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为了这个约定，也为了能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能把老虎雕木完成，薛行行索性把它直接放在了自己老旧花布的书包里带进了学校，下课一有时间就拿出来仔细的雕模着。

        为了能做到和爸爸一样那么精致可爱的老虎，她就把样本拿在手里端摸了几个小时，其间还拿着别的木头练了练手。等到真正的用红木雕刻时，聪明灵通的她早就有了把握能把这东西刻好。

        离约定的那天还只剩下最后的一天，看着模样已大概显现的老虎，薛行行心里柔软的摸了上去，只要今天晚上自己再辛苦点应该能把老虎的上部分全部做好，然后明天假日剩下一天做它的腿，

        这样想着，她不禁愉快的笑着把老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书包里，粉嫩的盈满的唇如一片花瓣轻轻翘起，万一他看见了她刻的木老虎也能喜欢就好了。

        这个念头让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老虎刻好，就算是不为别的，为了男孩眼中带着的笑意她都想用心一笔一划的刻好。

        “碰……”固体落地的尖锐刺耳声音像刀子滑过铁壁发出难听刺穿耳膜的声音，渐渐充斥着这个矮小阴暗狭窄的房子里，沉闷腐朽的让人难以呼吸。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杂乱不堪的房子中央，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中年男人眉眼忧郁暴怒的砸着东西，他面色枯黄瘦峋，一双黑色暴怒的眼睛深深的凹陷在里面，他嘴里大骂着：“贱女人！贱女人！都是老子欠你的！……”随后把桌子上最后一个物什砸尽，他才疲惫无声的弯着腰，过了一会儿，便对着这空荡荡清冷的房子突然大笑着哭了起来。

        靠近门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瘦弱的人影蜷缩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眼前男人的暴怒的样子，一双明亮悲伤的眼睛里在这方窄的黑暗沉闷的空间里竟闪烁着明亮湿润的光芒。

        看吧，谁也不能来拯救他们……

        光明照射不进浓重的黑雾，拯救不了痛苦悲鸣挣扎在沼泽地里的灵魂。

        教室里，周围的人都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的，只有没人愿意接近的薛行行一个人坐在教室，摆弄着手里的木雕。

        “看，薛行行又在弄那玩意了，每次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也不跟别人说话，整天就沉默寡言的弄着一块烂木头，你们说她是不是这里有病啊。”一个女生在吵嚷的教室里放低了声音跟旁边的女孩说着，伸着一根手指指着脑袋，眼神带着奇怪和审视的意味。

        旁边的女孩听她这么一说，才抬眼看向那个一向在班级里沉默寡言的薛行行，看着她在那么冷的冬天里穿着一条点点灰色的白裙，和一件格格不入的带点土气意味的蓝色大袄齐在屁股头，眼神不自觉的带着轻蔑的意味，语气平淡道：“谁知道呢，估计是她身上太脏了，才没有人愿意接近她吧。”

        一字一句的话隔着吵嚷的距离戳进薛行行的心里，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因没晒干而带有斑斑霉点不复干净的白裙，紧紧透过单薄的布料攥进瘦小稚嫩的手心，眼眶似乎在发烫，可是薛行行却没让它脆弱的掉在地上，用坚强的意志把它逼回了水坝上。

        放学后，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薛行行才开始默默的把书本收进粉色的书包里，踏出教室，就看见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黑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盖了淡金色的温暖，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来自遥远的北风带着它的冷洌与无情，四处流窜着，袭卷了人体的温度。

        出了校门的薛行行难受的用衣领盖过口鼻，想要汲取一丝温暖，却只闻见淡淡的湿臭味。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顿时想起了今天上午有一个女生在教室里说的话：估计是她身上太脏了才没有人愿意靠近她吧。

        是的，或许真的是这样。

        薛行行心里苦涩的想着，这样的她面对着那么干净的男孩，他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会嫌弃她，觉得她很怪呢？

        薛行行一路心事重重的来到与男孩约定的那个地方，看见那块地方还是空空荡的，只有微薄的积雪还覆盖在上面。不知为何，看到这里空落落的薛行行内心浮起失望和莫名的忐忑，她把藏在衣袋里却依然冷的像冰块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不停的呼气想要温暖那似乎快要被冻僵的血液和皮骨，白色的烟气从薛行行的手指中透过，在冷咧的空气中消失不见。

        不知等了多久，时间开始一分一秒的过去，街道上原本不多的行人几乎已经褪去，整条街道开始变得空荡寂寥了起来。这次的夜不再是灰蒙蒙的让人觉得沉闷、迷茫，而是如极致华丽的黑色蔓布笼罩着整个天空，紧密的像一张无形细致的丝网，紧紧的勒住薛行行的心，让她怅然失望。

        她翻开包里仔细洗好用袋子包装的那条水红色围巾，强笑道：“再等等吧，估计他是有事呢，再等等他估计就会来了，再等等吧……”说到一半，哽咽的呜声在嘈杂的字句里响起，淌出的泪水滑出冻的苍白的脸庞，落在破裂干涸的手中。

        “欸？我……我怎……怎么哭了。”薛行行呆呆的看着自己掉在手背的眼泪，随后开始慌乱无措的擦干净道：“不行，薛行行你不能哭的，你一定要坚强，妈妈已经离开了你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再也没有了妈妈的怀抱和倚靠，所以……你得自己学会坚强……要坚强……不能……不能轻易的掉眼泪……”嘴间流出的话语磕磕绊绊，薛行行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不许流，不许流下来……”她用力的擦着自己的脸庞和眼眶，似乎要把滚烫的泪水全部揉进皮肤里，让它藏好再也不要掉出来。

        可是无论她多么用力，多么想把眼泪藏起来，眼睛里那控制泪腺的开关就好像坏了一样，如蚁坝下那藏不住的密密麻麻的小孔，全部沦陷崩塌的落了下来，无法止住……

        雪在此时突然又开始下了起来，穿着单薄笨拙土气的女孩在这寒冬雪夜里无助而又孤独的蹲在地上，身形弱小的像只悲伤的兔子埋在臂弯里咬住嘴唇无声的掉了眼泪。

        静悄悄的，不让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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