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彩云9
啊啊……招招手，白语就乖乖摇着尾巴出去了。
“哥。”
“你妈昨天忘记给你钱了，让我给你送过来。”孟螟开门见山。
“哦。”白语道。
她和哥哥话不多，就好像他们不是亲兄妹，而是一年见一次面的表兄妹，在长辈的安排下，相对笑一笑，问个好，就只剩下了尬笑，恨不得赶紧来个长辈，把其中一个带去别处。
不过白语和孟螟的关系似乎比表亲还要更疏远一点，因为他们俩之间，连尬笑都省去了。直接相对无言。
反正白语若是尝试和她哥说话，不论话题是什么，她哥都有实力把她骂到郁闷。
久而久之，白语也就不挣扎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种冷淡的交往模式，还挺节约精力的。
白语接过钱，没有说“谢”字，转了身就要往教室回走。
却在折返的那一瞬间被她哥拉住了。
孟螟无声动了几下唇。
白语安静地看着他。
她可不敢乱出声音，以免又遭到她哥的责骂。
“小语。”还是他先道。
“嗯。”
“你……今早上军训，还行吗？如果身体不舒服，我跟老师说……”
“不用。”白语道。
妹妹居然打岔哥哥？
孟螟差点一巴掌扇过来。
白语勾着手指头，眼神却坚定，坚定又固执。
孟螟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腿上，白语长呼了一口气。
他道：“算了。不过你别勉强，如果难受，一定不要忍着，懂吗？要是不小心进医院了……”
“好啦！我知道的！我有分寸！”白语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情绪。眉毛狰狞，满脸抗拒，仿佛刚才她哥那句话的某个词踩了她的雷。
孟螟同样也不是善茬，可对面毕竟是自家妹子，凶一点也就凶一点吧。
于是，孟螟又拍了自己腿一巴掌，郁闷而去。
白语攥紧了几张钱，手插到衣兜里，也像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她就是这样，哪怕生气，也没能潇洒地把钱洋洋洒洒地扔掉，只能默不作声地收好。
·
其实吧，玫祝一中的某些规章制度还挺令人费解的。
比如，为了防止住校生午休躲在宿舍里玩手机，中午的宿舍楼便关门大吉。
这样一来，住校生们只能在教室午睡。
制定这条规则的老师，一定不知道，要玩手机的人，在教室里也照样能玩手机。可想午休的人，却因此不能四平八稳地睡个好觉了，平白无故就失去了美好的床铺。
白语睡了个好觉，醒来后手压酸了。
又被她哥送了一肚子气，整个下午的训练都闷闷不乐的。
待阳偏西，白语憨憨地以为今日的军训可以暂告一段落，却被通知晚上也要来训练。
晚训内容是唱军歌，无故不得缺席。
作为一个素来只想独自闷着不说话的宝宝，白语对这种集体活动当真丝毫提不起兴趣。还认为这类东西占用好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厌烦抵触之感油然而生。
晚饭时间，白语也依旧毫无食欲，和罗婧一同走到食堂，就看见某个窗口前，寸头等三女一男已经等候着了。
罗婧自然过去与之会和。
白语低着头，默默排在罗婧身后。
等打好了饭菜，白语就欲按照脑内计划好的线路逃离，垂下头正跑出一步，却被抓住了胳膊。一回眸，罗婧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背景板是颗颗人头，却都模糊，唯有罗婧的五官清晰而明确。
罗婧眼珠转了转，目光指向旁边的空位。
白语目光随着看过去，再落回罗婧的瞳孔里。她本以为会看到责备、不耐烦之类的眼神，都已经准备好了低下头逃避，却从罗婧眸子里得到了与预期相反的信息。
罗婧的虎牙，像是猫咪的爪子。
轻柔可爱。
将白语定住。
还是罗婧向前走了两步。
女孩的身影笼罩住她，白语有些招架不住，先解释道：“我在，不好吧？他们……你们是朋友，我只是个外人。”
若不是端着碗，白语一定又在用手指编花篮了。
片刻后，罗婧对着白语耳边低语道：“你可以当他们是外人，可你，也是我的朋友。”
一秒后，白语乖乖入座。六个人还是早上那个坐法。
同样随便扒了两口，白语就没吃了。
罗婧问，“你吃不下吗？”
说废话？白语腹诽，却应声道：“嗯。”
“如果我喂你呢？”
“咹？什……么？嗯嗯……”白语来不及惊讶，就被罗婧喂了一勺饭。
调羹都伸进自己嘴里了，还是给朋友个面子吧。
白语咽下。
食道却异常叛逆，才感应到食物落入，立马就散发出恶心反胃的信号，折磨得白语差点一口将其呕出，双手压在胸口，拍了几拍，才终于平复。
“喝些水吧，小口小口喝。”罗婧从白语包里取出水杯，递给白语，重新坐到对面。
白语接过，恍惚认为这其实是罗婧的杯子。
娴熟程度堪比一家人！
怎么回事？
白语边界感素来强烈，陡然被罗婧侵略，竟毫不反感，反而隐隐有股难以抑制的高兴，似乎她们俩之间本就应当这样。
罗婧垂着眼帘，专心致志在自己的碗里用长条羹拌饭，像是自言自语，又句句对着白语。她说：“你可别怪我自作主张，也别嫌弃我吃过。我看你中午也只吃了那么一点，要是晚饭再不多吃点，怕你低血糖，晕了。”
说完，罗婧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一抬眼，看见白语眼巴巴的对着自己，双眸晶莹剔透，忍着不哭。
不对，不止这么简单。
太安静了。
罗婧看向对面，再看看右侧，才发现这一圈的男女女女都沉默地望着她。竹竿女和她的小胡子男友忘记了你侬我侬，寸头姐妹和黑镜也停止了八卦。
这……
“干啥呢！干啥呢！”罗婧横眉冷对，用调羹敲敲碗沿，清脆如哨。
三个好友异口同声“切”了一声，同时别过了头。
小胡子男很绅士的不参与战斗，看得出他关系和竹竿女更好，和罗婧还是生分了一层，隔着距离。
罗婧泰然自若地又给白语送了一勺。
饭菜拌在一起，颜色很浓很杂。
白语张嘴，含下。
心情也亦如此，搅乱成一堆，五味杂陈。
旁边，三个姐妹的脑袋悄咪咪地又重汇过来，也一并咽了咽口水，好像跟着白语吃了那一勺似的。
罗婧眼刀挨个抡过去，又将三人杀向四方。
竹竿女偏过头的时候，也被她小胡子男友喂了一勺饭。寸头姐妹和黑镜倒是将眼投到了这个小圈子之外，没看见这一幕，白语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
这不一样。
白语眨巴眨巴眼，不忍直视对面的小男女。
“我自己吃吧。”白语突然按住了罗婧的手。
“行。”罗婧送完了这一勺，自己接着吃起来。
可过了片刻，白语又停筷了。
“小公主怎么了？”罗婧自问自答，“你要我喂你才肯吃？”
“没有！”
“那你吃啊。”
“我吃不下……”白语说着，罗婧又朝贡过来一小勺饭菜俱全的调羹。
白语含下，嚼，咽。
“这不就吃下了吗？”罗婧眨眨眼睛。
“我……”白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就是想让我喂饭吗？多简单的事。你说一声就好了，你说了我还能不喂你吗？干嘛饿一下午……”罗婧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她看得出来，白语是真的没有胃口。
可是不吃饭，只会让受累的身体更受罪。她看出来这丫头忸怩，调侃上几句就闭嘴了，开启自暴自弃模式，随她照顾。
“我们慢点吃，不急。离晚上训练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呢。”罗婧道。
白语感激她啊，可在一口一口咽下饭后，不可避免地、又升起一股抵触。
为什么她一个十五岁的人了，吃饭还要被喂？有手有脚，智力正常，为什么要享受饭桶的待遇？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实质上不是和她一直想逃离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吗？
可是若要她当场拒绝罗婧的好意，让对方难堪，更不可能。
·
其他人都歇筷了，为了避免大家难做——不想等她又不好意思说——白语首先站起了身。
“走吧。”白语露出一个仿佛是小学生被迫拉出来见一大屋子陌生亲戚的标准讨好勉强微笑。
但其实她真心想好好笑一个，不过表达得有所失真。
“我们倒是可以走，就怕老罗不让你走。”竹竿女揶揄道。
小胡子男点点头，颇为同意，还真是妇唱夫随。
白语看向罗婧。
罗婧对着众人道：“她身体不好，你们先走。我再等等她。”
竹竿女和小胡子男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我说的没错吧？嗯，老婆什么都对！
呕呕呕！
黑镜用力地捶了几下罗婧的背，悲愤道：“见异思迁的臭女人！你就要离我们远去了是不是！”
“是！爱妃去吧，冷宫的路还记得吧？别妨碍朕宠幸新欢。”罗婧接话道。
“你……哼！臭女人！”黑镜还要继续玩，刚打开腔，要说点啥戏剧性的台词，就被寸头姐妹一把拖到十步开外
“够了，别丢人了。”寸头姐妹道，回过头，和罗婧白语二人挥手作别。小胡子和竹竿随其离去。
四个人影越来越小，仿若滴水如海，到了人流中，消失不见。
别后，白语半天也没等到罗婧的话，或是动作。
“……你不喂我了吗？”白语这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啥，恨不能撤回语音。
罗婧愣了愣，笑道：“还没吃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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