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招魂撞鬼
“我朋友给我的，他说我招鬼撞邪了，你怎么流血了？”李东赫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白皙修长，方才鲜红的伤口也在飞快愈合。他认为自己某种程度上已经练就了超强的抗压能力，只是象征性地停顿了一瞬间，又很快恢复了思考的逻辑：“噢……我的吊坠是不是和你脖子上那个很像？”
尹星寒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一小块红玉，在手心里轻轻摩挲了几次，其上忽然又迸出一股柔和的光辉，李东赫能感受到它在发热。她十分突然地按下李东赫那颗毛茸茸的头，在他身前踮起脚，似乎想摘下他脖子上的这跟非比寻常的吊坠：“你等我研究一下！”
李东赫在她的一惊一乍中，原本也只准备顺从地垂着脑袋任由她折腾。结果小魔女笨手笨脚，黏在他身前半晌也没取下来，反而越靠越近，呼吸都打在他脖子上了。他立刻敏感地偏了偏头，正对上尹星寒些许不满的眼神：“你衣服上麦穗太多啦，是缠住了。”
竟然还理直气壮的，讲话好娇气啊。李东赫皮肤上还有被她触碰过的、细细密密的痒意，于是视线也从她琉璃般的眼睛，落到那殷红的唇上，然后再挪开。
“我说，你们巫师也会近视吗？我是塞在里面那层衣领里的。”李东赫轻飘飘地说着，忽然抬手摸向脖颈，覆上那只不安分的小手，牵着摸到了那根吊坠绳，讲话也慢条斯理：“在这里。”
他始终在盯着尹星寒看，那是有一点点灼热的目光，她从前没感受过。尹星寒一时间有些怔愣，在他松开手后顺势取下了吊坠，可还是多瞥了他几眼，站远了些后才认真解释道：“你、我……我知道，可是你外套上的麦穗和吊绳颜色太像了。”
李东赫不太正经地笑了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而尹星寒在疑心方才他的视线，是不是也将自己灼伤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脸这般烧得慌。
“你这个东西，好像和我的是同一块玉石打磨下来的，所以跟我有感应吧。”尹星寒注意力转移得很快：“这个，原本不应该是人类能得到的物什，说不定这就是你能找来巫水巷的原因。但是……我不太确定。”
“这是我朋友刚给我的，可是那次我和渽民jeno不就误打误撞找来了吗。”李东赫先一步否认，然后故作若有所思状，实则又不分场合地开起了玩笑：“啊……跟你有感应？看来仁俊找到那个什么高人还挺靠谱的。那他说我招神撞鬼，你属于哪一种不明生物啊？”
尹星寒正色，小脸绷起来，十分严肃地驳回他的身份鉴定：“我是女巫。不过，你不许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你在我这里的所见所闻，都需要保密的，不然会打破生态秩序平衡。”
李楷灿端详着她的表情，没来由地想起李帝努家其中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他俩都有点猫毛过敏，当时齐齐立在旁边看罗渽民逗。明明那么小一只，脾气可不小，罗渽民一伸手便警惕而威胁地叫唤一声，殊不知自己奶声奶气的，有多可爱。
他向来叛经离道，最热衷于招惹尹星寒这般看似温吞，却还会像模像样发脾气的人。尤其她方才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李东赫听了都要憋不住笑，她真像偷穿大人衣服后突然一本正经的小孩。尹星寒都明摆着泄露了那么大的秘密给他，几天时间过去了，才后知后觉地再过来警告一记，还文绉绉地扯什么生态平衡。
真可爱，这里有个笨蛋小魔女。
于是李东赫光明正大地笑出了声，在尹星寒感到被无视、气鼓鼓地瞪过来之前，又伸手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头发，成功将她的所有话语悉数堵在嘴边：“那你就拿去研究吧。今天已经够晚了，我再不回去，经纪人该担心了。不过，能劳烦你直接把我送回宿舍吗？”
尹星寒又一次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呆住了。李东赫声音此刻放得很轻，唇边也带着浅浅笑意，一反先前不着调又难缠的形象，连落在她头顶的手掌都干燥温暖。这……这和刚才还是同一个人类吗？
她犹疑不定，原本想将这个问题说出口，记起哥哥曾经说过“将不明白的事情藏起来会显得自己聪明些”，哥哥看起来那么聪明，所以听他的大概没错。于是尹星寒挺起腰板，决心抛下这个想法，不过又花了好几秒时间去重新回忆李东赫方才问了她些什么：“不行哦，我这几天消耗太大了，已经在很疲惫很疲惫的状态，所以……”
“很疲惫很疲惫是有多疲惫？”李东赫坏心眼地非要打断她，尹星寒愣了愣，认为的确是自己没解释清楚：“就是暂时用不出魔法吧。唔，不过你要走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钱，你记得不要和别人讲。”
李东赫没作弄成功，不仅不觉得可惜，反而哑然失笑：“我都说了我不需要。那我，就回去了，以后有事再来找你。帮我保管好吊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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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李东赫刚和李帝努结束一盘战况激烈的双人游戏，取下耳机时才发现徐英浩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灯，安安静静地在被窝里躺好。他对天发誓，本来只是想找个语音的机会，跟李帝努委婉地表示一下没能替他俩找回记忆的遗憾。毕竟如果他坚持立场的话，李帝努说不定会动摇一下，然后相信的，反观罗渽民只会亲切地骂他有病。
结果根本没聊上一句跟小魔女有关的事，两人一玩起游戏就昏天暗地，尤其隔天没有dream队的练习，李帝努跟他从电脑决斗到手机，再看表已经快四点。
李东赫也的确困了，没什么留恋地摘掉了耳机，有些愧疚地回头看了不知是否入睡的徐英浩，他刚才可没少乱叫啊。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李东赫在kakao上给李帝努发了几条消息，准备定个闹钟就睡觉。
他一只手搭在床头灯的开关上，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修改着时钟，他这会儿其实有些走神，很难不去想这几日忽然卷入他生活中的小魔女。李东赫面前是那张洋娃娃般的漂亮小脸，眼睛是紫罗兰色，讲话的每句尾音都像在撒娇，现实中怎么会有那种人，真的不是他凭空臆想出的一场梦吗？
他要几点起床来着。李东赫结束放空，视线垂在手机屏幕上，盘算起拜李帝努所赐，他今晚能争取到多么可怜的睡眠时间。
越过泛着荧光的屏幕边缘，李东赫忽然看到了一双凭空出现的脚。他一愣，起先以为是眼花，将白色运动鞋误看成了赤足。可又好像哪里完全不对劲，李东赫的夜间视力也一向很好，他再多瞥一眼，便确认了那的确是一双悬空的惨白双足。
……等一等？
李东赫浑身都僵住了，在大脑里飞快思索在他看过的恐怖片里，不作妖顺利苟活下来的主角团一般进行了一番怎样的操作。可惜这时候他那颗聪明伶俐的脑袋几乎要停止运作，李东赫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极为缓慢地挪开手机，深呼吸一次后，慢慢抬高视线。
面前漂浮的是一名身着淡蓝色上衣、白色长裙的女子，她浑身泛青白色，四遭笼罩着诡异的、有些透明的细密光泽。她头发像是许久没打理过，如杂草一般蓬垢，脖颈处源源不断地冒出暗红色的血液，快要浸湿了她的衣衫。她保持着一个单手扶住脖子的僵硬姿态，如提线木偶一般，表情也狰狞可怖。她缓慢地转过头来，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宛若无底黑洞，在李东赫接触上她视线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无边的凉意，如坠冰窖。
“啊——————————————”
李东赫发出贯穿整层五楼的高分贝尖叫同时，立刻从另一边翻身下床，还被他乱扔的运动鞋绊了一脚，正好摔进了翻身的徐英浩怀里。他急忙握住徐英浩的手，是温热的，让他无比心安，可讲话还是磕磕巴巴：“哥……哥……那个女的……”
对比起他的六神无主，徐英浩则有些疲惫：“怎么了楷灿？玩一晚上还不……还不消停啊，现在是做噩梦了？”
“不是……哥！那个女的！”李东赫急忙指着他床边，那个面色青白的女鬼还一动不动地飘在原地，毒蛇一般的视线牢牢锁定住他。他手都抖了，徐英浩显然也注意到这点，在疑惑地环顾寝室一圈后，只是点亮了床头灯，宽慰道：“哪个女的？别着急，慢慢说。”
“她、她……哥，你，你看不到？”李东赫舌头都打结了，这又是一个多令人恐惧的认知，视线在徐英浩和女鬼之间来回游离，在她开始缓慢地朝他靠近时，骤然又爆发出一声尖叫。他迅速躲在徐英浩背后，拼命用力地抱住他，不死心地继续喊：“哥……！就在你前面啊！你前面！”
“李东赫你大晚上不睡觉瞎叫唤什么？”是披着外套来敲门的金道英，他紧皱着眉头：“明天有行程啊，你安静些。”
李东赫已经懒得与他计较了，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息已经让他无暇顾及金道英。反倒是徐英浩在替他说话：“楷灿好像最近压力太大了……我看他确实吓得不清，如果不是梦魇就是出现什么幻觉了吧。”
“幻觉？”金道英抱着臂靠在门框上，语气还是不太温和：“什么啊？在开玩笑吗？”
徐英浩看了看仍盯着虚空满脸惊恐的李东赫，这次是实打实有些担忧了：“他说他看见一个女人，好像真的很害怕，他平时不会这样的……我们，是不是该带楷灿去看看心理医生？”
“不是不是不是……”李东赫盯着越飘越近的女鬼，倏地灵光一现，想起手机还攥在他掌心，当机立断跳起来给黄仁俊拨了电话。第一次没接通，好在对方并没有关机，李东赫心急火燎地打了第二遍：“仁俊啊！”
“现在是四点，四点！李楷灿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李东赫头一次觉得黄仁俊的咆哮这般亲切，他都快哭出来了：“黄仁俊我真的撞鬼了！现在有女鬼飘在我面前盯着我看啊！你认识的那个道士在不在！他管不管首尔的鬼啊！你亲故我要死了！”
对面静默两秒，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就说你邪祟上身……护身符呢？我给你求的吊坠呢？”
“吊坠……吊坠……”李东赫一愣，忽然想起小魔女那茬，而那个惊悚的女鬼在他面前一段距离便不再动了，双眼空洞无神，似乎并没有攻击性：“我……我今天给朋友了。”
“你蠢啊！我重金买给你护身的东西扔出去给别人！”黄仁俊似乎笃定他周遭必定有鬼，语气也很焦急：“那怎么办啊……我，我一时半会也求不到第二个，你能活到明天上午不？”
“……我尽量吧。”李东赫心如死灰地挂掉电话。他若是知道后续还有没完没了的闹剧，应当想办法联系到尹星寒的，绝不会那么潇洒的一走了之。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遇到这种超自然现象，除了尖叫和等死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都找几次小魔女了？
他再深吸一口气，佯装看不到那明晃晃的幽灵女鬼，硬着头皮绕过去拿了几件衣物。金道英听了半天他和黄仁俊的对话，此刻对着李东赫目瞪口呆：“不是，楷灿呐，你……你在说什么？”
“我……”李东赫嘴唇翕动了一下，又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苦涩地扯了一个笑：“我做梦了，没事。对了，我那个……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不对，都早上了，你去哪里？”换徐英浩蹙起眉：“楷灿，精神状态不好的话要跟哥哥们说，不要把压力都施加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你是真的出现幻觉了吧？”
李东赫只是坚持：“哥，我就是出去一趟。”
金道英欲言又止：“去散心吗？我陪你去吧。”
“没事，我就是……”李东赫抬头，那阴魂不散的女子实在太叫人心惊，他余光瞥了一眼那惨白的嘴唇，又忘记了他准备的说辞：“啊，唉……你们不用管我，我想下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早春四月的四点零一分，李东赫把自己裹得像个香肠，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心情烦郁地准备叫车。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变得过于安静了，仿佛世界悄悄按下了暂停键，且不说连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并不存在，路灯投射出的光柱在某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连半点风声也没有。
李东赫意识到了什么，看到道路对面凭空出现的路标，随即愣住了。
巫水巷原来没有什么确切的入口，难不成这是他的心想事成屋，只要足够迫切，四遭的环境便会为他而改变吗？
“哈，够离谱的。”李东赫再度被这个他未知的玄幻世界气笑了。他踏入熟悉的房间，不用回头也清楚，身后还跟了一只孤魂野鬼，当然，这个前提是他也的确不想回头。李东赫准备与尹星寒针对眼下的情况仔细理论一番，顺着楼梯上到二层时，却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
眉目清秀的男子坐在沙发上，是白衬衫与牛仔裤的简单搭配，却穿得极其好看。他无不优雅地翘着二郎腿，面色惬意地活像待在自己家。他怀里窝着一只黑猫，正懒洋洋地在他腿上打滚，不知是不是李东赫的错觉，那黑猫脖子上也系了一根细细的红线似的。
李东赫犹豫间，那男子已经抬起头，他便正对上一双会微笑的桃花眼：“哦？有人类在这里呢。”
李东赫方才便觉得他眼熟，这时候对方的名字便脱口而出：“您是……seventeen的joshua前辈？”
“是我呢。”洪知秀也是一愣，随即温和地朝他点点头：“你是sm家的孩子吧？我见过你表演，真的是很出色的爱豆。”
“谢谢，不过您是，尹星寒的哥哥？”李东赫飞快闪过一些尹星寒关于她哥哥描述的碎片，又很快否认：“啊，您大概不是，你们都不是一个姓吧，那……”
他瞳孔瞬间放大，等一下，前辈团里姓尹的……那不只有尹净汉吗？
尹星寒说的哥哥竟然是大名鼎鼎、美貌杀人的seventeen尹净汉？那他岂不是，他和眼前的洪知秀，难道都不是人类？
“我不是，但我是她哥哥的队友。”洪知秀显得有点惊讶，有意无意地挠了挠怀里那只黑猫的下巴，还是笑意盈盈的：“星寒告诉你的事情，似乎并不少啊。”
“啊，因为是这样的……”李东赫察言观色一绝，听出了他话外的一丝威胁之意，面色平静地开始周旋。奈何洪知秀只是弯了弯眼睛：“没关系，不说也可以的，反正我也不在意。”
下一刻，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泛起层层涟漪，李东赫发现自己挪不开视线时已然太迟，他只觉得大脑越发昏沉，在意识彻底混沌之前，耳畔响起洪知秀无比柔和的声音，像一片飘然的落樱：“你似乎没休息好呢，那么现在快去好好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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