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浑浑噩噩过去了数月，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放学回家，向奶奶提到我想去工厂见见父亲。谁知奶奶却表现的有些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见她不肯让我去，我也不过多纠缠，拿起手机给父亲去了一个电话，想着让父亲来接我。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怎么会？父亲好歹算得上是一个生意人，手机常年24小时开机，从来都是畅通的状态，没有遇到过如今的情况，再联想到奶奶那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慌。我赶忙又跑下楼，想向奶奶讨个实情。奶奶终归是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同我讲道：“芸生，你娘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莫名脑子有些混乱，想到前些天父亲问我：“要是我进去了，你会怎么办？”我打趣地回道，“我就到处玩儿，没人管得住我了。”他自然知道我是打趣的，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你要是真这么乐观，我倒是不担心。”

        我已经猜到了，但我不愿意听这句话从奶奶口中讲出，不愿意承认，没错，我就是一个喜欢用逃避解决问题的人，我冲向二楼，进了房间，将门用力一摔，躺在床上，用被子死死地裹着自己，强迫自己尽快睡着，我这一生中大部分悲催的事似乎都是如此逃避，不过这次我并没有哭出来，我想到父亲之前跟我说的话，要乐观。我快速进入了梦乡，梦中，梦到父亲笑着给我递来一根烟，拍拍我的脑袋，对我说：“芸儿，你长大了。”

        傍晚，我醒了，起床冲了一个凉水澡，与其逃避，不如坦然接受，我换了身衣服，独自走去工厂，那是一段8km的泥泞山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一个少年，凭着香烟的点点火星向前摸爬滚打，准确的说那不是山路，那是通往坦然的道路，也是少年回家的路。我爬到了贴着封条的工厂大门前，凭借着毅力翻过3米的铁栅栏，厂里头空无一人，也没有一丝灯光，我静静地点了一支烟，给吴凡去了电话。

        “干嘛啊，大半夜打过来。”电话那头的吴凡略有些不耐烦，似乎被我的电话给吵醒。

        “我爸进去了。”我用着释然地语气同她讲道。

        她似乎将难听的脏话卡在了嘴边，只是安慰道：“没事，你不是还有我吗。”之所以给她打上这通电话，是我终于理解了她许多的所作所为，她的父亲因为沾了些不该涉足的领域被抓进了大牢已经很多年，她从前散心的时候总是同我讲，她父亲在兰州带她兜风的时候，总是骑着一架破旧的摩托，同她讲上许多故事。

        我的父亲，一个经历过这世间所有大起大落的男子汉，唯一能让他难受的，只有家人。他是一个爱国的人，常常看着抗日的电视剧，同我讲：“国是大家。”他创了无数次事业，有成功，亦有失败，巅峰时万人拥戴，落魄时无人问津，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只会讲：“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却没有一个受过他恩惠的人做上一件讲着义气的事。

        “咱俩真是同命人。”我对着电话那头的吴凡冷笑道，“如果这辈子做不成情人，应该还能做成很好的兄弟吧。”

        吴凡应了应，也陪我轻声笑着，我终于知道，不仅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有“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我挺恨她的，她为什么将我的好当做理所应当，为什么辜负我对她的真诚，又为何做出那些非人的事。后来，我得知在我之前，有一个用癌症欺骗了她的人，骗走了她的真心，夺去了她的所有。我想我大抵也能理解了她的所作所为，一个被世间所有人都抛弃了的女孩，怎还敢相信一个不过15岁少年的山盟海誓，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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