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宫变
风平浪静的日子直到某日才结束。
那天夜里，皇宫中的丧龙钟终于响了。
『总算是来了。』千共吹了声口哨。
月失昼以火速往皇宫赶去。
“怎么回事？居然进不去！”月失昼再次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拦住。
『和那次在井底是一样的。看来是有人把井底的禁制扩大了。沈湛怕是出事了。』千共道，『快，先把身体交给我！』
月失昼思索一二，只得先让月失昼操纵身体主动权，一边安慰：『你别担心，沈湛合体修为，虽然灵力被封了，但是顾宜君区区一个化神伤不了他，而且，说不定是沈湛在里头关门打狗呢。』
“去你妹的关门打狗，外头还有我接应，他做什么封了皇宫关门打狗？”千共骂道，然而他话音突然一顿，“没错，他就是要关门打狗。”
『啊？』月失昼不解。
千共却抬起之前沈湛摸过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那朵花的印记又出现在他手上：“眉月并蒂，死生不离。”
那朵花活了过来，脱离千共的手掌，在空中缓慢盛放。
千共抓住这个空隙进到结界内，又一伸手，那朵花重新回到他手上，勾缠筋脉。
『你怎么知道沈湛给你这个是这么用的？』月失昼好奇。
“不，他给你这个是想让你用最基本的阵匙激活方法——喂血。但可惜，我还会别的。”千共得意洋洋，“如何，佩服我吗？”
『不。』
“沈湛，你这可就是自掘坟墓了。”沈断轻轻擦拭着手中利剑，一派王者气度，“兄弟多年，我也不欲对你下什么死手，这样，你自行离去，我自会善待太后娘娘和沈太妃，如何？”
沈湛冷眼看着他，他知道，沈断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他并不打算对太后下手，也不剥夺她的后位，然而：“玉太妃同意了吗？”
“自然是我说了算。”沈断神色一冷，“我和大哥，谁当这个皇帝似乎对你没什么影响，不是吗？你在修真界也需要上下打点，皇兄封你做亲王，每月俸禄不仅不少，还多给你许多，你我兄弟一同开创我望国万里河山，岂不妙哉？”
沈湛径自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看也懒得看沈断一眼，只是凉凉一瞥屋内第三个人——顾宜君。
“宜君，你先出去。”沈断笑道。
“殿下……”顾宜君有些犹豫。
“他不会伤我。”沈断这话说得倒是肯定。
顾宜君半信半疑，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好了，说吧，还有什么条件。”沈断看着这个自幼就桀骜乖戾的弟弟。
“沈一柳那个蠢货，我看着很是不顺眼，不如你把她送给我？”沈湛笑道。
“不行，她是顾宜君的未婚妻。”
“那又如何，顾宜君一个化神修士，却胆敢插手我帝王家事，私逃修士巡察司编制，左右也没了用处，扔了不就好了？”
“才刚登基就过河拆桥，你叫天下如何看待朕？”沈断反问。
“你若是有我，又何必在意天下？陛下……”沈湛颇为讽刺的一笑，“我可是三品巡察使，又是离轩的亲传弟子，足以只手遮天，你难道……要为了一个顾宜君和我闹掰？”
“好，你若是立下从龙之功，朕自然满足你这个小要求。”沈断道。
“还有。”沈湛摸了摸下颌，“那个玉太妃到底是不稳定因素，万一她对太后和太妃或者长公主不利呢？”
“朕会下令禁足她，并且给承阳长公主封地，她是我望国最尊贵的女人。”沈断道。
“好，最后一个问题，我太子皇兄你打算如何安置，继续当太子吗？”沈湛问出最后致命一击。
“让大哥去承阳封地可好？”沈断看着他问。
“不好。”沈湛摇头。
“那，不知皇弟有何见解？不如明示，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沈断微微笑着，和沈湛相似的俊美脸上却蒙上一层阴霾。
“皇位，你先替大哥坐几天，等他回来就还他。”沈湛道，语气活像一个娇气的小孩子。
“沈湛，你耍我？”沈断脸上蒙上寒霜。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沈湛捂嘴轻笑。
“顾宜君！”沈断怒喝。
“哼，你觉得顾宜君那个废物能把我如何？”沈湛靠在龙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畏惧。
御书房房门立时被打开。
“你是谁！”沈断怒喝。
“不重要，反正您也活不过今晚。”千共打了个哈欠，对坐在龙椅上的沈湛道，“那个顾宜君我已经收拾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被我发现，自然押送巡察司。”沈湛还是赖在龙椅上不想动，“还要劳烦一下，把这些乱臣贼子都收拾了。”
“哦。”千共收拾起来十分轻松，不过短短一刻钟，就搞定了一切。
“湛儿，可有受伤？沈断那疯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容霜来得很快。
“皇姐放心，他奈何不了我。”沈湛温和的笑笑。
“还要多谢月少侠相助。”沈容霜对月失昼颔首。
“举手之劳。”千共摆手笑笑。
『有本事别要人家的谢礼。』月失昼冷哼。
『你要是闷得慌，就再念几遍《遗尽释》，我怕你晚上做噩梦。』千共冷冷道。
『啧。』
“东西在老地方，你拿完就走吧。”沈湛对月失昼道。
“哦。”月失昼拿回身体主动权，也不欲与沈湛多做纠缠，转身就走。
“等等。”沈湛突然叫住他。
“还有何事？”月失昼回头看他。
“帮我把灵力封印解一下。”沈湛道。
月失昼两指并起，走到沈湛身后，然后：『前辈，我不会。』
『废物。』千共骂道，然后再次占据身体主权，『看好了。』
“嘶！”沈湛把惨叫压抑在喉咙里。
“没事吧？”千共关切的问。
“无事。”沈湛冷眼看他，严重怀疑他是在报复。
月失昼快速夺回身体主权，免得千共再对着沈湛说什么肉麻的话：“那我走了。”
『急匆匆的，真是。』千共冷哼。
月失昼快速抵达那口井，直接头朝下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这次的井水似乎浅了些。
月失昼快速下潜，这次他发现自己手心的那朵花似乎亮了些。
在潜入到暗河处的时候，那花终于挣脱月失昼的手掌，在水中尽情绽放。
“这花……我怎么看着有点像眉月并蒂花？”月失昼问。
『眉月并蒂花的花色似白梅。』千共道。
“我记得眉月并蒂花是霜菡花的变种。”月失昼回忆道。
『好了别想些有的没的，走了。』千共催促。
于是月失昼只得快速游入那地方，哪知这次通畅无阻得很，月失昼很快就游入那道结界，看到在结界中出现的那两个虚影。
是一匹青玉似的骏马，和一柄剑。
这剑坚硬无比，外镀纯银，菱花镂空，华美至极，剑柄是蓝紫交加的颜色，上头雕刻的花纹额和月失昼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摇曳多姿。
“这剑……”月失昼看待了。
『此剑名为，霜菡剑。乃是在南雁历时，坤让道人所铸，和桐观剑同时从剑炉中出来。』千共介绍道。
“桐观剑？那不就是……”那不就是之前沈湛在中山拿的那把，后来他还看到他在幻境群外还给他师尊了。桐观剑和霜菡剑都是名剑，只是前者名气更大，并且在史料上有所记载还配有图谱，为修真界人所熟知，霜菡剑虽然也有在史册上记载过，但是只寥寥数笔，也没几个人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
『对，此双剑一个剑炉里同时出来，霜菡出世，桐观必会有所感应。』
月失昼轻轻触摸上那剑柄：“前辈，问题来了，我可怎么把霜菡剑带回去？这种宝贝，普通的储物器具可是装不了的。”
『交给我。』千共说着自己带着月上仙飞去，剑尖和剑刃相触，发出“叮——”一声脆响。
“你可别给弄坏了。”月失昼急了。
『不会。』千共对着霜菡剑“叮——”了八十下，最后一下时。
“咴儿咴儿——”被月失昼冷落了好半天的马终于忍不了了，对着霜菡剑就是一脚踹。霜菡剑顺势化作光进入它体内。
月失昼：“……”
千共：『ohno,ohno,ohnonononono』
“你给我吐出来！”月失昼一把揪住那马的鬃毛，差点就疯了。
“咴儿咴儿——”青白骏马扬蹄挣脱，背上生出两只巨大火翅，浑身的鬃毛也化成了火焰。
“这……怎会有火在水中如此燃烧不熄？”月失昼退开些问千共，就算是他的殛诐樗焱也做不到。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水不绝。』千共端详着那匹马，慢悠悠道，『以后就是你的了，起个名吧。』
月失昼端详着那个孽障，实在下不了口：“霜菡剑还拿得出来吗？不然我怎么和师父交代。”
『自然是拿得出来的，别着急，我有办法，带上它我们就启程。』千共安慰被沉重打击到了的可怜虫。
“好。”月失昼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看着已经平复了下来不再燃烧的水不绝，悲伤的掏出一本《字书(第六版)》缓慢翻看起来，而后道，“就叫骕骦吧。”
『为什么？』千共好奇。
“看这两个字顺眼。”月失昼把第六版字书收起来，而后沧桑的叹了口气，“我现在的心情可真的就是骕骦了。”
『啧。』
骕骦傲娇的看着月失昼，骄傲的扬起前蹄。
月失昼沧桑的叹了口气：“这位吞了霜菡剑的水不绝，可否跟我走一趟呢？”
骕骦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月失昼再次感到沧桑。
月失昼走后不久，又有小兵前来禀报。
“报，斜阳岭上空见太子信号，等有人赶到时已经……”
“已经什么？”沈湛面色阴沉，顾不上飞到身边的金色传讯符，只随手收起来放入袖中。
“已经无人，援兵搜寻方圆十里，不见踪迹，太子殿下只怕已经……已经……”
“让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砰——”沈湛一脚踹在被绑着坐在地上的沈断身上，揪着他衣领把他拎起来，“你做了什么？”
沈断嘴角流出鲜血，却还是桀桀的笑着。
沈湛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也罢，左右与本王无关。”
他朝着外头叫了一声：“沈从。”
“属下在。”
“把这群胆敢毒害陛下的乱臣贼子，挫骨扬灰。尤其是这个弑父的孽子。”
“你说什么？！沈湛，你明明知道，父皇明明是因疾而终。”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沈湛冷冷的看着他，“沈从，磨叽什么，还不把人带下去！”
“是。”
“沈湛！沈镠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三皇子沈镠，如今的成王，戍守阑州几载，武艺高强，用兵如神，百姓极为爱戴。
只是出生低了些，生母乃是玉妃的陪嫁丫鬟——梅妃，如今虽然也是一宫之主，但到底在从前旧主面前是要低了一头，此次玉妃帮儿子逼宫，梅妃也是那掺和了一脚的乱臣贼子。
“你和我说这话，莫非是不想他活着回来？”沈湛不耐烦的看他一眼。
“好，是我小看你的歹毒心肠了。”沈断自嘲一笑。
沈断被拖走之后，沈湛才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走动间身上亲王华服已换成白衣，他不再是尊贵的王爷，倒像个温润少年郎。
他步履悠闲，闲庭信步间到达一座清冷的好似冷宫的殿前。
“娘娘，三更了，歇着吧。”婢女劝道。
“本宫如何睡得着啊。”兰嫔轻声道，“我的皇儿，还未见过陛下，还未得陛下赐名……”
沈湛站在窗外，听着一个母亲悲情的碎碎念。
为母贼刚，兰嫔的确是个好母亲。
只是……
“若娘娘担心的是这个，沈断能给你，我会给得更多。”沈湛笑道。
“何人？”
“庄王。”沈湛走近些，让窗里的人可以看到他的影子，“本王现在站在这，想必娘娘也猜到都发生了些什么。您和乱臣贼子勾结，给宫外传信的事，本王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个皇弟，本王也可以给他名分，他就是我望国的皇子。”
“殿下当真？”兰嫔声调都不由因为这个消息而提高了。
“当真，只是兰太妃瞒天过海，把他养到一个月大，这个中辛劳不足为外人道也。娘娘多年不受宠，只怕早已心力交瘁。但也请娘娘放心，幼帝虽年幼，却也是真龙天子，往后锦衣玉食，十六便可掌朝政。想必，娘娘也可安息了。”
“原来，如此。”兰嫔看着窗户上的人影，再看看怀中不足月的孩子，不由泪目。
“那，臣妾只有一个请求。”兰嫔含泪到。
“本王自会竭尽所能。”
“沈家的江山，不可旁落。臣妾不要什么虚名，陛下年幼，无人辅佐，臣妾只希望，殿下作为年长他二十年的皇兄，可以当摄政王，守住这江山！”兰嫔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
“摄政王另有其人，乃是长公主驸马，娘娘安心，他们不会让我沈家江山旁落。”沈湛目光冷了冷，从袖中掏出一白色瓷瓶，那瓷瓶穿过窗户上的纸，飘进里面那一侧的窗台上，“娘娘若想好了，就尽早吧。”
兰嫔将襁褓放进一旁的婢女手里：“那臣妾希望，她可以陪伴在陛下身侧。”
言罢，仰头将瓶中物一饮而尽。
“如你所愿。”沈湛的身影是在飞刀划破婢女的脖颈，鲜血喷溅满墙之后，穿墙而入的。
他将钉在墙上的飞刀收起，转头从婢女手中抱过孩子。
沈湛出手太快了。
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即将面临被灭口的下场。
她还保持着那个低头，看着怀中孩子的姿势，眼中带着些泪意和怜爱，甚至还有一些，即将尊贵荣华的喜悦。
天子身边伺候的人啊，她可以摆脱在近乎是冷宫里这样艰苦，这样每天和自己的主子一样，苦苦的期盼着皇帝的到来，以他的喜怒哀乐过活的日子了。
她也可以自己当个小主子，在天子面前因为着旧情可以说上话。
等她老了，她就可以请旨出宫去，到那时就是真正的神仙日子了。
她就这样，带着些憧憬、同情和一些旧主死去的悲伤，倒下了。
沈湛将她丢在了池子里，兰嫔宫中的这潭水很深，这宫殿地处荒僻。
现在住在这的人又死了，轻易不会有人过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她。
沈湛抱着孩子飞檐走壁，很快到了沈容霜宫外。
孩子很乖，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的。
沈湛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轻笑道：“真乖。”
屋内烛火昏暗，最后一盏烛火熄了之后，屋内的人似有所感，一盏一盏烛火重新点起，屋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沈容霜的贴身侍女走出来，对沈湛行一礼：“殿下请庄王进去。”
沈湛点点头。
“长公主何故，深夜不睡？”
“这不在等着庄王殿下吗？”沈容霜看到沈湛怀里抱着的孩子时，面色才终于变了，“你的？你和那个花楼女……”
“皇姐想什么呢？”沈湛失笑，“此乃先帝遗腹子，其生母也是命苦，熬不过深宫苦闷，前不久去了。好在有忠奴照顾，可惜人心莫测，这忠奴，却也是忠不了多久的。”
沈湛说着，叹了口气沉重的摇头，好似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原来如此，这孩子也是命苦。”沈容霜把他抱过来，爱怜的抚摸着他稚嫩的脸蛋，“不怕，往后姐姐疼你。”
“陛下就交给皇姐了，修士巡察司还有些庶务，我要去处理一二。”沈湛笑道。
“放心，母后和母妃那边，我会知会一二。”沈容霜抱着小孩儿轻轻地哄，“你既然救他出了火海，不如给他起个名吧。”
“就叫，歆，如何？”
“神食之气，无然歆羡，好字。”沈容霜抱起沈歆，轻轻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我们歆儿有名字了，还不谢谢你皇兄？”
她抱着小娃娃站起来，让他靠在她身上，似乎是在站着的样子，然后抓着他两只小手对沈湛作揖，用听着稚嫩的声音道：“谢谢皇兄。”
“哈哈哈……”沈湛失笑。
“哈哈哈……”小娃娃于是也傻笑，笑得甜甜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软嫩的小嘴里流着口水，肉嘟嘟的小脸，整个人白白嫩嫩，十分可爱。
沈湛掏出巾帕，将他的口水擦干净，然后将巾帕的一角塞进他衣领里，给他做了口水巾。而后才揉揉他的脑袋，对沈容霜笑道：“夜深了，皇姐早些带他休息。不然这小家伙往后日夜颠倒的蒸腾人，可有你受的。”
“本宫知道。孩子，要养在身边才亲。你也保重。”沈容霜掩唇一笑。
沈湛走前看着只剩一豆灯火的宫殿。
这个才一月大的孩子，现在成了他皇姐、母亲的依仗。
是他把她们交付给他的。
沈湛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修士巡察司还需要他去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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