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秦逸菲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平和冷静的人，很少因为未知的事情而紧张——比如说考试，她很难明白到徐欣诉苦的一到考试的时候膀胱就像缩小三分之一之类的体验。

        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隔着液晶屏幕为根本远在万里开外的球队表现而血压升高、心跳失控，乃至每隔段时间都有观赛猝死的新闻。

        百思不得其解啊。

        明明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也跟自己的生活几乎毫无关系，投入得那么忘我，理由究竟是什么？

        现在，因为方子旻，她似乎是顿悟了——虽然性质可能有点不太一样。

        她无力决定事情的发展，不能左右方子旻的命运，方子旻的命运与她……认真来看，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她依然可以是学校里最优秀最拔尖的学生，如果方子旻被退学，她和方子旻之间那些隐隐约约的绯闻，也会随着一方主人公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再也不会造成她的困扰与尴尬。

        可是秦逸菲无法接受。

        如果方子旻真的因为这件事情而遭受最严厉的惩罚，那对他是不公平的。

        如果学校要勒令方子旻退学的话，她也退……说服父母转学，秦逸菲对自己的成绩还是有自信的，入读其它高中，要求放低一些，应该不是难事。

        晚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父母坦诚地告诉秦逸菲，学校和家长们都还在为各自的孩子争取，最终的处理结果可能要再过两天，等——方子旻跟洛向宁的家长冷静之后重新商量，秦爸爸向秦逸菲保证，他们会努力帮着维护方子旻，他说：“我要是在场，怕那小子跑都不跑掉——菲菲，那男孩子可以，也不枉你小时候教他做算术教得哇哇大哭。”

        “我没有哇哇大哭！爸爸你记错了！”秦逸菲大叫。

        她总觉得妈妈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有些惴惴，却又不敢主动提及，见爸爸这么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多少有点放下了心，秦逸菲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因为所谓的“早恋”问题而跟家长爆发矛盾的青少年团队中的一员。

        这算“早恋”吗？

        这算恋吗？

        当方子旻在走廊上对自己说，希望还有机会一起上大学的时候，秦逸菲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酸涩，间中又渗着一丝一丝的甜，想要流泪，又在努力微笑，她觉得当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扭曲，不过还好，方子旻好像也没敢多看她，话音落下后，他就低了头，还稍稍扭向了一边——只是动作还不够快，秦逸菲已经发现了他的眼睛又红又湿。

        “对了妈，你怎么会想到找罗阿姨啊？罗阿姨她看起来好憔悴，感觉妈你比罗阿姨年轻了十岁。”

        秦妈妈斜乜着女儿：“你要能让我少操心，我能比现在这样再年轻个十岁……唉，这不是看方小子给你出头嘛，他爸那渣渣也算了，他妈还是关心他的，这种时候，总得有个家长吧……”

        “罗阿姨身体不好？”秦逸菲不禁问，她想起方子旻见到母亲时候的神态，愕然，愧疚，悲伤，感激，糅合作连她也感到五味杂陈，无论如何，那都绝不是贪图舒适生活弃母亲于不顾的儿子的模样。

        “是啊，一直都不好。”秦妈妈苦笑，“这几年生病花了不少钱，没法做工，只能靠着一点社保，还有我们老朋友时不时地送点东西的，过日子……她以前几乎不提她儿子，今天这事过了，才跟我说，方子旻那小子倒是不像他爸那么没良心，时不时还会去看她——菲菲，你知道是不是？所以才帮方子旻补课？你罗阿姨听说你还帮着她儿子补课，就说下次再捏肉丸子给你吃。”

        秦逸菲没吭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跟她猜想的差不多，方子旻果然是因为不想拖累罗阿姨——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自己是他，富有的父亲另寻新欢，被遗弃的母亲贫病交加，那即便明知在父亲的身边会饱受冷眼，活在寄人篱下的委屈中，她也仍然会选择跟着父亲吧，至少在自己有能力挣钱之前。

        回到房间，秦逸菲强打精神地做完作业，将学习的视频看过一遍，洗好了澡，郑重其事地拿起手机，打算向方子旻道出同进同退的打算，却意外地发现他们的猫粉群里早已热闹开了。

        方子旻发了好几个φ喵的视频，有爬窗帘的，有跳桌子的，吃饭的，睡觉的，喝水的……甚至连如厕的全程都有。

        粉丝团里的徐欣和陆定州非常捧场，只是表达方式不大相同，徐欣不是表情包就是语音消息的哈哈哈啊啊啊好可爱嗷嗷嗷，而陆定州则像文思泉涌，点评了好几条，全是几十上百字的消息，秦逸菲的心情不由跟着轻松起来，她笑着看完了小猫的视频，随后才以学习团团长的身份威严地空降：“你们可真闹啊，作业都做完了没有？”

        徐欣麻利地发起了群组的语音聊天，等大家都接起，她嘻嘻笑着说：“菲菲，哎，别一来就煞风景好不好，你看我们团的团宠多可爱！啊啊啊，我快死了，好想现在就冲过去撸！”

        随即传来方子旻的低笑声：“来，喵，喵……”

        应该就在他身边的φ喵听话地发出了甜腻的咪咪声，嗲得像个撒娇的小娃娃，秦逸菲当即就决定再下一单小鱼干。

        闲话笑闹一阵子，没怎么说话的陆定州突然发问：“子旻，逸菲，那事出结果没有？”

        “我爸妈说还没有，方子旻，你妈妈跟你说了吗？”秦逸菲提着一颗心也跟着问。

        “嗯，说了，等学校处置呗，反正顶多就是赔钱、退学，又不用蹲监狱，没什么大事。”方子旻语气云淡风轻。

        “但是你又没错，”秦逸菲低低地说，“你要是被退学，我也转学好了。”

        一时间欢快气氛荡然无存，大家，包括猫，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方子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出声地笑了两下，说：“哎，这真没什么，就算是被退学，我肯定也要继续找书读的，不上进不行啊——要不你们都是大学生，就我不是，那多丢人，是吧？”

        “我转学了也能继续读书的。如果学校真这么不公平，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不希望它变成我高中的母校。”秦逸菲没有笑，她很认真。

        “喂喂，你俩别闹，”徐欣插进话来，急出了笑，“现在不是还没出结果嘛，迫不及待地演这出，戏精附体了是不是？菲菲，还有方子旻，咱们的勇者小队才刚过了个期中考哪！这到高考才打boss，才到哪呀！是不是，喵？！”

        φ喵居然非常配合地回叫了两声。

        “暂时就相信学校吧，如果结果真的对子旻不利，我们再想办法，到那时候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什么都可以试试，实在不行，嗯……我跟你们一起转学。”陆定州的口气最是沉稳，然而依然语出惊人。

        徐欣脱口叫了声“我去”，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陆定州已经再次平静地说道：“徐欣你就别想了，你没有子旻家有钱，也不像逸菲成绩拔尖，我出了几本书你作文才刚及格，你是不可以随便挪窝的。”

        见徐欣那边完全哑火，秦逸菲忍俊不禁，随即在徐欣一声为免惊动家长压抑但又饱含了十足怒意的咆哮中，手机一阵颤动，是方子旻私下的文字消息：“菲菲，谢谢你们。”

        “你只需要谢陆定州……你后来见到你妈妈了吗？”秦逸菲问。

        “嗯。还要谢谢你妈妈。”

        “你不怪我妈多事吧？”

        “怎么会呢？我妈很感谢你帮我补课，菲菲，不管怎么样，我真的想跟你们一起上大学。”

        这条之后，方子旻又发过来一条：“我不会放弃。”

        秦逸菲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只回了三个字：“我也是。”

        另一边徐欣在反应过来后跟陆定州一阵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末了她长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说：“我知道我跟不上你们，方子旻，转学什么的我真没办法，我爸妈也是花了钱找了好久的关系我才能在这里读的，他们要听我说要转学怕不得打死我……不过，其它事情，我能做的，我肯定都做——”

        “好啦，谁戏精附体啊？”方子旻笑出了声，打断徐欣的话，“要做戏是吧？行，那我也可以努力做足的，要是学校真要把我开了，我就天天抱着个大纸牌子到校门口去举，就那张瓦楞纸盒拆开的，上面写几个大字：还我公道！你们看怎么样？”

        “可以可以，”陆定州兴致勃□□来，“我去租个喇叭加麦克风，子旻，你就瞅准了全校集会的时候，校长一开口，你也立刻跟上，苍天啊大地啊什么的，尽管吼。”

        秦逸菲听得这天马行空地胡诌，忍不住跟道：“还可以配个电吉他，来个现场说唱，能吸引更多的观众呢。”

        几人大笑，秦逸菲甚至笑出了眼泪，直到卧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传来妈妈的警告：“菲菲，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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