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7 殇
我在沙卡哀怨的目光下，把那碗桃花羹归于尘土。
然后拉着他去娱乐身心，开始打牌。我已经输了N次，还是乐此不疲。
突然，飞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我与沙卡之间的平静。
他急匆匆地走进殿内，连礼都没顾得上行，便紧张地对沙卡道。
“殿下！日族余孽挑起战乱，请您前往战场指挥士兵！”
沙卡敛眸，定定地看着我。
我心一沉。
唉，甚是无奈。既然沙卡身为储君，自然要担负起储君的责任。
“去吧。”我抿了抿唇，对他道，“保护好自己，预祝你凯旋而归。”
虽然心里不高兴也很诧异，但这终究是意料之中的事，总有那么些漏网之鱼趁机作乱。
沙卡笑了笑，“那是自然，不过是日族余孽而已，成不了气候。”
“七日后便是我们大婚之日，我速战速决。”
我有点不安。
大婚……我可能要回茶馆了。只要不在大婚之日喂沙卡吃下任何东西，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好，我等你。”我应道。
沙卡同飞鸟一起离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已经过了六日。
这几天我都忙着布置新房，熟悉大婚礼仪，累的要死要活。
正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儿，却有一将士破门而入，浑身是血地跪倒在我面前。
这是专门传递战报的士兵，怎么这么狼狈？
“怎么了？”我赶紧去扶那个情报员，“沙卡出事了？”
“殿下他因为心急解决战乱，中了敌方的圈套，被，被……”他支支吾吾，神色黯淡。
我的心沉了下去。
“被什么？！你说啊！”我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看着我。
“殿下受了伤，被那群叛贼困在林子里，与我们失去了联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有被抓到？”
“暂且没有。我们的人和叛贼都在找殿下，可是都没有消息。”情报员不敢抬头看我，“没有殿下指挥，这场仗士兵们都不知该如何打下去，军心不稳，只怕会被叛贼反攻。”
沙卡是因为心急解决战斗才受的伤……他是急着回来大婚……
我心里乱成一团，惶惶不安。
攥紧了拳，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指甲深陷进掌心，有血溢出来。身体的痛楚让我清醒。
“带我去军营，快点！”我一把拉起情报员，让他带我去战场。
四周弥漫着血腥气息，让人忍不住想作呕。有伤兵在我面前抬过，军营里的情况很是惨烈。
看到这些，我心里的不安逐渐加重。
“谁让你带公主来的？！”飞鸟一看见我，就冲过来，质问情报员。
我一把抓住他的臂膀，“别废话！召集精兵，一起去找沙卡！”
飞鸟愣了愣，看着我不做声。
“听不见我说话？！”我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快去！”
“殿下不会允许你犯险的。”飞鸟颓然地摇了摇头。
真的要被气死。
“不肯是吧？”我定定地看着飞鸟的眼睛。
他抿唇点了点头。
我勾了勾唇，抢过飞鸟腰间的剑，“那很好，我自己去！”
不再看飞鸟，我独自一人跑了出去。隐约还能听见飞鸟焦急的阻拦声。
偷偷摸摸来到树林外，这边已经被日族士兵完全包围了。
守卫之严，根本没有办法悄悄进去。
我抽出剑，疾步向包围圈跑去。
只能来硬的了……
士兵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袭击，有些慌乱，可在发现我只身一人时，也放松了警惕。
四周的人一点一点围上来。
刹那间剑影血光交织在一起，我杀红了眼。
第二次杀人……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只知道机械地杀，凡是阻止我去找沙卡的人，都该死……
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上来，我的衣袍上鲜血淋漓，分不清究竟是我自己的，还是敌军的。
疼么？
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灵力渐渐耗尽，我本就没有高深的术法，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攻出的缺口，又来了后援补上。
就像是唯一的火光被黑暗吞噬，眨眼间遍体身寒。
眼前仿佛有沙卡的身影浮现。
他被叛军抓住，受尽苦楚，满身是血，却还是笑着看向我，告诉我，他没事。
他的笑，他的好。在天界的种种，一下子盘踞在脑海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些战乱，来的突兀，打乱了我的生活，让我乱了阵脚。
好像……有些绝望了……
之前，我知道很多很多剧情走向。而在天界，我一无所知，就像一个被戏耍的傀儡。原以为自己沉浸在幸福的蜜罐里，后来才发现，随便一个打击，就可以把我的所有平静搅乱。
只是一瞬间，灵魂深处有一股力量破茧而出，灵力疯狂涌出。
我本没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可这些力量好像本来就来自我，它们与我完美的契合，很快就融入四肢百骸。
颈间司音送的曼珠沙华项链红光大作，刹那间破裂开来，化为曼珠沙华的本体。它溢出的灵力被我一点一点吸收，最后完全消失，变作一朵枯萎的花落在地上。
我的意识渐渐变得不清晰，一种急切的，想要杀戮的冲动漫上心间。
我漠然地举剑，看向围近的叛军。
他们……怎么都突然不进攻了呢……？
我歪头看着叛军，而他们却呆愣着，直勾勾地看着我。
“重瞳……她是重瞳人！”一个士兵疯了一样后退，“灵！是灵！”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叛军都在躁动，然后突然惊醒一般四处逃窜。
杀意突然涌现，我抬手，剑便注满灵力，有生命一般刺进人群。
剑入，剑出。
反复地重复着这样的行为，一片一片的叛军倒下。
我转身想进林子寻沙卡，却听见一个雄厚的男声响起，随即，一道红光向我击来。
“都不许退！”那人将那些逃窜的士兵都召回。
“她要去找沙卡！不能让她得逞！”
听这语气，他应该是余孽的首领了。
“那是重瞳人啊！我们去是送死。”一人颤抖着应答。
我躲过攻击，他们的对话我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很奇怪，隔这么远，我也能听清。
重瞳……灵……
我么？
我呆滞地看向身边的水塘，我的影子倒映在里面。
那双眼，是重瞳，泛着淡淡的红光，诡异的不行。
“她是伊纱公主！那个背叛族长的女人！我们这么多人除不掉她一个吗？！”
四周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灵又怎么了？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对，要让这个背叛族长的女人付出代价。她和那个没有人性的沙卡一样该死！”
“杀了她，然后抓住沙卡，逼天族放了族长！”
……
叛军冷静下来，都纷纷调转方向，向我逼近。
首领极速飞过来，在空中向我击出一招。
我双手结印，堪堪地受下这一击。
灵力有了是没错，可我学的术法，还是不及他高深。
我摔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来。
“杀！”
叛军士气大涨，全力以赴地攻击我。
一时间，千百道红光朝我袭来。我念了法咒，支起结界。
沙卡到底怎么样了，我不知道。现在我只迫切地想要找到他。
我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林子里走。
行了几步，结界应声而碎。
身后的叛军得意洋洋，而我面前，也出现了一队人马。均是红黑装扮，是日族的人。
最前面的，还挟持着一人。
被他挟持的，是沙卡。
我呆住了。
面前的沙卡伤痕累累，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公主！”飞鸟的声音乍然而起，他带着天界的士兵赶来了。
所以，纠结许久，他终于肯听我的，一起寻沙卡了？
可是，沙卡已经被叛军找到了。
两军对峙，而我和沙卡，处在中间的血腥漩涡中。
来不及思索，我就运了法术击向挟持沙卡的人。
他许是没想到我攻击的这么突然，松开了手，躲过攻击。
沙卡没了他的支撑，倒在了地上。
“给我杀！”飞鸟怒吼一声。
兵戈之声再次响起。
天界的士兵突出重围冲进来，将我和沙卡保护在中心。
“沙卡，你听的见吗？”我轻轻地拍着沙卡的肩，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身上到处是伤，脸上也都是血迹。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如此虚弱的他。
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永远的离开我。
我念着治愈咒，将灵力渡给他。
终于，他的手指动了动。
“沙卡，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鼻头一酸，嗓子都有一些哑了。
沙卡咳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他看着我，笑的有些无力。
“听得见，没事的。”
没事的。
又是没事的！为什么一个一个的都这样！以为这样说我会心安？！
“殿下，公主，我们可以从那边突围，随我过去。”飞鸟提着剑奔来，剑上还滴着鲜血。
我望向飞鸟，突然一下子，他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沙卡顺着飞鸟的目光看我，勉强地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飞鸟的剑脱手，落在了地上，激起层层灰土。
“重瞳……”
沙卡也愣住了。
我心里好闷，痛苦地闭上了眼。
“所有人都介意我重瞳是吗？”
“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先前绝望的那一瞬间，体内灵力暴涨，我就意识到不对了。我想忽略这个结果，可飞鸟的失态，又提醒了我。
这些，是没有办法无视的。
重瞳人，为灵。
寡情~欲，嗜杀戮。
不为六界之人，死不入轮回，即是灰飞烟灭。
这是司音曾给我看的一本古书上记载的内容，寥寥几句，我却莫名其妙地记到了如今。
重瞳人，有强大的灵力，却易心怀恶念，导致杀戮成性。
所以才被人唾弃。
我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沙卡抱住了我。我被他的臂膀圈住，安定下来。
“不要怕，没关系的。”他轻轻拍着我的背，细声细语地安慰。
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我缩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除了沙卡，还有谁能无条件地接受重瞳的我？
我孑然一身，只剩下他了。
我方的士兵较少，叛军很快就攻了过来。飞鸟也不再在意我的异样，和我一起带着沙卡突围。
我调整好情绪，随飞鸟一起对抗叛军。
因为我的缘故，他们稍稍有些顾忌，可被那首领的话刺激了，招式越发狠厉。
“你带着殿下走，我先带着将士们扛着。”
飞鸟停下脚步，看着来势汹汹的敌军，对我道。
“好。”
虽然不忍心让飞鸟犯险，可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扶着沙卡，他伤的重，行动不便。
叛军首领追了上来。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彻底慌了。
没有过多的交流，我把沙卡护在结界里，同他正面对抗。
我空有灵力，而他有术法。
几个杀招下来，我渐渐落了下风。
红光暴涨，我被击飞到了一边的巨石上，闷声咳出了一口血。腰间像是要被撕裂，痛的站不起来。
那首领也没讨到好处，因惯性摔出了很长一段距离，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伊纱。”
沙卡在唤我。
我无力地朝他看去，他居然破了结界，缓缓走了过来。
叛军首领站了起来，双手结印朝我和沙卡攻来。
沙卡上前一步，俯身握住我的手。
刹那间，我体内的灵力翻涌，被沙卡一点一点吞噬走。
他笑着，有释然，有不舍。
几乎是同时，首领的攻击到达，而沙卡的渡灵莲花也被召唤出来。
金光红光交织在一起，天地间像被铺盖了一层夕阳余晖的绚烂。
金光慢慢将红光覆盖，向四周蔓延开来。
我体内的灵力被沙卡不断汲取着。
我突然明白了他在干什么。
渡灵莲花的使用很耗费灵力，沙卡身受重伤，只能从我这里吸取灵力去运用渡灵莲花。
可是，为什么这次，金光如此强盛？而沙卡他……又是怎么承受得了这么多的灵力的？
我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想把手从沙卡手中抽出。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急得对着沙卡喊起来。
他淡然一笑，逆着金色的光芒，冷峻的容颜都柔和了许多。
虽狼狈，却有一种必胜的王者之姿。
“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到你。”他薄唇轻挑，乱了我的心神。
“他们的目的是要活捉我，还有杀了你。”
“飞鸟的兵力并不够，支撑不了多久了。而我，也决不容许因为自己的一条命，去让所有将士赴死。”
沙卡突然松开了手，一步一步地往渡灵莲花释放出的法阵中走去。
他的身影逐渐透明，我疯了一样地想阻止他，已经于事无补。
在沙卡踏入法阵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飞散化作星子，随风消逝。
他说，“伊纱，忘了吧。”
最后一句告别，他让我，忘了吧……
金光大涨，铺天盖地的以渡灵莲花为中心攀延向四周。
叛军被金光包裹，吞噬。他们来不及哀嚎，便彻底魂飞魄散。
沙卡他……以自己的灵魂，祭了渡灵莲花……
我颓然地垂下了手，慢慢地站起来。
现在我好难受，好痛苦。可是，为什么有些麻木了，哭不出来了。
一切都被我搞砸了。
沙卡彻底消逝了……我没有帮到他。
那司音呢？
穿越所发生的事，会被一点一点化小，最后改变今生的果。所以就算前世发生的事变动了，后世也不会太偏离轨迹。
而现在，沙卡彻底消失了。这么严重的脱离轨迹，是没有办法化解的啊！！
那么，那么司音……也不复存在了……
忘了吧，我能忘了什么？！
让我忘了沙卡，忘了司音，忘了一切重新开始么？
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他们都不存在了啊！我爱的人……都不存在了……
“司音……沙卡……”我喃喃自语，拼命地用手扯着头发，仿佛这样会好受一点。
可是一点都不疼，我压根没办法冷静下来。
“公主。”飞鸟冲过来，想拨开我的手。
我抓住他的肩，指着那些幸存的叛军，疯了一样嘶吼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
“公主，殿下他……”飞鸟神色凄然地看着我，“你不要这样。”
“我说杀了他们！！你听不见？！”我笑着看向飞鸟，从他手里抢过剑。
“你不杀，我来！！”我自言自语，“我来杀他们，都是他们的错。”
一剑一剑地刺下去，听着他们的求饶和哀嚎，我的心想被剜了一个巨大的洞，血淋淋的，可是不知道痛了。
“屠族！”我回过身，看着己方的将士，笑得诡异，“屠了日族全族，这边的，还有军营里的，不论哪一个，全都——杀！！”
我凄凄地笑着，笑着笑着，泪流满面。剑从手里滑落，我忍不住抱头痛哭，竭嘶底里地呐喊。
耳边起此彼伏的哀嚎，我反而很享受啊。
就是要他们都死，都付出代价。
而我呢……
我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没有我，就没有这场叛变，沙卡就不会……司音也不会不复存在。
我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很多事，可最后才发现，我根本无力回天。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错了，无法挽留，无法弥补。
我痴痴地看着已经收敛落地的渡灵莲花，低声笑了。
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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