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听完江润雨的回答，林方好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身后的摇椅跟着吱呀一响，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遛狗都拽不住，再喜欢也养不了。这不，一大早就得找人来帮忙。”
乖乖听见“遛狗”两个字，一秒就站直身体，漆黑的眼珠子亮晶晶地看着江润雨，激动地“嗷呜”一声叫。
“乖乖，等一下。”林方好转身从抽屉里拿出牵引绳和嘴套。她看向周简：“一大早打扰你，没耽误你事吧？”
江润雨也看向周简。
合着这人是来帮忙遛狗的？
周简接过林方好手里的东西：“不打扰，林老师，几个同学里，我家离您这最近，应该的。”
乖乖看牵引绳到了他手里，往后躲了躲，警觉地又摆出一副凶恶的扑食姿态。
“给我吧。”
江润雨朝周简伸出手。
林方好笑眯眯地看着，乖乖顺从地坐在江润雨身边，完全不反抗地任由江润雨给它戴上金属嘴套，甚至在江润雨把手放到它耳后时，依赖似地扭头蹭了两下手心。
系好牵引绳，江润雨站起身递给周简，问：“你牵得住吗？”
“应该……牵得住吧。”周简的语气犹疑不定。
狗绳的另一头一换成周简，乖乖立刻“呜呜”两声。
“林老师，要不您等我一会儿？”江润雨盯着焦躁的一直在摇尾巴的狗，“医院来接的车到了，我再上楼来接您。”
“去吧。”林方好点点头，“不着急的。”
牵引绳又回到江润雨手里。
下了楼，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打在脸上有点凉。江润雨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周简，他低着头在扣风衣上的纽扣。
看来还是知道冷的。
江润雨脚步顿了一下，单手解下自己的围巾递过去：“你出门前没看天气预报吗？”
周简没接，摇头道：“我不冷。”
短暂的沉默。
“你是在不高兴吗？”江润雨直接问道。
不知是不是再次相遇以来，每次见到的周简脸上都带着笑容，今天这个说话简短的周简竟然让江润雨有一些不习惯。
江润雨又递了一次围巾：“系上。”
“哥哥，你系着吧。”周简仍然没接，垂着眼说：“万一你生病，我又要像昨晚一样着急担心了。”
他又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哥哥。”
这语气，明显就是在闹脾气。
江润雨缩回手，暂时放弃了把围巾递给周简这件事。
他们走在家属院小区的步道上，乖乖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最后找了片满意的草地躺下就开始打滚，裹了满身的露水和草屑。
江润雨一只手牵着狗绳，一只手拿着围巾，被力气很大的大型犬带得走路歪歪扭扭。
“乖乖，慢一点。”江润雨拉了一下手中的牵引绳。
乖乖回头看他一眼，听懂人话似的放慢了脚步。
江润雨抬了一下没空的双手，眼神掠过自己左边的口袋，对周简说道：“你把我口袋里那张便签拿出来吧。”
周简“哦”了一声，把手伸进江润雨的外套口袋，手指一勾，拿出那张黄色的便笺纸。
“是我昨晚吃的药的说明书。”
江润雨牵着狗，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你看完再跟上来吧。”
那张便签条很小，写的字也不多，短短几行而已。
但暴露的是一个omega最隐私的身体状况。
走出一段距离，路过了好几棵树，江润雨回过头去看站在原地不动的周简。
那么点字……需要看这么久吗？
周简抬起头，脸色不太好看，眉心都皱了起来。
下一秒，他撕碎了那张便签条，把碎纸扔进垃圾桶后，他快步朝江润雨走过去。
“严重吗？”周简问道，“怎么会这样？”
江润雨：“不严重，只是一点小问题。”
“我想了想，像昨晚那样的情况可能还会再发生。”江润雨平静地开口，“我不是故意隐瞒你，只是靠吃药就可以解决的小问题，我觉得没必要拿出来讲。下次如果我看起来像昨晚一样不舒服的话，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你真的不用担心。”
周简连着问了两个问题：“吃药就可以吗？真的不会出其他问题吗？”
“哥哥，我真的不懂，所以你不要骗我。”周简拉住江润雨手里的围巾，晃了一下。
江润雨有点无奈。
果然，敷衍了一次，事后就得认真地解释好多次。
他停住脚步，认真地说：“没骗你，真的吃止痛药就行。”
周简一脸的歉疚：“我昨晚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烦你……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润雨摇摇头：“没有，不用这样想。”
这么详细地跟除医生之外的人讨论他的身体不适状况，真的很是令江润雨感到不习惯。
他转移话题道：“围巾你拿着吧，我拿在手里不方便遛狗。”
周简终于接过了那条围巾，在江润雨的眼神示意里把围巾系好，却还不放过这个江润雨不想继续聊的话题。
“哥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能不能跟我直说？”周简话说得直白，“我有点笨，很多时候听不出别人的言外之意，你别让我猜好不好？”
江润雨微怔，一抬眼，就对上了周简的视线。
alpha的眼神完全不回避地直接看过来，目光专注。
“可以吗？”
江润雨喉咙有些发紧，他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他都快忘了，周简这个人的思考方式是完全直线型的。
有一回。
周简被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点名当众批评“周简，你这么聪明，怎么语文就考这么一点点分数，你是不是觉得多考一分自己会变矮一寸啊？”
事后，周简没心没肺听不出老师是在骂他一样。课间，他跑去悄咪咪地问江润雨，老师说的话，到底是在夸他聪明，还是在暗示说他矮。
当时的周简表情有点小不满，跟江润雨确认：“你也觉得我矮吗？”
江润雨记得自己看了半天，安慰当时个子跟他差不多一样高的周简说：“我看的科普纪录片里说，alpha一般要发育到二十二岁才会停止长高，还差好几年呢，你还会长高的”。
在遇见周简之前，江润雨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江润雨收回思绪，再次把目光凝在周简身上。
他心想，眼前的alpha这几年里似乎只长了个子，思维方式却好像一点没长进。
所以他干嘛要跟这样的周简说话委婉？
“嗯。”江润雨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有话我会直说的。”
周简如释重负一般：“那就这样说定了。”
他接着问江润雨：“哥哥，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会认识林老师的？还说待会儿医院的车要来接？”
江润雨如实道：“是因为工作上的项目关系认识的。其他的详细情况，事关林老师的隐私，我不能不经过她同意就告诉你。”
“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林老师的，我记得，林老师是文学院的教授。”江润雨问。
不是他好奇心过重，要追问打听周简的人际关系。
实在是因为周简这人，和“文学”两个字真是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周简低下头，声调微沉：“林老师的先生是我老师，他在世的时候，教会了我很多。”
江润雨还记得自己登记过的信息。
林老师的先生是在今年年初时过世的，比外婆去世的时间早了小半个月。
江润雨沉默一会，随后说：“抱歉。”
没沉浸在情绪里多久，江润雨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按下接听说了句“马上就来。”
“你一个人溜乖乖没关系吗？”
大型犬的体力向来需要长时间的户外活动来消耗，否则动辄就拆家闯祸。
就这么一会儿遛狗时间，对乖乖来说远远不够。
周简“唔”一声，说：“拽住它是没问题，但是遛完回去我可能不敢给它摘嘴套。”
“乖乖对我太凶了。”周简看向在草地上不断走来走去的狗，“这么说有点丢脸，但是我、我有点害怕它。”
“……那你遛够时间把乖乖牵回去就行，我晚点陪林老师回来的时候再给它摘。”江润雨只好这么说。
周简点点头：“好。”
江润雨把牵引绳和刚才林方好给的备用钥匙都递到周简手里，挥手跟他告别：“小心一点。”
陪着林方好坐上合作医院来接的车时，江润雨没忍住回头往小区步道上多看了一眼。
周简应该是牵着乖乖走远了，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
车子抵达合作医院的时候。
提前打过招呼的负责医生已经在等了。
林方好要做的全面检查涉及很多项目，江润雨跟着忙前忙后确认数据，暂时分不出精力再去想其他事。
最后一个体检项目是流程有些复杂的腺体实时监控。
主要目的是通过调整室内的信息素浓度，监测记录半个小时内omega的腺体反应，以此作为判断omega腺体衰老程度的重要参考依据。
江润雨扶着林方好躺上专门的监控设备，等着医生拿来专用的探测头。
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毯子递给林方好，解释接下来的检查：“林老师，接下来检查室要封闭，我没有办法在这里陪您。”
“您放心，等下释放的信息素都是您登记过不排斥的味道，浓度也都会严格监控，对身体无害，但您是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可能会有一些心理上的不舒服，最后导致一些生理性的排斥反应。”
林方好平躺下来，看着江润雨仔细地替她掖了掖盖好的毛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小臂，语速极为和缓地说：“放轻松点，别担心这些。”
“有这个陪着，什么都会过去的。”林方好伸出手去给江润雨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金色戒指，她乐呵呵的，“好看吧，三十多年了，一点没变形没褪色。”
历经了三十多年岁月的金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上去几近要嵌入那只长着老年斑的手指。
比ao之间的标记还要来得深刻入骨。
江润雨一时有些愣怔。
他低头看了那个戒指好一会儿，在医生提醒他该出去的时候，笑着对林方好说：“戒指很漂亮，之后您得让我再仔细看看。”
出了检查室的门，江润雨眼前还是那个象征着爱比金坚的戒指。
他拿出手机记下检查开始的时间。
手机上来了条新消息，是周简发来的。
【一个简简单单的a：哥哥，我鼓起勇气，把乖乖的嘴套摘下来了！】
照片里的乖乖坐在客厅里，一脸凶狠地盯着镜头。
江润雨笑了一下，打字回道：【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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