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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理寺狱


日子一天天过着,任由阴晴雨雪包它的浆。

        我起初夜夜梦回、日日悬心,可真实的生活好像能内化一切痛苦和不甘。季候的变化,冷暖的感知,哪怕是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都有着温润的知觉和触感,让人不自觉地消解那些郁积已久的情绪,变得沉静下来。

        我格外珍视这段平淡悠长的日子。白日里读书写字,闲时去清谈居坐坐,听听那个新请来的说书人的奇谈趣闻。听掌柜说,那人四十出头孑然一身,拿手艺混口饭吃。

        一日,我正坐在观众席后排的长凳上听那说书人抑扬顿挫、指点江山。

        突然闯进来一行官兵,掌柜急忙上前询问,那为首的一人横眉立目:

        “将那说书人锁拿!”

        那官兵头领朝下面人命令,又转向掌柜问道,“你这茶馆东家是谁?”

        “是我。”我站起来,用目光示意刘善生不要妄动,继而对那头领敛裾一礼,“不知这说书人有何过错?”

        “沽名钓誉,妄议朝政!”领头的傲慢道,抬眼打量了下我,“没成想这么大一个茶馆,东家居然是个女的!得了,甭管你是谁,且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罢,他身后的两人便作势上前,两个门神似的守在我身后。

        掌柜面露急色,扑跪到官差面前:

        “大人,这说书先生是小人招揽的,东家并不知情啊!小姐是都察院——”

        “刘掌柜!”我出声打断他,并不想牵扯出父亲,“你安心守着生意,等我回来。”

        刑部大堂。

        几个刑名并未为难我,许是刘善生使了银钱。走了一遍审问的流程,我照实答了他们的问话。这说书人是刘善生做主招揽的,因着他口才好、人又博学,总能吸引不少茶客,清谈居的生意也更好,我就并没有过问。

        过了堂,画了押,我本以为我可以被“当堂释放”,谁知那官差要押我去大理寺狱。

        “那人还未审完,你暂时还不能走。”官差面无表情地说。

        我欲哭无泪,这下捅了天大的篓子。

        辗转至大理寺。

        大理寺建得要偏僻一些,周围甚少行人,只有几棵上了年头的常青松柏,衬出三法司[1]的威严来。

        我跪在堂下,偷偷抬眼瞟了一下堂上正襟危坐的官员,他正低头翻阅着案上的卷宗。

        “你与鄂敏是何关系?”堂上的人突然开口。

        “回大人,正是家父。”到底是把父亲牵扯出来了,我叹了口气,却瞥见那人表情似是松动了几分。

        “你身在闺阁,为何会想经营一间茶馆?”

        “那日陪母亲闲逛,一时起意。”

        堂上的人挑了挑眉,该是半信半疑。这随口编出的理由其实站不住脚,全在执法者信与不信。

        后面他又照例讯问了几句,我便被带下去暂时关押。因我是官眷又牵扯不多,我并未受到苛待。

        在大理寺狱中,我见到了那个说书人。

        他只着一身单薄的囚衣,依稀可见骨形,手脚皆戴镣铐,盘腿坐在阴湿狭窄的囚室里。

        牢中常年不受阳光照射,空气中总有受潮发霉的味道,我忍着呕意,不免朝对面岿然安坐的人多看了几眼。

        “喂!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啊?”我找了块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下,朝对面的人喊道。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这都是什么人啊!连累人也不带道歉的,沦为阶下囚了还摆出一副清高姿态,简直狂妄至极!”我暗自腹诽,心里不大痛快,又觉得无趣得很,只好剜他一眼作罢。

        我抱膝坐着正发呆,突然牢卒提了钥匙开门,方才在堂上问讯的官员走了进来。但他并未穿着官服。

        他蹙眉打量了一下这四方的牢室,将底下人打发走,随意捞了把干草铺在地上,在我对面自在坐下。

        “我想听姑娘一句实话。”

        “我所言属实,方才大人已经问过了。”

        “我非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问你,只是单纯好奇,”他顿了顿,刻意将声音压了压,“一个官家姑娘为何要卷入这京城中的诡谲滔浪中。”

        我盯着面前的人,心中已然惊涛骇浪。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就是甄嬛的父亲——上一世被阿玛构陷至削官流放的原大理寺少卿甄远道。可更令我惶惑不安的是,他好像调查过我的动向。

        对面的人面容温和,并没有压迫的气息。我暗自压下微乱的呼吸,平声道:

        “甄大人,我本无意欺瞒。只是这世间,女子能逆天改命的机会实在太少。”

        见他神色郑重若有所思,我改坐为跪,斟酌开口:

        “文鸳不愿做笼中雀,成了皇城中千万个不能由己的女子中的一个。不求改命,但求知命。”

        说罢,我端正俯首,行了最庄重的拜礼。这一拜,有我自前世而来的几分歉疚,也有对自己慷慨陈词的一点敬意。

        甄远道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继而有了赞许之意:

        “乃当世女子楷模也。”

        我没来得及回答,见有狱卒来报,说都察院的鄂敏大人求见。原来是阿玛来了。

        甄远道起身,对一旁欲言又止的我笑道:

        “放心,我会跟你父亲讲清楚。只是结案流程繁琐,你恐怕得在这里将就一晚。”

        “您不追究我的过错吗?”

        “既为知命改命,何错之有!”他说罢转身离去。

        我抬头看了看四方的牢室,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方才的话,虽然遮掩了一半,却也是我内心真实所想。重生之后,我从未敢跟任何人提及过我的执念、我的恨与期待、我的计划和心愿,就像是一个人走夜路,不敢有所依靠和稍作停留。没想到,第一个让我交付心事,第一个对我当下所谋报以信任和赞许的,竟是我曾视为仇雠之人的父亲!

        “小女子心倒挺大!”对面传来一声嗤笑。

        我循声望去,对面牢室里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大喇喇地瞅着我。

        仍是这般无礼!

        我冷笑一声:“与阁下有何干系?”

        “姑娘方才的话,卫某听得一些。”那人拱了拱手,“连累姑娘,莫怪!”

        “从没见过道歉如阁下这般理直气壮的,今日我算是开眼。”我嗔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寻上我清谈居这座小庙求安身呢?”

        “我本名卫晟,是八爷府上无名无权一白衣谋士。八爷倒后,我本欲退隐乡里,奈何被当今皇上察觉。他想效齐桓之事,我却不愿做管仲之流。[2]”

        “所以那官兵说你妄议朝政只是为了抓你回去?”

        “不是,我的确讥讽过时政。”他无奈地摊摊手,“我逃出来之后,那日喝多了,在酒馆的墙上写了几句反诗。”

        呵!您可真行!

        “阁下倒是对身家性命了不当意。”我不禁蹙眉。虽然这人有趣得紧,却也浪迹过头,不免使人担忧。

        好像是见我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他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不羁做派,和声安慰:

        “你不必难过,我虽放浪形骸不求闻达,可心中也有九死未悔的原则。此番作为,自是存了必死之志的。”

        我一时间心绪复杂,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说开始我嫌恶他的无礼,后来又怜悯他的遭际。可现在,我目视着眼前的人收起了所有不羁和傲慢,以临死之心安坐,我心底竟升腾起了浩浩然的敬意。

        外面的梆子又响过一遭,该是二更天了。

        牢室昏暗,只有走廊几处挂着用铁链固定的火把,勉强看的见对面的人影。我蜷着腿缩在角落里。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说不害怕是假的。我一点困意也无,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种种。

        “你说,结局会因我的努力而改变吗?”我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期待着能有人给我肯定的答案。

        “会的。就算是命定的结局,也可能因为某些人的微末努力而有所回圜。”暗处的人突然出声道。

        我有些感动,缓声继续问道:

        “那若是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结局潦倒,他应该怎样?”

        “像我现在这样,”他声音平静,却有催动人心的力量,“不悔、不惧便好。”

        [1]明清两代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遇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会审,也称“三司会审”。

        [2]春秋齐国,管仲辅佐公子纠,鲍叔辅佐公子小白。争夺储位之时,管仲曾射公子小白一箭未中。后来小白即位(为齐桓公),管仲被俘。小白赦之,最终管仲助他成就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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