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 > 尼罗旧梦——亲爱的拉美西斯 > 第37章 关于泽胡迪的离愁别绪

第37章 关于泽胡迪的离愁别绪


早晨是集市最繁忙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行在小城街道上,干燥空气里弥漫着各味气味,对于鼻粘膜真的不友好啊喂!我小心翼翼避着人群,因为手里捧着一罐清水,而泽胡迪一手抱着羊奶罐子一手抓着一捆羊肉馅饼,头像个拨浪鼓一样四处乱看,倒是心情很好很悠闲的样子。

        许多彩色的光点吸引了我的注意,细看了那不过是一家卖护身符的小店,光点是彩色的玻璃和廉价宝石映出来的,我不免有些失望。

        “咦?”

        一个空荡荡的木车。

        其实就一平板车上钉着小桌子和木匣,两个车把被石块支成车身水平的样子,两块厚实布团绑在上面供人休息。这个时间它不应是空的,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木匣上绘制的正是亚述的黎明女神伊什塔尔和两行楔形文字,布团也是典型的亚述印染织物,怪不得来来往往那么多埃及人都不稀得拿走这无主物。再结合今晨萨尔玛那萨尔和一大堆亚述随从的离开,假装成商人的他们确实要留下一些痕迹,比如这辆完好无损的木车。

        木车左侧是小树丛,右侧是护身符店的泥砖墙,二者之间一片阴凉,而我正愁找地方让泽胡迪好好吃早餐呢。

        “泽胡迪来这里。”我毫不客气坐在其中一个布团上,朝比我高了一头的少年招手,“不必担心,我看这辆木车的主人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泽胡迪抱着罐子和馅饼,打量了木车好几番,最后还是略有嫌弃地坐到我对面。

        他这个举动倒是让我略有慰藉。他总算是受了些我的影响,自由开明,信仰不至于极端。我开开心心拿出包裹里的亚述椰枣和可布塔,递给他时却看到绘着伊什塔尔女神的木匣已经被一块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绣花手帕遮得严严实实。

        见我似乎很费解,泽胡迪立刻挤出低眉顺眼的笑容,略有谄媚地解释道:“苏萨姐姐,你送我的手帕真好看,如果看着它我的心情会更美好。”

        把我当傻子不成?我将椰枣和可布塔油炸糕重重摆在手帕上,对他翻了个白眼。

        “哇,金灿灿的大椰枣,我在格尔塞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演技了得,立刻兴高采烈转移了话题,“这些是什么呀?是食物吗?”

        “它们是来自亚述的食物,叫可布塔,你洗手了对吗?”

        他一边点头一边把双手亮出来,这孩子气的举动却让我心情沉重。稚嫩的脸上,粉嘟嘟的双颊婴儿肥还未彻底消去,十六岁的泽胡迪真的已经准备好成为一名职业军人了吗?他用琥珀似的美丽眼睛看遍了格尔塞安详平和的年月,不知,以后在石堡里的某一瞬间会不会恐惧或后悔?

        “可布塔真的很好吃呢,苏萨姐姐,”或许是看穿了我的担忧,泽胡迪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放心,但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记得不要喝脏水,吃东西之前要洗手,用‘牙膏’清洁牙齿……”

        “是的是的,然后呢?”

        他指着自己鼓囊囊的脸颊,示意自己嘴里塞满了食物不方便说话,那双眼睛却滴溜溜转着,多少有些狡猾了。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检查泽胡迪的学习情况,便耐心对他重复:“如果受伤了不要用生肉或牛奶来治疗,清除脏东西,挤压止血——”

        “保持干爽,多晒太阳!”

        看他像个好学生一样抢答,我被逗笑了,趁热打铁又仔细确认了他确实带了七身长袍短裤、五双新鞋子、两大罐木炭、薄荷油和泡碱做的牙膏过来,才安心了一些。

        抬眼正好看到兵营的黑石墙头,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一茬,“泽胡迪,你的战友们都怎么样呀?各种规则都可以接受吗?”

        对面泽胡迪连连点头:“苏萨姐姐你一定要放心,我们小队一共五十人,大部分是我们格尔塞的,塞特霍太普也和我们在一起呢,至于规矩,和梅内普塔赫老师教导的相差不多,无须担心。”

        这倒是好事,可我预见到回格尔塞之后,虽不必生火做饭,但也没了他,这个时空里唯一可以陪我的小孩子。

        正发着呆,额头上被一根指头捣了两下,我拿看傻子的眼神看泽胡迪,后者却十分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浓密睫毛把他的眼神搅动得有几分迷离。

        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这个样子一般会问出来让我吐血的鬼问题。

        “你是不是特别舍不得我?”

        来不及阻拦他,这个让我脸酸的矫情问题已经被问了出来。

        “你别——”我无奈扶额,故意作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我听不得这种腻味的事,我头好疼啊。”

        而泽胡迪没任何动静,他没有上当,我只好放弃了这种做作又夸张的姿态。想告诉他其实我特别舍不得他,但我又说不出口。少年泽胡迪不动声色坐着,两扇长睫毛也没有遮住他眼睛里的期待,神色倒是如常淡定。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好吧好吧,”我一向善良心软,便主动打破了这个氛围,“我……是的。”

        谁知他稍稍凑近,作出眼巴巴的可怜样子小声问道:“是什么呀?”

        天啊,这么不害羞的话怎么能让他说出可怜又委屈的感觉?我气的头脑发热,也不自觉想起了往事。

        我生命里对人特别柔情的时刻屈指可数,对婶婶的父母说我在北京找到工作接他们过来伺候算一次,陈栎告白的时候我对他说“谢谢,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算一次,告诉泽胡迪我愿意成为他的家人又算一次。本着再一再二不再三的原则,我朝小少年勾勾指头,他立刻像一只伸着舌头的小狗一样凑了上来。

        “我说我确实很舍不得你。”说出这句腻歪的话,我抓紧时间拿椰枣堵他那张偶尔没脸没皮的嘴,“但是我知道这是你的使命,我也衷心祝福你实现所有梦想,所以我一直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不知是否我看花了眼,他的眼睛里有一瞬间亮了一层水光,又倏而不见。泽胡迪嚼着椰枣收回身子,眉目含笑,我觉察到几分奇怪但突然想到了一个最最重要的问题。

        我大中华古人有云,色字头上一把刀,而这个被称为“花园”的边境小城里有相当多从事不法交易的年轻姑娘,昨晚我可是亲眼所见,只是观察到一半被萨尔玛打岔了罢了。再次勾手指,看他又像小狗一样扑过来,我拿出给熊孩子上家教课的气势,神色凝重把混乱私生活对身心健康的危害告诉了他。

        泽胡迪听得一脸疑惑,我正思忖是不是我用词过于委婉间接,他却像开花一样笑了出来。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那张完全算得上美丽的脸庞,我装作轻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作为一只颜狗,看到帅哥多看两眼再正常不过,但这毕竟是个小孩,我都29了还是不应该看的。

        “苏萨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女人呀?”

        无稽之谈,我不想解释,又看他皱成一团的脸觉得好笑,而他急得似乎都要站起来转圈了:“伊西斯女神在上,难道你真的不喜欢男人?是不是拉美西斯陛下也发现了这个事情,感觉自己受欺骗所以把你扔进尼罗河里?怪不得你对男女之间的爱情也讳莫如深——”

        “停!”忍无可忍,我打断他的天方夜谭,“我可以向马克思发誓我——”

        一时想不到“性取向”这个词该怎么翻译,我只好换种说法:“我并不能爱上女人,当然在我心中可能更喜欢女孩子的细腻温柔,更喜欢与女孩子相处,但我无法爱上她们。这种特质扎根于我的血肉,是无法改变的,更是没必要说谎的。”

        泽胡依然目瞪口呆,连椰枣都忘了嚼,我觉察到话题被他带跑偏了于是赶忙回归正题:“我不喜欢与男人接触是因为我不爱他,这也是我们国家文化的特点,人与人之间保留一定的距离感,这样更安全舒适。我知道你们这一时代的埃及人都热情开放,当然我不是说男人女人之间不应该发生爱情或者身体接触,只是我希望你谨慎选择爱人……如果尚且年幼就不要说出爱情这么沉重的词语。”

        稍作回想我发觉自己话里有漏洞。

        “泽胡迪,为了虚荣而出卖身体的姑娘们不值得当□□人,但是如果她为了活下去没有其他选择,你又恰好真心喜爱她,我并不反对——”

        “不会的,苏萨姐姐。”他斩钉截铁地说,坚定的目光落入我的眼睛,“我有喜爱之人,除了她所有的女孩子都与我无关,我绝不会在这个所谓的花园乱来。”

        听到这个我顿时来了精神:“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快,告诉我她是谁,我可最爱听小孩子的爱情故事了。”

        上一秒还正气凛然的少年立刻双颊红透,别过脸去,任凭我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吭声。

        吵吵闹闹吃过了丰盛早餐,太阳升的老高,沙漠中的嘉鲁温度也升的老高。我俩无所事事,挑着建筑物的阴凉乱走乱逛。

        走了大半个花园村,我看到有人收拾了东西往神庙去,确实快要到午间祷告了,也就是泽胡迪归队的时间,而今早刚感受过的离愁别绪又翻涌上来。

        漫无目的走到了一条小巷里。从泥砖小房子里伸出的长木棍上挑着大片的旧亚麻布,成了极具古埃及风情的遮阳棚,沙土路面上铺了几张草席,墙角有一群小朋友在玩泥土做的塞尼特棋。

        十六岁的拉美西斯曾经说他专门带了宝石材质的塞尼特棋,前往孟斐斯的路上,在他的房间里,他要教我一起玩,只是没能如愿。后来我跟泽胡迪学了一些,却始终不得要领。看不懂棋,但我注意到下棋的两个小男孩头上都蒙着亚麻布头巾,以不同花色的布条绑着,而且他们都穿着宽松长袍,并没有像埃及其他地方的小孩一样只围个围腰或者干脆不穿衣服。

        联想到当地的热带沙漠气候,这里的人穿戴整齐是因为头巾和宽松长袍可以防晒通风,而泽胡迪自格尔塞而来,防晒装备还差了头巾呢。

        无需多言,我轻点了泽胡迪的肩膀他便心领神会跟我离开,而那群小孩在棋局上厮杀正激烈也没太注意我们。

        凭借昨晚的记忆,这条小巷出去就是比较繁华的商业街,我记得靠近城镇外围的地方正巧有一家卖布匹和简易服装的小店。

        曲曲折折的长巷子可不好走,柴火堆和瓦罐占据一部分路,加上埃及人并没有我们中国人的风水和邻里谦让理念,房屋之间距离也不过两三米。走着走着,一只肥美的埃及猫大摇大摆躺着,横亘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泽胡迪并没有避让它,而是从它头上轻巧跃了过去。黑猫在古埃及享受着圣灵一般的待遇,估计第一次有人敢从它头上过,也是猫脸上写满了震惊。

        “避开它们太麻烦了,姐姐,”泽胡迪回头狡黠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又没有人看到。”

        我前后看看确认了安全,也轻松从黑猫头上越过,独留下膘肥体壮的黑猫在原地,不过它震惊过后似乎也不甚介意,呼呼噜噜又躺下睡着了。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苏萨姐姐,不必将任何动物看得比自己珍贵,”泽胡迪停了步子,伸伸腿脚,“塞特霍太普说和库什的野蛮人征战时他们会拿出猫摆在阵前,以至于法老的士兵遭受许多不必要的伤亡,我认为这太愚昧了,如果想救出猫,最好的办法是击败挟持它们的人。”

        我故作夸张姿态吸了一口干燥沙漠的空气,“看,这就是文明的味道!”

        笑容瞬间在泽胡迪脸上卡壳。只见他不服输似的眼睛转的飞快想扳回一局,但眼神却在巷口方向凝住了。

        我顺着看去,被一队珠光宝气的女人闪了眼睛。装饰着金属链条和宝石串珠的白色亚麻长裙,夸张的爆炸头假发和金链发饰,不是王室侍女的穿戴还能是什么?

        突然想到清晨匆忙瞥到拉美西斯的那个瞬间,我竟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所谓的君王压迫感,更不是怕刑罚死亡,而是怕相见之后真相揭晓,而真相就是我一直的阴谋论——拉美西斯知道我无辜,但他考量后选择维持现状,仅仅因为我是个怪异、毫无价值的异族人。

        叮叮当当的金属声远去,浓烈到呛人的香精油味道也飘散了。一只大手扶住我的肩膀,粗粝的厚茧和泽胡迪略带童稚的声音给了我无比的安全感。我从巷口探头偷看那一队尊贵的王室女眷,走在最中间的女人高挑修长,背影优美,无数金链从她的假发上,她的肩上腰上垂下来,随步伐盈盈摇摆,衬得那身肌肤更是白皙清透。

        她不是奈菲尔塔利。

        奈菲尔塔利是上埃及的贵族出身,纯正古埃及人,所以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我对此清楚得很。

        没等我再欣赏美人几眼,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华贵女人就拿披肩帮美人盖上。美人停步朝她微微颔首,举手投足的轻柔姿态极具美感。我估摸着她大概有一米七二左右,和今早看到的拉美西斯很是般配,拉二倒是命好。

        腹诽拉二以后陵墓被盗,我带上泽胡迪去布匹店里一口气买了七条不同颜色款式的遮阳头巾。

        “不必这么夸张吧……”泽胡迪十分直男地苦着脸,但还是任凭布匹店的大叔把头巾戴在他头上给我展示,我向他解释正好一天一条可以保持干净,他无奈点头。

        一边的大叔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们,似乎在看神经病,收钱的时候都略有犹豫。一直到走出好远我才反应过来古埃及人不像现代人一样按一周七天来过,而古埃及的泽胡迪却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习惯了这种计时。

        怀着伤感又激动的心情把他送到嘉鲁兵营的正门处,即将集合去神庙做午间祷告的新兵们已经站了两三排。我仔细把吃的和头巾的包裹挂到泽胡迪身上,抬头看他故作镇定的神情,没忍住鼻头一酸。却不想直接被他拥入怀里。

        “苏萨姐姐,我会尽最大努力得到陛下的赏识,为我的家人报仇之后便回到你的身边,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他的声音通过胸腔有些发闷,我想拍拍他的背却触碰到他胳膊上的一道经年累月的长疤,这下子我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要在尚且年幼的时候吃这份苦受这份罪?

        “不要哭啦,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好不好?”

        虽然很悲伤但是无奈八卦之心过剩,我强行眨眨眼睛,抬头看他。

        正午的强光和泪光交织为绚烂的背景,精致俊俏的少年似乎也在发光,他轻笑,唇红齿白。

        “现在在我眼中的人,是我心里唯一喜爱之人。”


  https://www.xxyanqing.net/book/71719566/53863896.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xxyanqing.net 言情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2.xxyanqing.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