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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回忆牵扯


  红竹被叫得府门外,面见她真正的主子。

  夜风清凉,她披着衣服端正地站着,

  “红竹,小姐睡下了?”

  红竹盈盈一笑,“殿下放心,长歌小姐非常开心。”她特意提了一嗓子,“哦,对了,长歌小姐是抱着珠花睡的,笑了许久呢。”

  这刻意的言语,墨九尘怎么听不出来。

  他很开怀,嘴角闪现出一抹不漏痕迹的笑意,“好好照顾她。”

  红竹从为六皇子墨九尘办事儿起,就很难看到他如此开心。

  倒像是有意为之。

  “殿下,长歌小姐同奴婢说,让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对于现在的沐长歌,墨九尘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目色浓浓,风吹乱那眼中的愁。

  “本王会的。”

  他状若好笑地答了一句,“不要在她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红竹为六皇子墨九尘办事儿,倘若为他人知道。特别是云初初知道,想来,那边也会为此生气。

  想着先前那看起来很像利用的利用。

  谁也无法忽略吧。

  他抿了下嘴角,踏风而去。

  护卫常宁在前方等着,“殿下,刚刚他将这封信交给您?”

  每次在墨九尘面前,说他,基本上就是指重深。

  墨九尘的小叔。

  “说了什么?”

  “他说,阿七已经杀了。”

  墨九尘眸子立时变得晦暗阴毒,“杀了好。”

  护卫常宁告诉墨九尘,说重深做了解释,是逼迫阿七自杀的。

  听了这话,墨九尘又是一喜。

  如此,才好呢。

  省得在他的长歌身边,惹是非。

  阴玄的人,没必要留着。

  “走……”长袖一拂,迈步回府。

  云初初握着珠花,睡得很香。梦里头,又是一段杂乱无章的回忆。

  梦里,小女孩被人推下了小山坡。

  山坡上的树挂住了小女孩的衣服,她没有摔死。

  但脚却断了。

  她晕倒前,听到了狼声。

  再后来,自己被救,脚也被人包扎好了。

  云初初恍惚间听得有个声音在耳边萦绕。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问。

  “沐长歌。”小女孩儿回答。

  “跟你来的人要杀了你。”小男孩儿肯定地望着她,“你要想保护自己,就得学本事儿。”

  小女孩儿抬着一张脸,她点头,没注意前半句,“我来,就是学本事儿的。”

  “你……你想学什么本事儿?”

  “可以自我保护的武功!”

  记忆深处,又拉向了一段森森白雾,腿好了的小女孩四处找师父,都没有人。

  直到……直到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

  老人让她拜师,让她在地上透露自己的身份。

  小女孩儿一丝不苟,全部说了。

  最后老人将一本书扔到地面上,把画得歪歪扭扭的招式扔给她。

  “照着这个练习,不会的问我。”

  刚开始没有剑,后来老人送给了她一把。

  女士的剑。

  锋利得很。

  小女孩非常机灵,看到那些招式,立马就记住了。

  最后每天早上,晚上都会听到练剑的声音。

  某一次,她受了伤,一个小男孩走出来,问她为什么哭?

  她指着自己的手臂,“划伤了。”

  小男孩比她大几岁,看着受伤的手臂,又给她采了药。

  之后隔三差五,就会来照顾她。

  她住在一个树洞里,吃的用的,都是小男孩拿来的。

  想到这儿,昏睡的云初初着急地拿手指去拽自己的头发。

  真地,好痛苦,好心慌。

  在她苏醒的时候,脑海里最后一幕,竟然是……竟然是……

  墨九尘。

  “啊……”云初初捂着心口,抓着被褥,后背冷汗直冒。

  今天一天,总是想起些可以连起来,却不懂意思的片段。

  她没有在书里看过那样的情节啊。

  小女孩儿是谁,沐长歌么?

  小男孩儿是谁,墨九尘么?

  “红竹,红竹……”她向外嚷着,红竹已经披着衣服,掌着油灯进来了。

  云初初看着红竹,脱口问,“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辰时!”红竹压低了嗓音,偏头,发现云初初额头冷汗直冒,隐约觉得对方内心有事儿,“小姐,您做噩梦了吧?”

  “嗯。”云初初执意坐起来,“我想起身,你扶我起来便是。”

  被人拉了一把,她便觉得难受。穿了衣裳,坐在窗户边。

  瞧着还未大亮的天幕。坐在凳子上,似乎不那么做梦了。

  过了会儿,她偏头又睡去。

  直到天大亮,晨辉照进了窗沿。

  丫鬟绾绾摘了花,送进院子。

  “小姐,你可醒了。”

  “怎么?”

  “山里的梨花,樱桃花都开了。奴婢摘了一些给长歌小姐拿过来。”绾绾摘了这么一把,似乎空气里,也闻到了一股沁人的芳香,她伸手,在自己的鼻尖扇了扇。

  真地特别香。

  红竹端着水盆出去,云初初却站了起来,面对着那人,她轻笑,“昨晚,你跟着一起去了?”

  丫鬟绾绾怯懦地往后退了两步。

  “什么?”她问。

  云初初正经地戳破她的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丫鬟绾绾连忙躬身叩拜,实话实说,“是,小姐,奴婢的确是担心……”

  “担心我说话不算话,所以觉得我无法说到做到,会将你卖给神都的人,是不是?”云初初难言悲愤,她坐定,看着地面上,面容憔悴的丫鬟绾绾。

  红竹端着水进来,瞧见地面的人,近到跟前,“小姐,这事儿,具体是什么个状况,您问清楚了再……”她轻声提醒,“她腿上还有伤呢。”

  “伤?”闻言,云初初遮着脸颊,徐徐地叫了一声,“好了,让她起来吧。”

  人起时,云初初令她坐下说。

  丫鬟绾绾站着未动,手指仍在哆嗦。

  “红竹,你出门给我盯着。”

  吩咐了一句,红竹看了看绾绾,就带门出去了。

  这些年,察言观色已经成了她们这些丫鬟的习惯。

  屋子里静下来,云初初打量着绾绾,控制情绪,“你怀疑我,觉得我不守承诺,我可以理解。那么,你说说看,现在,你是怎样的想法?”

  绾绾眯着眼睛,神色缓慢地回应道,“奴婢出了屋子,是打算跟着小姐,看看小姐和那两人会做何打算,但是……但是奴婢腿伤未好,没有追上小姐。是以,小姐的事儿,奴婢并不知道。”

  没有追上,也没有听到?其实深深想来,都无关大雅。毕竟,现在倾城姐妹走了,尚书府里,再无两位水氏。

  “罢了,这事儿,以后再不要做出这种事儿便行了。”云初初抬手,揉了揉额头,指着那花,“那些花从山上摘得的?”

  “嗯。”

  “原是这样。”云初初想通了,倒也开心了,手指对着花瓣,轻轻用力。花瓣轻轻挥动,像落花飘在空中。

  轻盈仙仙。

  “绾绾,刚才我情绪不好,你莫生气。只是我沐长歌,说一不二。我既然答应,会好好地护着你,便不是随口胡说。你只要愿意相信我,一切都好说。”她伸手,拍了拍身前的凳子,“罢了,坐吧。正好,我也有事儿让你去做。”

  绾绾保持平静,努力地坐过去。

  坐定了,云初初方才抬眼睥睨了她一眼,“等到一会儿,府里的人就发现两位水氏不见了,若是……若是父亲问起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绾绾抿了下唇角,脸上带着笑,“小姐是如何决断的?”

  “我想实话实说。”她从袖子里,把圣旨取出来,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从皇帝那里要来的,是打算利用皇族势力,揪出真正的水氏。”

  “是了,小姐,你的法子不错。”绾绾迟疑了一下,凝了凝眉头,“但是小姐,有件事儿,奴婢得提醒您。”

  “我知道,她不会相信!”云初初实话更正,“毕竟,当初是她派了你去江南杀了水氏,也就是说,水氏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了。但是……”她笑得愈发猖狂,“不在又如何,反正祖母那里,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水氏死了,只要……”她逼近绾绾,眼睛觑着对方,“只要你愿意咬口承认,并没有将水氏的事儿告知我便是了。”

  其实绾绾承认不承认,都没有关系,总不至于,那老夫人颜氏跑到自己这里来,告诉自己,这水氏已经死了,自己为何要让刑部抓人,故意闹这么一出吧?

  如此一来,她不就宣告,自己已经因为尚书府的名声害死了水氏,还因为想要缓和和儿子沐远扬的关系,如此装腔作势?

  老夫人颜氏这位当家主母,可是十分精明。

  反正云初初不肯相信,她会这么傻,傻到和盘托出,那些私心。

  绾绾看云初初的表情,心里面就已明白,这位大小姐,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该注意的破绽,都想得很深。

  她感觉自己真的有了生机,同时又觉得能够选择这么一个靠山,是她的幸福!

  抱着这样的期待,她突然站起来,向着面前坐定的云初初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意欲何为?”

  “小姐,若非你,奴婢今日就不会安然在这尚书府,奴婢……”

  “算了,你起来吧。我告诉你,你的确选对了,我呢,绝对有能力保护你。”她在绾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另外,还有一件事儿,我需要交给你去办。最好……你能办成了它。”

  绾绾恭敬地屈膝,“小姐您说?”

  “你过来……”她唤得绾绾到得对方的身旁,然后将自己所说的事儿,全部交代给了她。

  这件事儿说大不大,就是到得原主沐长歌曾经被家里人送到了山上学艺。

  哪座山,具体山上有什么人,又有谁认识自己,她都需要让绾绾查个清楚?

  但同时,她也命丫鬟红竹准备了足够的盘缠。

  绾绾当天下午就出发走了。

  ……

  两位水氏不见了的事儿,引起了沐远扬的恐慌。

  他派了人四下寻找,可是不仅仅阿七不见了,两位水氏也不见了。

  心生烦恼,独自坐在书房,待了很久。

  都不见水氏回来。

  “父亲,吃饭了么?”云初初拿着托盘,来到门外,语气温柔地如水一般,“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去劝父亲吃饭。”端着已经连续热了三次的饭菜,推开了房门。

  沐远扬坐在案几上,忍不住破口大骂,“谁让你进来的?”

  “父亲?”她一出声,沐远扬则叹了口气,“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云初初将饭菜放在桌面上,抬袖扇了扇,故作体贴道,“劝父亲吃饭啊。这样下去,父亲不吃饭,可不行?”

  “父亲不饿,你自己吃吧。”沐远扬兀自拿了狼毫,装模作样地写字。

  她将饭菜放定,在书房里转了转,随后突然出声问沐远扬,“父亲,水娘真地那么好么,你……对她感情这么深?”

  问出这个问题时,沐远扬手指僵在宣纸上,朦胧的一双眼,凝出水雾。

  “长歌来这儿,要问父亲什么?”沐远扬聪慧的开门见山,云初初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她也坦白,“就是想要问问父亲,在的母亲和众多夫人当中,父亲最喜欢谁?可是……”她后背靠着桌沿,眼神一翻,“现在想来,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了?”

  “这……”沐远扬听着,突然介意地站起来,他看着云初初,问了,“长歌有什么想法?”

  “这还能有什么想法?”云初初手指摩挲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父亲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你对水夫人的喜欢程度甚至比我母亲还要喜欢……四娘死了,都没见你在书房闷上几个时辰。就好像,女儿端饭过来,您都不愿意领情。”她语落,故意失落地背过身。

  就在她恍然说了这句话说,沐远扬突然站起来,一脸慈和,“哈哈,长歌啊,难得你过来陪父亲,那就别走了,和父亲聊一聊。”他将饭菜主动端到了桌子上,慢条斯理地藏了一口,言笑晏晏,“确实好吃。”

  动容的演技,在云初初看来,只不过是装腔作势。但她也没有过于约束,仅仅眯缝着眼睛,故意敷衍地看着眼前的人。

  现在她还没有了解到当年的实情,若真是你这个父亲不称职,那我一定加倍偿还?

  无视他眼底的眸光,云初初拎着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沐远扬看了云初初一眼,埋头吃着饭菜,突然提议道,“长歌,父亲见你似乎很喜欢楚心离将军,若是……若是可以,父亲……便去向楚老提这门亲。”

  楚家是将门,以后一有战事儿,就会出门。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也会被认为理所当然地殉·国吧!

  好一出计划!

  云初初浅浅地笑了,“父亲,您看,您又说笑了,长歌只想待在尚书府,不想嫁人。”

  “女儿哪有不嫁人的……”沐远扬目光一望,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吃着膳食,心里想地却是沐长歌,这个女儿,会否怀疑。

  怀疑当初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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