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灵域（二）
“修建灵栈有什么好处吗？”
“无非就是那几个咯，”祭扳着指头数着，手指细嫩却不过分修长，带有一种少女的可爱，“彰显地位、宣布主权、收取灵体代价。”
“收取灵体是什么意思？”
“哥哥听说过吃啥补啥吧。”
“嗯，”风驻应道，“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确实有这个习语。”
“灵渡人的灵体就是这么补起来的咯。”
“每个灵渡人都必须这样吗？”
“不呀，你也可以在灵域里面满满吸取这个灵流下面的营养，虽然吸收率更大也更为稳固，但是太少太慢了。”
“我们到了。”
风驻看着高高的古风建筑，牌匾大大写着“灵栈”两个字，四周的光不正常得很，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不至于阴森诡异，但是就是让人除了明度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祭戴上了红色外袍的帽子，神色莫名。
“我们进去吧，”风驻看向她，“你戴帽子做什么？”
祭回望着他，用着最无邪的神情：“哥哥不觉得这样很酷很神秘吗？哥哥戴着口罩不就是这样吗？”
风驻深深望了她一眼。
“两位住店？”声音的主人靠在柜台后的椅子上，看也不看两人，懒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手指。
“住店，要最好的房间。”
听到祭低沉沙哑的声音，风驻愣住了。
柜台后的人也愣住了，他抬了抬眼皮，半张桃花面具下露出的神色从慵懒到审视。他打量着祭，似是试探一般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祭笑了一声，声音仍是那般低哑：“你觉得我会是谁。”
她脸色一下子冰冷下去，声音里也带了一些狠戾：“我来拿我的东西。”
风驻看见柜台后的男子颤了一下，目光里带了一点惊惧和谨慎，他掌心的白色雾流逐渐凝聚成食物，变成一把钥匙。
“您们请跟我来。”
他们乘上了类似电梯的装置，途径低层楼时，风驻能听见各种奇怪的声音。先是大吃大喝的声音，后是滥交的淫/靡声音，还有赌场的吵闹、殴打鞭笞……嘈杂得令人头疼。随着楼层的升高，声音也慢慢变成了各种哭泣、叹息、狂笑、愤怒，然后慢慢低了下去，逐渐安静正常。
到了。
迎目而来的是横向的走廊和日式风格的房间。
桃花面具男拉开了面前的大门——那门足足有五米宽，那么重的门在面具男手下轻若无物。他拉开门后，十分恭敬，“这就是了。需要叫人上来吗？”
祭冷哼了一声，那声轻哼把面具男吓得颤了一颤，头低得更低了，在听见“不必了，下去吧”的指令后如释重负，小步快速离开了。
面具男彻底离开后，祭伸了伸懒腰，把帽子取了下来，转头笑嘻嘻地望着风驻：“哥哥被吓到了吗？”
风驻望着她的眼神很深，叫祭把握不住他的情绪。他绕过她，走进了房间，房间里面有一道长长的屏风，屏风后面依稀可以看见大大的浴池。
祭也走了进来，打了个响指，门应声而关，屋内响起了平和悠远的丝竹声，十分怡情。
“哥哥，你心情有些低落，为什么？我们得到最好的房间了诶。”
风驻回头，单手取下了口罩，老实说这不是祭第一次看到他的脸——早在三人同行的第三天晚上她就悄悄溜到风驻房间里面偷东西，正好撞见风驻在洗澡，当时她就看见他的正脸了，顺便也看见了他的全身。当时风驻看见是她也没慌张或者生气，十分平静地问她过来做什么，不紧不慢地把浴巾围好。这种不遮遮掩掩的态度让祭十分欣赏，她也坦率地说自己过来偷钱——尽管真正要偷的东西不是钱。风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走出浴室翻着背包就拿出了相当的现金递给祭。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色相吸引他了，男子偷腥的多了去，风驻想来也不是什么自律的君子，于是当下就决定勾引风驻，她抱了上去，也很好适时地将衣袍弄得袒露了一些肌肤，在他胸前撒娇着，说自己想和他做一次。
可他把她推开了，很平静地说“如果没有感情就不要在性里面放任自己”。
这让她当时就懵住了，心里直冷笑，风驻在这里这么装不就是为了暗示她再主动一点吗？这样一来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赖在她身上。但尽管心里再恶心这种男的，祭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很主动地上前进一步撩拨。
风驻制止她了。他抓着她的手腕，很轻地问了一句“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这是在问她洁不洁？他自己都不洁，凭什么来管她？
祭认真地回道只对他这样。
“有性需求并不是可耻的事，祭。”她听见他说，“但是性对象不能够随意，也不要放纵自己随意。”
她继续捧着他，说他就是一个很好的性对象，并楚楚可怜地问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不，你很好，可是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是没有感情的，恕我不能接受这种性关系。你需要钱就跟我说，但是你也知道灵协在抓捕你，你行动还是注意一些，不要留太多痕迹。”
所以祭才一直摸不清楚风驻的意图。这个青年，嘴上和行动上都是为了妻子，但是又和她暧昧不清的，暧昧不清就算了，也不准确表现出进一步的欲/望。
欲/望。一想到这个祭就有点烦，不知道是她手段用得太轻还是风驻根本就是和尚转世，任她怎么勾都勾不起半点恶意。她甚至想过干脆直接下手，但是那么好的灵体，直接剥出来花费大量力气不说，吸收又吸收不了多少，她可不想做这种事倍功半的事。
现在她看着他，心里有些烦躁，她看着他嘴唇翕动，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些什么，又听见自己用天真的口气说“哥哥，我是强者，这有什么做不到的？”
废什么话，直接杀了吧，反正这是灵域，他又能反抗什么？
她笑了一声，“我知道是吓着哥哥了。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嘛。之前在灵域的时候我发现我这样说话就可以把别人吓到，我这次也只是试试啦。而且哥哥也知道我是灵渡人当中的强者嘛，咯咯，你刚才也看到我身体周围发着光啊，强者语气强一点又不能说明什么的。”
他那张脸，着实让她下不去手。
风驻长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得老爱叹气，心中的积郁好不容易被打散，但它们并不是像云雾一样散开，而是像蒸汽一样，堆积在胸口，排也排不尽，带来那么多的无力感。
急不得的，他劝着自己，急不得的。
“你觉得他把你当作是谁？”
祭看风驻恢复了正常，不知为何心里像是卸下了重担一样轻松，她走到旁边，在松软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这样做很有用。”
风驻也走了过去坐下，拿起桌上的饮料，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抿了一口。
“思双察觉不出来你是谁吗？”
“她？”祭语气变得有些刻薄，“她身上人间气息这么重，一看就是没有在灵域里面待过太久。真不明白，人世间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想往外边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化形咯。灵渡人化形，就像妖精一样总是要修炼成人形一样。可是妖精修成人形还有法力呢，灵渡人化形之后除了灵体感应强一点什么能力都没有。”
“不是可以控制人的灵魂吗？”
祭冷笑一声：“那个就跟精神控制一样，是个较强的人类都可以做到。”
“那灵渡人化形之前独有的能力是什么呢？剥魂吗？就像你在乌葬做的那样。”
“我就知道哥哥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呢。”
“我并没有。”
“哥哥不要放在心上嘛，你想一想，那位乌葬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活得那么久啊，她压根就不是人，不过是亡灵带着遗憾不肯散去，还当着自己是人类活着呢。我只是过去……过去……唔……超度！”
祭抱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就像个小无赖。
“所以强一点的灵渡人是可以剥魂的。”
“可以的。”
“我很好奇流传在人世间神话里面的鬼和灵渡人是什么关系。”
风驻递了一瓣橘子给祭。
祭接过来，笑嘻嘻答道：“没什么关系吧，哥哥是要做研究吗？这些理论性的东西我不太熟啦。不过我知道的古往西方的恶灵倒是和灵渡人比较接近，不过不同地方的灵渡人肯定不一样嘛。”
祭咬了半片橘子——她知道什么样的动作才吸引人而又不显得刻意，果然，风驻看见她的动作停下了剥橘子的手，望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今天吃东西怎么这么小口。是胃口不好吗？”
祭无辜地眨眨眼：“哥哥没有觉得我刚才那个吃东西的样子很迷人吗？”
“吃东西有什么迷人的，”风驻不能理解，又递给她几片，“你是当过男人吗？知道哪些动作迷人？”
祭接了过来，一口塞了进去，鼓鼓囊囊的，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自得自意地抖着腿。风驻望着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下去，思绪飘远了些。
“对了，哥哥，”祭坐正了身子，看见风驻手里的橘子动都没动，吹了声口哨，风驻回过神来，颇有些不自在地把东西放到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手。祭突然觉得这样的风驻看着挺可爱的，勾唇笑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吧。”
“哥哥是想找到姐姐的下落对吧？那我们可以合作呀。想必哥哥也猜到了姐姐是个灵渡人，她可是位强者呢。”
“主楼感应到的？”
“哥哥明明什么都能猜到，却一直不问。”
“我不多干涉你的事情。”
“姐姐似乎在追寻灵镜的下落，灵镜这东西哥哥知道吗？”
“思双跟我提过，”看着祭撇下嘴，风驻后面的声音都低了下去，“她跟我说灵镜是灵域的圣物，是主宰这一片灵域很重要的象征。你说……我的妻子也在追寻灵镜是吗？”
“对的，而且姐姐好像找到了一定的线索。我也想找到灵镜咯，所以想在姐姐找到的线索基础上下功夫。”
“好。”
“好？”祭有些惊讶，“哥哥不问点更多的事吗，就比如我的动机，我会对姐姐的东西做什么，不问一问吗？哥哥怎么那么被动？”
“那你的动机是什么呢？”
祭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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