的约束之下，我无法承诺答应给她超越宪法和超越公德的权力，我只会在宪法和公德的范围内尽可能满足她合理的需求。如果有人认为，成为我的妻子就可以任意妄为，那她就是大错特错。我会给予她应有的尊重，但是我无法承诺我的感情。”
“少主！”
古板男子皱眉，很是不理解。
少年神情依旧，缓缓说道：“有人愿意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陈思双看向那名女生所在的地方，人群中也有少数人都在看她。
许久许久，才听见那声弱弱而倍感沮丧的应答。
“我。”
陈思双急忙将目光移到少年身上，迫切想知道他的反应。
少年看了过去，只凝神看了几秒，便将眼神移开，对着众人说道：“请大家再考虑一会儿，我稍后过来。”
少年转身离开了，似乎不知道人群里面那个举起手的女生，她将手放了下去，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
陈思双不能理解。
想必那名女生也不能理解。
少年走后，人群开始骚动，到处叽叽喳喳，奇怪的语言，奇怪的人，陈思双听不太懂，风驻听了一些大致给她解释道：“他们意思大概是说，比起做少主有名无实的夫人，她们更宁愿做少主的战友。”
陈思双讪讪道：“还真是自强啊。”
大堂的场景逐渐消散，新的场景逐渐浮现。陈思双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是走廊一类的场景，天花板处一篇虚无，倒是四周的柱子彰显着一点西式建筑的风情。
“契拟。”
两人闻声向后看去，是那个少年，正在和某位打扮漂亮的女生说话。
那女生背对着他们，叫人看不清楚，穿着无袖长裙，白皙的手臂上绕着几条漂亮夺目的珠串，长发如瀑，音色温柔。
“她说，对不起。”
女生将手中的匕首递给少年，语气之间很是为难。
“真的很抱歉，恕我没有办法完成此前的承诺。”
少年的唇没有抿得像之前那般紧，眼眸低垂，添了几分柔和，他听了女生的回答，神色淡淡，没有半分恼怒或是悲哀，只道：“我尊重你的意愿，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栗。”声音像是第三声又像第四声，陈思双不知道她什么意思，风驻也没太明白，但直到少年顺着女生的目光转头看去、他们身后的女生逐渐浮现，陈思双和风驻才明白那一声短促的声音是在唤人。
身后的女生显得有些慌张，急忙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是陈思双还是能看见那一闪而过的难过和失落，她勉强笑着打着招呼：“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接着就是落荒而逃。
“风大哥，是那个举手的女生，我记得她手上戴着一条贝壳铃铛手链。”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很善良。”
风驻将女生的话翻译给陈思双听。
少年没有回头，仍然望着女生回去的方向，低声道：“的确。”
场景又再次切换成了大堂，少年从外边走进来，神色如旧，冷淡疏远。
“有人愿意吗？”
这次迟迟没有人举手。
“没有人吗？”
仍然没有人举手。陈思双看向那个叫栗的女生，她垂着脑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台上的少年轻垂了眼皮。
仍然没有回应，不少人转头看着栗，但栗只是将脑袋垂着，就像是要陷在桌子里一样。
陈思双似乎都能体会到台上少年的尴尬。
“喏。”弱弱的声音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女生举起手，手上有些发旧的手链发出微弱的叮铃声，“喏！”
陈思双听见，也看见了她的坚定。
少年终于有了回应，他看着她：“啊拟吗以？”
她回答道：“啊拟塔。啊拟塔喏。”
此刻风驻也有些动容：“他问‘确定吗’，她说‘确定，我确定’。”
陈思双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悲戚。
接下来的场景不断切换，像走马观花一般，风驻都很是耐心地为陈思双翻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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