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她
妖族，一早，一侍婢端了洗面的盆子出去，还有一侍女在伺候着望月长老穿上长衫，皓影从外走进来。
皓影跪拜问安：“父亲，今日可安好。”
望月摆手示意他起来，并让侍婢退下。
“我的伤已完全恢复了。”
比起眼前能看到的，望月心中倒是更担忧另外一个人。
“只是不知公主眼下身体如何，她独自一人在魔族，也不知过的可好……好在今日我们魔族之行，便可将公主接回妖族了。”
“父亲，此去魔族，孩儿还是有些顾虑的。”
“哦？是何顾虑？”
“孩儿一直在想，帝后仙逝，长兄惨死，公主当初悲痛欲绝，虽说被那魔尊掳了去，父亲也推断过，魔尊不会对公主有恶意，但如今公主在魔族已有些时日了，以魔尊对公主的照拂，公主的身子恐怕也是早已恢复了，可为何……却不见公主自己回到妖族呢？”
望月倒不惊讶，只是笑了笑。
“孩子啊，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以我那日观那魔尊之举动，他怕是对我们小公主动了心了，所以必会留公主在魔族多住几日，若是公主对他也……此去暂且未归，倒也在情理之中。”
又补充道：“妖族零落，百废待兴，帝后疼爱公主，为父是公主半个师父，自然也希望帮助公主多做一些，不想让公主回来时，看到一个颓靡不振的妖族，这样公主身体才刚刚恢复，便又为妖族大业所累……所以并未在第一时间便将公主接回来，这既是给为父自己一些时间来梳理魔族内务，也是捎带给了魔尊这个人情，算是眼下较为齐全的法子了。”
“原来如此，还是父亲思虑周全。”皓影听完，觉得甚是有理，钦佩又拜了一拜。
说话间望月已将衣物穿戴整齐，一切打点好，便道：“走吧，去魔族。”
二人这便出发了。
另一边在二长老幻鹤房中，一面相冷峻的年轻男子问道：“师父，若是等他们将公主接回，我们再动手，届时行动必会有多方面的顾虑，是否有些太晚了？”
此人名唤奇英，是幻鹤身边的心腹。
幻鹤小眼一眯，胸有成竹地说道：“无碍，魔族我们彼时是惹不起的，但公主回来途中若遭遇什么不测，那就另说了……”
幻鹤瘦的只剩一张皮的脸上，出现一抹阴险的邪笑。
奇英心领神会，拱手作揖：“如此，弟子明白了。”
幻鹤此举，必是在筹谋些什么了。公主还未回归，仿佛已是危情暗涌……
魔族，镜幽宫。
一小厮来报：“禀报尊上，外宫门有妖族之人前来求见！”
楚凌风眼皮微微一动，大概猜到是谁了，唉，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可知来者是何人？”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禀尊上，那人自称是妖族大长老望月。”
“知道了，他们是本尊的客人，将他们迎进来吧。”
“是！”
小厮去了，楚凌风坐在那里，将手靠在下巴处，发了会儿呆，虽然这段时日，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还是有些许忧心。
望月与皓影迈步进入内厅，二人倒是态度谦和，望月微微颔首作揖。
“拜见魔尊。”
一旁荻一因上次去妖族传话时与望月有过一面之缘，也向望月微微作揖。
见前辈如此，楚凌风也便站了起来，他走过去托起望月，回了一礼真诚说道：“望月长老不必拘礼，您于凌风有救命之恩，凌风一直铭记在心。”
救命之恩？鞠着身子的皓影在后面抬了抬眼皮，一脸困惑。
不怪他不知，就连荻一也不知情。此事只有楚凌风与望月二人知道，他们也未曾向第三人提起过。
“长老请坐。”
楚凌风看了看皓影，“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想必便是皓影将军吧。”
“正是犬子。”
“嗯……公子相貌不凡，气质出众，甚好，甚好……”
似乎是心虚所致，这一落座一开场，楚凌风就已经开始了十级尬聊了。
那可不是，想想这也是小白的娘家人，况且自己等一下还要辜负他们此来的期待，此刻他更是不能怠慢了人家。
“魔尊过奖了。”
“呃……不知望月长老突然造访，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楚凌风看来是打算将“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条路线贯穿到底了。
望月又作了一揖，“说到此事，我们妖族还要感谢魔尊，那日在天妖两族的战场上，及时出现，阻止了战争，还救下了我们小公主洛尘。”
“天妖大战，两败俱伤，见魔尊将事情原委还原，救下小公主，且呵护有加并无恶意，老夫那日也受伤不浅自顾不暇，又见魔尊将公主带走一同去了天族，想必不会对公主的伤情置之不理，老夫便未及时来将公主迎回。魔尊大人对我妖族公主的照拂，老夫及妖族上下，感激不尽哪！”
望月与皓影双双拱手拜谢。
楚凌风却反向更客气地鞠身而拜：“长老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再者公主受伤，帝后殒道，说到底皆由我魔族之人引起，凌风愧对公主，只是做了一些该做的能做的，以减轻我族小辈所造之罪孽。”
见他态度如此谦逊，望月扶住他，“欸，老夫也听说了，魔尊大人已将那日战场之上的承诺兑现，不久便前往妖族受了雷刑之罚，如今帝后已去局势不可挽回，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眼下最要紧的事重振妖族，一切我们还应往前看啊……”
“长老说的甚是。”
一番客套，望月这才道出来意：“不瞒魔尊大人，我等今日前来，正是想与公主见上一面，向她禀报妖族如今的情形，也顺道将她接回妖族。”
终于了，楚凌风内心长舒一口气。
等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等着听这句话，还是因为不想听到这句话，抱着一点点不大可能的侥幸，希望望月永远不要开口。
楚凌风强装镇定，表现的十分自然。
“这是应该的，我这就叫小白出来，与长老二人叙叙旧。”
说完便对荻一使了个眼色，荻一领命便去了。
小白？这个叫法倒是蛮……
妖族堂堂公主，怎地被楚凌风唤的，跟个丫鬟侍婢似的。望月与皓影二人心中存疑，却也不好显露出来。
不一会儿，小白便跟着荻一来到殿上。
望月与皓影一眼看见洛尘小公主这妆发，这打扮，还有这面纱，与往日大相径庭，且似乎……身份也不太一样了，二人已是很疑惑了，然而更令他们疑惑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二人见公主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拜见公主！”
公主？？
小白这刚一出来，便见这两个陌生人对着自己就拜起来，还称呼自己为公主，着实是惊着了，赶忙上前扶了扶老人家。
“前辈请起……不过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拜我，又为何唤我公主？”
“啊？这……”
“公主，我是望月啊，这位便是从小与您一起长大的皓影啊。”
望月开始十级困惑，皓影也着急了：“公主，您不认得我们了？您不会也不记得自己是妖族的公主吧？！”
“妖族？公主？你们说的，为何我都听不懂……”
小白也陷入了十级困惑，她转头向楚凌风寻求帮助。
楚凌风一脸无辜，很是淡定，“小白，你可认得他们？”
“不认得……二位，我只是魔尊身边的贴身侍女，你们……可能是认错人了……”
“贴身侍女？”望月与皓影二人同款震惊。
难怪公主一出来便是这种丫鬟装束的打扮。
“魔尊，这……”望月也开始向楚凌风寻求答案了。
楚凌风对小白这番表现，内心十分满意，却不好表现出来，他只是无辜地瞪了瞪眼睛。
“长老，那日本尊遇到小白并确是将她带走了，她醒来便这样了。”
“当初本尊并不认识小白，她醒来后见她无依无靠甚是可怜，便留她在本尊身边，做了本尊的贴身侍女，本尊……本尊也是后来听师兄说起，才得知其中的前情。”
当然，楚凌风知道这一套也是无法完全糊弄过去的，望月也必会为难，属实有些心虚，说完这些，他脸色更加认真了一些，对望月说了句：“长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望月很是懵圈，但见他神色很是认真，便与他一道，去了别室。
一进入内室，楚凌风便鞠身对望月作了一揖，“凌风未能提前知情，而将妖族公主作了贴身侍女收留，望长老见谅。”
有点子先下手为强的节奏。
望月已经不太高兴了，“老夫先前接到魔族使者传信，说公主在魔族一切安好，老夫也是深信魔尊会善待于公主，然老夫今日所见……这其中究竟有何原由，魔尊有话不妨直说。”
楚凌风抿抿嘴挑挑眉，一副明知故犯快要被拆穿，却有恃无恐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太纯良的样子。
“长老莫急，先吃一杯茶，且听我说……”
他拉着望月坐下，一边给望月倒茶，一边说开了。
“公主自小在妖族长大，自上还有个哥哥，想必是一直颇得众人齐心宠爱呵护的，我看长老的样子，也是十分爱护小公主的。”
“自是如此。”望月不耐烦地答道。
“那长老可有想过，公主为何一觉醒来，便失去了记忆？”楚凌风不慌不忙，突袭地问出来这么一句。
“这……”果然望月瞬时卡顿，被问住了。
“想必长老也想到了，公主年纪尚小，又在数日之内，先后失去了最疼爱她的兄长与父母，自然是无法承受的，于是她便选择忘却了这些痛苦的记忆。”
“……”望月彻底蓝屏，无言以对。
见此情景，楚凌风的眼神更肯定了自己事先的推断，信心满满。
他继续说道：“长老方才也看见了，小白虽名义上是我的侍女，但我将她照顾的很好，她也很开心，没有那些痛苦的记忆……她甚至连心性都变了，每日生活的无忧无虑，爱吃贪睡，十分快乐……而以公主的性格，凭着长老对公主的了解，若是让她记起失兄丧父丧母的悲痛，她会怎样？”
望月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究竟她是应该背负这些痛苦的记忆，一世寻仇，永不快乐地活下去，还是像如今这样，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长老可曾想过？”
楚凌风说罢便端起手中的茶杯，饮下，也不再做声。
……
良久，望月似是有所想通，叹了一声：“唉，老夫一路看着小公主长大，自是不愿瞧见她深受仇恨的折磨，痛苦一生的……”
“自两族大战以来，老夫也是日日思索着如何振兴我族，立足三界，着眼当下，整日寻思的不过家国大业……却没想到魔尊虽年纪轻轻，今日一番话确是心如明镜，倒也是提醒了老夫啊！”
望月接着道：“老夫记得当日帝后殒道前，还叮嘱过公主，勿要寻仇……公主快乐无忧的长大，不仅是我等的愿望，也必是先帝先后的意愿啊……如今情势，倘若公主在，振兴妖族，自然是要顺理成章一些。但……若天意如此，公主已然失去记忆，并不知前情，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我等，又何必强求……”
楚凌风的心又放下些，郑重点头。
望月举起茶杯，楚凌风便也举杯，二人目光示意，共同饮下杯中之茶，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楚凌风放下茶杯，神情却更加严肃起来，他站起身，很是谦卑地鞠身朝望月一拜。
“长老放心，小白对凌风来说，是十分珍视之人，凌风将小白留在身边，也是不放心怕她再被伤害，凌风今日对长老承诺，凌风在一世，便定会守护小白一世，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这大概是楚凌风有史以来最诚恳的样子。
望月叹了一声，欣慰地点了点头，算是放下了内心的一些纠葛。
像是下定决心般，望月此时才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交给楚凌风。
楚凌风接过看了一眼便惊了，这个荷包他再熟悉不过了，竟是当初他沉池之时，带在身上被小白取了去的荷包。
“长老，此物为何在您这里？”
“自是那日老夫将魔尊从醉凤池底救起时，在池底拾到的。”
楚凌风表情瞬间鲜活了，眼神都亮了，他心底有个藏了许久的答案呼之欲出：“所以那日在您之前救我于危急的人，是……”
“正是公主。”
望月的语气不能更肯定了。
是她！真的是她！！
楚凌风简直要喜极而泣，终于了，直至此刻，他无比清晰地确定了，小白便是那个人，二人于两千年前便结下了缘分！
虽然心中早已自行定论，将小白认定为那个模糊记忆中的少女了，但真的确定了，却是另一回事，堂堂魔尊，此时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他干脆撩起衣衫单膝跪地，又向望月行了更大的拜谢之礼。
“此物……小白……对我非常重要，长老能助我寻回此物，告知当日情形，凌风感激不尽！”
望月见此情形，越发确定楚凌风对洛尘公主，真真是真情实感非常在意了，他笑着将楚凌风扶起叮嘱道：“希望魔尊能将小公主好生守护，勿要食言。”
“晚辈必竭尽全力！”
……
二人一同出来时，还在殿上候着的几人，见二人出来，目光齐齐迎了上来。
“父亲。”皓影喊了一声。
只见望月站定，对着公主又是一拜，“这位姑娘，方才是老夫认错人，冒犯姑娘了，失礼失礼，老夫与犬子向你赔个不是。”
皓影一脸懵圈，但父亲教导的礼数让他不得不先跟着行礼。
此举吓的小白赶紧屈身回礼，毕竟在她心里，她只是一个侍女。
“前辈不必如此，小白无事的。”
见公主如今如此懂事谦逊，望月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洛尘，一时百感交集，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为了不多生是非，望月眼带笑意对小白点点头。
这是他对公主的善意和期许，希望她能一直如此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
随即望月便决然转身，“走吧，回妖族。”
“啊？这……父亲！”
皓影带着一大串问号，追了出去。
楚凌风则在身后淡然拱手相送。
及至望月等人消失在视野之外，楚凌风才转身，神情严肃了几分，向荻一吩咐道：
“荻一，你与魔族众人传本尊口谕，魔族与妖族乃友邦之交，妖族大长老望月更是于本尊有救命之恩，此后应多加往来，妖族诸事，我魔族众人应多多支持照拂，施以援手，如今妖族由望月长老统领，尔等对待大长老更是要尊崇一些。”
“是，荻一这就去。”
荻一便也退下了。
现在内厅只剩下二个人，楚凌风长出一口气，一身轻松。
可一旁安安静静的小白，才是全程最困惑的人，她见众人都已离去，终于忍不住问道：“主人，我与妖族……”
“你随我来。”
“哦。”
果然一出口便被截住了，属实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看这样子，今日楚凌风势必是要忙晕了，解释完这边又要应付另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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